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羽》如潇

4、4

　　“眉儿？”“文少爷？”肖眉在前往渊龙帮的路上与林文不期而遇, 同时勒马止步, 均是惊讶无比。
　　“潇儿呢？你没跟她在一起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老爷子准你独自出远门么？”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两人不禁莞尔。
　　二人下马至路旁坐下。原来林文因为陈士心之死随林云华到了渊龙帮总堂，却不见本应已经到了渊龙帮总堂的林潇。从仇蓟口中得知林潇已经前往扬州，虽然仇蓟并未透露林潇急急前往扬州所为何事，林云华还是立刻让林文去把林潇带回庄里。肖眉细细说了雷同一事, 又说了林潇派她往渊龙帮报信, 还千叮万瞩让她不要把遇袭的事情告诉仇蓟, 免得他担心。
　　林文听到雷同一节, 沉下脸来。“那人真想杀潇儿？”肖眉只觉平时那个温文尔雅的少爷此时散发出的杀气足以使得周围的空气变冷。“是。”
　　“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爹知道，反正把潇儿带回家里就不用担心了。江湖上应当还没有人敢在爹面前撒野吧！要瞒过爹, 就必须先瞒着齐伯伯他们。如此一来, 仇蓟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 也不能在瞒着四大堂主的情况下弄出多大动静。不过你千万不可听潇儿的, 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他, 哪怕只让他注意一下那个雷同的来历也是好的。”林文想着自己这个妹妹果然是逞强得过了分，什么事情都想自己解决, 也不分分轻重缓急。“知道了。”肖眉应道，“杨公子也特意背着潇儿吩咐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仇帮主。而且我原本也不打算替潇儿隐瞒这么大件事儿。”林文点了点头:“还是你和杨兄弟晓事。看来这次我也不能再放纵潇儿了。”
　　林文站起身来翻身上马, 正准备出发, 却又被肖眉一声“文少爷”给叫住了。“还有什么事吗？”林文在马上回过头来问道。“文少爷自己小心身体, 潇儿那边还有杨公子跟着, 应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我不会不顾自己只顾赶路的。”林文又是一笑, 他很清楚肖眉的言外之意。“不过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你很多次了, 叫我阿文就好, 怎么老是改不了口呢？”肖眉脸上一红, 林文却已经绝尘而去了。

　　肖眉虽不许林文拼命赶路, 自己却日夜兼程的赶到了渊龙帮总坛, 传过话后也只是短短停留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返程追赶林文。对于林文的身体, 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的。仇蓟如林潇所料一般, 得知林潇遇袭的消息后少不得又悬了一颗心, 因不敢惊动四大堂主, 只得按林文的吩咐着人暗中打探雷同的来历。而林文在马上颠簸了几天, 因为身体的关系, 也不得不在一座小城里停了下来。肖眉也因此和他顺利汇合。

