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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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您也别怪罪萧主子，您回京三月了，一直不肯回府，萧主子也是见不着主上，才会私闯军营……”
宋濂跟在一旁，眼见着阙止脸色愈发阴沉，显是动了真怒，当下也不敢再出声儿。
“看你许是离开军营久了，话也多了。”阙止沉声道。
一路策马，须臾便到了府前。
辅一回府，管家便一脸忧色地迎上来，宋濂跟在阙止身后，朝那管家使了个眼色，这当下，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管家会意，躬身在前引路。行至一处行馆前，未进门，便听见屋内一片吵杂，好生热闹。
“一群废物，让你们去找人，一连三天了，愣是说找不到，你们便是这样敷衍我的么？若是再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但听一女子骄纵地声音劈头盖脸传将过来。
“萧主子，主上确实不在军营，府里贴身伺候的下人们也是大半月不曾见过了，这一时半会如何能寻得？
”
“再派人去找，军营没有，改明儿我去闯皇宫，让那软弱皇帝替我去找……”
……
“好大的胆子——”阙止出声喝止，隔着上好的红木雕花大门，也是将屋里的一众人震得愣在原地。
“罔顾军纪、私闯军营，已是罪不可恕，不知悔改也就罢了，竟口出狂言，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萧以安适才已听出是他，一双妙目瞬间变得湿润，因生气而潮红的脸梨花带雨，满是娇羞。众人偷偷看着进来的阙止，真不知道今日这一出是要闹到哪般。
“下人遍寻你不着，我只能去军营找你，你可知我多久没见你了么？”萧以安哽咽着，似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阙止在正位的楠木椅中坐下，也不言语，只拿眼睨着或站或跪的一群人，手“嘟嘟嘟，嘟嘟嘟”不停地敲着矮几，直敲得人心发慌。
“私闯军营，大闹校场，口无遮拦，不敬帝王，数罪并发，风叔，该如何惩治才好？”
“这——”管家亦是一脸为难，平时阙止常年在外带兵，府中就萧以安一人，下人们自是惯着，宠着，本就自由胆大惯了，行事更是率性而为，哪里会想到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主上，念在萧主也是头一次犯，便不做计较了吧，毕竟也没闹出大祸。”管家求情道。
“哼——当着我的面儿都敢这般放肆，想我平日不在的时候该是如何撒野，待闯出大祸，便当真不知该如何发落了。”阙止余怒未消。
“可是——”管家满含不忍，欲言又止。
“我爹爹的军营我都去得，你的我为何就去不得？”萧以安自觉委屈，强辩道。
但见阙止猛然打翻手边的茶盏，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老管家近身伺候多年，还未曾见过阙止在府中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见状忙拉着萧以安跪下，心想，这丫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时候提起那件事。
“嘶——”被管家一番拉扯，萧以安一声呼痛。
“手怎么了？”阙止皱眉，看着萧以安手背的一道血痕问道。
“在校场的时候伤的，刚刚风叔拉我的时候气力太大，弄破了伤口。”萧以安一脸倔强。
良久，只见阙止阖目一声长叹。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请大夫来瞧瞧，别发炎了。”
风叔轻舒一口气，领着众人退下。想着主上还是疼着萧主的，也不枉老将军在天之灵了。
书房之中，阙止换下一身常服。
“别人不知，你又怎会不知？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安儿，我又怎会弃老将军于不顾？当年一战，三万余人无一生还，那是我带兵以来唯一的败事，因此我才会立下女子不得入军营的军令，如今却又是她，风叔，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
阙止立在书房靠内的窗下，窗外劲风暴雨，冲刷着一切事物，几杆老竹被狂风卷着，敲打着轩窗噼啪作响。
