12、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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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萧在手，触之冰凉。那日栾千谡偷了父王的印玺，在权天寰的出关通牒上盖了红红的印鉴，她不知道，他是要刺杀他的养父，她不知道他是要叛出栾国，永永远远地离开她。
夜深人静，她总是问自己，若是一开始便知道他的目的，她是否还会帮他？黑暗中，她找不到答案，然而她却了解，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即便没有那方出关通牒，他还是会弑父叛国，只不知道，离弃她是否也在他原计划当中？
“只听闻你弹琴，未曾想萧也吹得这样好。”
栾千谡闻言也是一惊，听出来人身份后随即莞尔。
“阙大哥何时也开始飞檐走壁，私闯民宅了？”
言外之意，他又怎会不懂？
“天色已晚，本只是想来看看你，不想曲子吹得太好，我在那边的房檐之上不论如何也待不住了。为在下再吹一曲如何？”阙止轻身跃下，足尖点着平静的湖水踏浪而来。
栾千谡立在亭中央，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亮，却将她笼在一片金色之中，她只那样站着，看着，看他一身黑衣，身轻如燕，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没有萧萧玉马，没有舞剑生风，却是带着十足的霸气，让她滞了呼吸。所谓良人该是如何模样，会不会也如他一般，暖了心房……
烟紫色的锦缎，在金色的微亮之中敛着夺目的光，大朵的月白色百合零星地开在紫色的裙裾上，金带束腰，婀婀娜娜，娉婷大方。不是往昔的素衣简鬓，仿是夏日里开的繁花，说不出学名，却艳压群芳。他看得满眼满心，直看进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所谓佳人该是如何模样，会不会正如她一般，满了胸膛……
栾千谡再次吹响木箫，低沉的箫音渐起，婉转回荡，悠然飞扬。低眉流转处，充斥着别样的情愫，似轻唤，似低诉，那满满的思念流淌其中，经久不息。
阙止看着她吹箫的侧影，十年沙场征战，未曾想坚韧冰冷的心还能如斯柔软，只不知那被她心心想念的是谁，不知那人是否也如她想念他一般想念着她？
“这是什么曲子？”阙止问。
“无题，只是我随意吹来的罢了。”
“随意吹来”，一个随意便能如此，那个她思念着的，竟是如何的深入她心。念及此，心下不甚悦然。
“阙大哥来多久了？”
“不久，来时刚巧看到你的客人离开”，阙止继续道。“竹箫我见过不少，这倔锘故峭芬淮渭羯彩羌茫ㄊ遣环仓锇桑
“我也不是很了解它的故事，只是朋友赠送的，看着精致，颇是喜爱罢了。”栾千谡婉言，他说看到了有人离开，那人当是如今的栾国公主锦瑟，只不知他是否看清来人的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箫好，今非吹得也好，阙某不虚此行。”油灯燃尽，月光悄然洒了进来，阙止静静的看着她，良久都不再移眼。
“阙大哥都是这么看着女子的么？”栾千谡羞赧，笑道。
“我还从未曾这样看过别的女子。”阙止语气肯定，满脸的认真表情，不带一丝促狭。
二人沉默，风，轻轻，水，清清。
“第一次见你穿着如此华丽，自有别样的美。”
“因见了位重要的朋友，不能如平时那般随意失礼。”
“原来当真不是为我，原来你还知道平时那般很是失礼？”阙止打趣道。
“随性便好，若时时都活给别人看，也太累了”，栾千谡轻叹一声。“不过你这样大模大样的进我园子来，就没被人发现么？”
“哈哈哈，阙某行走军中多年，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就身首异处了，今非是在担心自己的园子不够安全，还是怀疑阙某的实力？”阙止朗声而笑，潇洒恣意。
栾千谡只斜睨他一眼，也不答话，往日的利齿伶牙，见了他便消失大半，还是少说的好。他这样轻轻地来，连御奴都未察觉半分，功夫当真是了得。
“子夜了，阙兄迟迟不归，是否需要我着人安排客房？”
“看来主人家是在下逐客令了。也罢，我改日再来，到时候吹首高兴的曲子，那首我不喜欢。”
阙止说完一个旋身，越过湖面，跃上墙头，背影稍顿，继而消失无踪。
“不过即便你平时那般失礼，我却喜欢。”
阙止浑厚的声音回荡在湖水上方，却在她的心上激起千层浪。
栾千谡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伫立良久，箫音又起，依旧孤寂苍凉。
萧风立在阙止对面。
“木箫确是那晚公主亲自带出去的，随行的人说，公主那晚的确去了白府，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出来，随后严令不许走漏消息，甚是谨慎。”
“据我所知，那木箫对栾国公主来说甚是重要，她又怎会轻易送人？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无果，当日主上飞鸽传书，让老奴密查今姑娘的身份，老奴派了三路人出去，都回话说无从查起。”