　　眼看玄霜庄就在眼前, 原以为这一路上雷同一定会寻机会再次下手, 杨翼还一直担心林潇谴走了肖眉是不是太过失策, 要是林潇跟他在一起出了事, 他可就难辞其咎了。不说肖眉一定会找他的麻烦, 说不定一回玄霜庄就被穆凝雪剥了皮。谁知他提心吊胆了一路, 都到家门口了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这倒使得他诧异了。偶然间说起这事儿, 林潇和卫天斌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那雷同的目的既是取林潇性命, 倒是不出现也罢！杨翼只觉得终于卸下一个包袱, 却又突然醒悟玄霜庄近在咫尺, 虽然说不上近乡情怯，但如何面对穆凝雪无疑成了他目前所面对的最大难题。
　　望着两年不见的“玄霜庄”三个大字, 杨翼的双腿就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 每一步都移动得那么的艰辛。林潇和卫天斌在他身后跟着, 任由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只等着他亲自叩响玄霜庄的大门。
　　良久, 杨翼的手总算是叩上了那扇他熟悉不过却又阔别已久的红漆大门。门内小厮探出头来, 本来倦怠的眼睛里陡然间放出了光彩, 立刻转身向内院跑去，同时大声嚷嚷着“翼少爷回来了！翼少爷回来了！”语气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杨翼怔住, 越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去面对穆凝雪。刚踏进内院，凤飞和舞蝶便从斜刺里杀出，两把剑搭上了杨翼的肩头。杨翼停下脚步苦笑，看来这次凝雪是真的不准备轻易放过他了。
　　果然，一名绝色女子在凤飞和舞蝶之后款款而至。那女子肤若凝雪，指如削葱，身段袅娜，如弱柳扶风，乌黑的头发似绸缎般倾泻而下，那双本应如秋水般动人的眼睛此时正冷冷地瞪着杨翼，杨翼分明从她那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埋怨和愤怒。那些冷漠、埋怨和愤怒直看得他抬不起头来。那女子自然就是现任玄霜庄庄主，被誉为“武林第一美女”的穆凝雪了。
　　“你回来了？”穆凝雪的语气和刚才那个应门的小厮简直是天壤之别。“我回来了。”杨翼浅浅地微笑着，等待她对他发泄积压已久的愤怒。
　　穆凝雪不再说话。一道白光过后，惊鸿剑已然出鞘。这一剑毫无花俏，直刺杨翼咽喉。凤飞和舞蝶早已在穆凝雪出剑的那一刹那退开，眼看杨翼束手以待，惊鸿剑只要再往前送那么一分就能刺进他的咽喉，卫天斌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可是穆凝雪这一剑又哪里真的刺得下去！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杨翼竟然会不闪不避，是以这一剑虽未用上全力，却依然是凌厉无比。
　　“闪开啊！”穆凝雪终于在最后关头大声叫了出来，并强行将惊鸿剑往上挑，改变了它的走势，随后在空中一个翻身，消去了这一剑的势头，杨翼这才得以堪堪避过。
　　“为什么不躲？”穆凝雪把白玉剑鞘扔给凤飞，接着看似随手的一掷，准确无误的将惊鸿剑归入剑鞘，语气从刚才的冷漠无情转变为气急败坏的质问，但哪怕是不明就里的人也能分明感觉到那质问里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她没有料到杨翼会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宰割。她本以为杨翼一定会拔出游龙剑接招的，就像他们从前那样。她本来想靠一阵狂攻来发泄心底压抑了两年的愤怒和委屈的。可是现在，她刚才所有的想法都被杨翼那不要命的举动给打乱了。
　　“把当年那么混乱的局面丢给你一个人应付，确实是我的不对，是我太任性了。如果你真要杀我，那么我无话可说。”杨翼平静得似乎是在等着穆凝雪再次拔出惊鸿剑刺向他的喉咙。
　　“你……”穆凝雪气得柳眉倒竖，直恨杨翼的不解风情。杀他？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于是转眼间，穆凝雪又恢复了方才严肃而冷漠的神情，“你也知道错了？”
　　“是。”杨翼自见到穆凝雪，便已经完全坦然了。“我不听你和师娘的劝阻，一意要将凶手带到师父灵前献祭，时至今日，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若不是被潇儿撞见，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再回来。这两年辛苦你了。”
　　穆凝雪心头一震。“这两年辛苦你了……”难道她这两年想要得到的就只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然而，就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使得穆凝雪的眼中陡然间充满了盈盈的泪水。这两年来，她确实是把自己压得太狠了些。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记得自己玄霜庄庄主的身份。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使自己看起来冷若冰霜，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威严。她要告诉江湖中人，即使玄霜庄没有了穆玄宇，即使玄霜庄的新任庄主在他们眼中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但玄霜庄，依然是容不得他人撒野的！而现在，杨翼回来了，这个从小就处处照顾着她，迁就着她的师兄回来了。也许，她在潜意识中觉得，她肩头上的担子就可以卸下一部分来了。
　　杨翼没料到自己的话竟会招来穆凝雪的眼泪，一时间慌了手脚。然而穆凝雪却梨花带雨地笑了，那是杨翼和林潇，甚至连凤飞和舞蝶都久违了的笑容，美丽得足以令每一个看到她的男人销魂。“可是你究竟还是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了。”“凝雪，我……”杨翼走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一如小时候穆凝雪每次哭泣时一样，伸手抹去穆凝雪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