“主上，萧风自幼便是萧老将军的伴读，后一同投身军旅，起先只是小小的火头军，后来上阵杀敌，屡立战功，可是将军后来遇到了夫人，有了安儿，将军便有了牵挂，夫人去了，将军便将安儿留在军中，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几十年的风雨一路，老奴又岂会忘记！”
“是啊，牵挂，是最最要不得的东西。风叔，那孩子——”
“老奴明白，只苦了安儿。”
午时刚过，栾千谡靠在院中藤椅上假寐，忽听脚步声由远及近，当是他回来了。
“拿回来了吗？”栾千谡双眸微抬，轻声问道。
御奴摇头，栾千谡整了整裙摆，意料之中，她早就料到对方不会这么轻易便将东西交给御奴。
“罢了，你今儿这一去，不过多时，他们自会找上门来，我们等着便是。”
于是唤了花时，香花沐浴，取了那套不常穿的烟紫色锦缎稠服，挽起如瀑青丝，端正地绾成飞天髻，许久不用的珠翠步摇，晃乱了人眼，却没能闪了她的心。翡翠耳当称得粉面如鲜桃，眉是那远山眉，眼似那丹凤眼，红唇贝齿，艳冠群芳。昔日栾国公主的风采依旧，只是不当时。
花时看得呆了，平日里姑娘皆是简衣素颜，几时见过她如斯装扮？
“姑娘这样真美，比宫里的娘娘还美！”
“你见过宫里的娘娘？”栾千谡看一眼铜镜中的妙人儿，竟也觉着陌生。
“见倒是没见过，想来也就跟姑娘一般模样，正如人们常说的倾国倾城。”
栾千谡不觉看一眼一旁的花时，有时乖顺，有时又太过精明伶俐。
“看来最近你的学问是愈发长进了，倾国倾城都用的这般得当。”
栾千谡眼角虽带着笑，却让花时萌生一丝凉意，不禁垂眸不敢再看。
“你下去吧，若是有人来访，不必询问，带来见我便是。”
近来连日阵雨，庭前落英缤纷，也不准人清扫，如此顺其自然许是最好。适时雨过天晴，香风送爽。
天已向晚，湖心亭中，远眺那轮夕阳，该来的人总该来了吧。轻抚琴弦，叮咚叮咚弥散开来，直如亲见了那片高山与流水。
“起来吧。”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奴婢不敢。”
“敢或不敢，都已经做了，被逼也好，甘愿也罢，事已至此，你做好你的公主便是。”
“公主，锦瑟错了，当日奚战将军将奴婢从乱军中救出，奴婢吓傻了，才稀里糊涂自认是栾国和亲公主，奴婢任公主处置。”锦瑟以额触地，泪如雨下。
“如今你已贵为公主，我又岂能处置于你。本不想揭穿这一切，只是我不得不要回那支木萧，你既不想交御奴带回，我便知道你会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锦瑟奉出锦盒，公主随嫁之物皆搁置在送嫁鸾车之中，当日奚战一并带回了天都。
栾千谡自锦盒中悉心取出木萧，纹路清晰，油亮光滑，熟悉的沉香气味飘飘袅袅。犹记得当年他说：小幺，这管木萧乃我母亲最钟爱之物，也是她的遗物，我把它送你，日后我们若是走散了，你便吹它，不论天涯海角，我定会听到，定会寻你……童言无忌，犹言在耳，那年她九岁，然而十年光景，无论她吹响多少回，想念多少回，他都不曾再回来过。是否有可能他也曾回来过，是否有可能他也曾真的寻过她……
“可见过御王？”栾千谡目光柔和，悠悠问道。
锦瑟一愣，栾千谡会问及御王确实叫她始料未及。
“见过几次，不过都是远远儿地，我有些怕他。”
“他可是你日后的夫君，怎能言怕？”栾千谡浅笑，似带着嘲讽。
“公主，锦瑟此次前来就是跟您商讨一个万全之策，锦瑟定是要还您身份的，哪怕是人头落地，粉身碎骨。”锦瑟掷地有声，磕头不止。
“人头落地，粉身碎骨？你可知你这是欺君，欺君尚且抵不上欺瞒御王，一旦你的身份被揭穿，葬送的不只是你跟我，还有边疆上万平民，届时将会两军交恶，血流成河。”栾千谡说着闭了眼，那将是一副怎样的画面？修罗地狱，惨绝人寰。
“你起来吧，你既已是公主，便担起那份重担吧。今夜之后，你我素不相识。去吧。”
锦瑟欲上前，却被栾千谡迫人的眼神制止，又作一揖，碎步退去，风四面吹撒过来，竟发觉有些凉。
锦瑟一路前行，丝毫不敢停留，出了白府，才觉自己一身的气力仿佛早被抽空，一个站势不稳，便向前栽去。
“公主小心——”翠心抢上一步扶起虚软的锦瑟，只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就跟鬼门关绕了一圈一般。额上皮开肉绽，血痕犹在。
“公主，可要告知御王？这白府之人竟敢伤了公主……”
“住口——”锦瑟使出浑身气力喝道，“严令下人，谁若敢将今夜之事说出去半句，株连九族。”
翠心被锦瑟眼中的盛气吓住，回头看一眼渐渐关闭的白府大门，扶了锦瑟上车，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