无果，好一个无果。料到她并没那么简单，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竟跟栾国公主关系甚密，她究竟是谁？当日的遇难，当日的巧遇，是否都是早已谋划好的一出戏？
“白府那边也没什么消息吗？”阙止负手道。
萧风摇摇头。
“丫头一直未能得到今姑娘的信任，且今姑娘行事乖张，脾气古怪，让人不好亲近。”
“让丫头不必查了，好生伺候着，若有半点闪失，便回九遥山吧。”阙止淡淡道。
萧风闻言却是一震，九遥山，正常之人即便是死，也不会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
“安儿可好？”
“好，一下子好像长大了，主上，能不能……”
“风叔，不是时候。”
萧风偷偷打量着他，只见阙止脸上唯有的淡淡的表情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潋去，知道事情已无法转寰，于是不再言语，他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改变心意了。
“半月后公主府宴请朝中大臣，你着人去弄份宴请名单。”
萧风领命行了一礼去了。阙止自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确是当日劝说花时时栾千谡的‘七煞’，她不曾提起，他便不曾主动归还。刀鞘之上的七色石相互闪耀，刀锋银芒尽潋，看去只如一把外表精致的普通小刀，他却明白，真正的利器即便锈迹斑斑，也能见血封喉。
（华丽分割一回）
他站在房檐之上，她屋里的灯依然亮着，窗纱上，她的剪影仍旧是那般动人，是在吹箫么？为何这次听不到那箫音？
“阙大哥什么时候开始专做梁上君子了？”
“错了，是檐上君子。”阙止面带浅笑，轻轻推开轩窗翻越而入。
“你是如何知道我来了？”阙止问。
“咯咯咯”，她巧笑嫣然，“告诉你下次就不灵了。”
“看来下次想深夜造访美人是不行了。”阙止径直坐下，全然不顾置身在女子闺阁之中，然她也似乎并不在意。
“尝尝这酒，知道你会再来，便一直备着。”
阙止闻言，抬眼看一眼软榻边的她，青丝随意地披散着，及地的寝衣款款地罩着她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月光下闪着珍珠色的光，眉眼之中透着慵懒，斜斜地靠着榻上的软枕，无限娇羞。
这女人，一定要如此魅惑么？
“是否我上次说喜欢你的随意无礼，你便这般了？”阙止喉头微动，喝一口杯盏的酒，尽量不去闻那一室芬芳。
“去去去，我哪知道你今天会不会来，只是刚喝了些酒罢了。”栾千谡语声轻柔，似娇似嗔。
“就是这酒？”阙止自斟自酌，黑紫色的酒，入口苦涩，不若桑落的绵柔，更不如府中凤卿那般浓烈，“你便是饮的这酒如此的么？”
“别小看了它，是我自酿的，我叫它‘玄幺’，没你那般牛饮的，得漫漫品尝才能觉着它的妙处。”栾千谡柔声道，似乎早已不胜酒力，面色酡红，又强撑着不肯睡去。
阙止依言啜一小口，让酒在口腔之中停留，顿时幽香四溢，将之在舌尖翻上两番，更是清香怡人。果然如她所说，这酒是要慢慢品的，细细地一层一层体味，才能充分感受它的奥妙，正如眼前的她。
“妙哉——”
“那是自然，满园的葡萄我只取了这一壶，世上再无其他，你是运气好赶上了，晚来一步便没了。”
“某人适才还说是为阙某备着的呢！”
“本是备着的，然而今晚不知为何，就是想喝酒，想了，馋了，便喝了，酒过半，你却来了，你说巧是不巧？”
他看着她，巧或不巧，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遇上了，不论她是谁，不论她是不是存了其他什么目的，那些感觉是真的，真切存在的。他看到她的瞳孔之中，太多的情绪，却也有个小小的自己。手揽上她的腰，轻轻地将她带入怀中。
“做什么？”
“相信我。”
看着他一脸的坚定，她便不再怀疑，双手环抱着他的肩，随着他的稍一用力，感觉轻飘飘的，飞了一般，再次睁开眼睛，已是站在了屋檐之上。
自来白府之后偏安一隅，还从未曾真正看过它的样子，如今俯瞰之下，竟是一览无遗。
“难怪阙大哥喜欢做檐上君子，原来高处的风景这般美。”
“并非高处美，而是下面的风景太美，让人无限流连高处。”栾千谡看向身边的阙止，刀削一般的侧脸时时透着刚毅，眉间稍显风霜，却更显男儿本色。那个他是否也如这般，少年老成，英勇干练，迷倒少女万千？
素手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黝黑的面颊，他薄厚适中却透着坚韧的双唇……
“你当真？”他如斯问。
“如何？”她如此答。
那般不搭调，那般不协调，他看着她，仿若一生夏花。她看着他，犹如一世繁华。
吻落了下来，落在她眉间，落上她的眼，星星点点，无限缠绵……覆住了她的双唇，缚住了彼此尚未表明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夏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