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君玩

33、伤（3）

　　台下轰然，有人高喊：“可有证据！”
　　赫连气定神闲，举手压下议论，面带沉着微笑，似一切尽在掌握。
　　此时姬汝林突然起身，缓缓走下观礼台长长的台阶，“郡王可真会说笑，老夫自然认得自己的孙女。”
　　嘿嘿冷笑后，赫连又道：“宰相的孙女被人李代桃疆，宰相大人自然最清楚不过！”
　　“赫连郡王，你什么意思？”有拥戴姬汝林的朝臣站出来为他鸣不平，“无凭无证，竟出言冒犯皇后娘娘与宰相大人，还不快谢罪！”

　　“淳于庸，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赫连身边近臣讽道。
　　为造势，赫连任由自己的人与姬汝林的拥护者在礼坛上争吵不休，他则好整以暇地享用即将成功的喜悦。内侍赫礼官则看着皇后不知所措，一时间礼坛上可清楚看见羌廷不同派系之分。
　　“反了不成！”凌夜憋足一口气，凤目圆瞪，娥眉倒竖，厉声呵斥，声音不大但严厉不可违逆的声音让场上争吵不休的派系不由得静下来。他凌厉地扫视场上各色人等，之后缓缓摘下绯色的面纱。
　　纱巾后是一张任何丹青妙笔皆无法描画半分的惊艳的皎好面容。看的人全心皆一头栽进她如梦似幻的眉目之间，纵置身暗夜亦感觉她的美丽光芒万丈，世上美人万千，有的美惊人，有的美让人不敢正视，有的美勾魂，而她的美是一种吸引，像冬日里人人趋之若骛的暖阳，并不浓烈，却让人离不开、忘不掉。她的神情是严肃的，眉宇间蕴涵的是无比的隐忍和坚强，稍挑起的娥眉下明亮的凤目中潜藏着智慧的光彩。
　　所有人被这世间少有的美丽折服，没有任何人发现凌夜正强忍着痛楚，胸膛微微起伏。大家不由都想，若自己夫人有这么一张脸，那自己也是要深藏不与人分享的。
　　“本后是男是女，不用赫连卿家证明吧！？”
　　出场前，凌夜精心准备过，仔仔细细化了少有的浓妆，自信不会有任何人看了这张脸还认为“她”是个男人。的确，他是对的，下面的女眷们现大都以为，若“她”是个男人，那她们就该回去自尽了。
　　见了凌夜的杰作，赫连百牙亦瞬间迷惑，只是他知道真相，自不会被欺骗：“皇后娘娘可愿让臣等验明正身？”
　　凌夜咬咬下唇。
　　“由惜月动手如何？相信无人比她更了解她未来夫婿。”赫连提议。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大乱，惜月如遭雷击，全身震动一下，面色惨白，感觉全场目光齐刷刷都投在她一人身上。
　　“胡闹！”假扮宫女的傅青瑜站出来斥责，以图挽回局面，“皇后万金之躯，岂能由你开玩笑？！死罪！”
　　“这位姑娘……莫不是末江质子身边的婢女？！”人群中有眼尖又见过傅青瑜的惊呼，傅青瑜万万没想到自己出面反而给凌夜带来大麻烦。
　　“像……真的像……是她！”
　　又有人附和。
　　底下很快又吵成一片，围绕傅青瑜的身份开始另一轮争执。赫连伫立场中央，频频扫视姬汝林和凌夜。远处高阁上，夕诀与贺岚亦是看得心惊肉跳。虽听不到礼坛上众人争议，看也知道凌夜处境不妙了。夕诀自语道：“这种场合，若是朕就给他来个龟缩不出得了……夜儿看起来聪明……怎恁的笨！”语气是爱多于怨了。若凌夜有个三长两短的……
　　“放心，”程亦谦走到夕诀身后，“郡王不过是要逼太子走投无路，不会真杀他的。”
　　哼！“不用老头说，朕也知道。”他口里说着，眼睛则片刻不离盯着凌夜所在的远端。

　　“郡王执意要验？”仪态庄严的皇后挣开宫婢的手，独自迈步上前，华美的长服在她身后款摆，宽大的朝服不能掩她身型的婀娜。
　　台下登时鸦雀无声。
　　“自然。”赫连迎上凌夜的质问，半点不退缩。暗咐，凌夜的确很有胆识，但若想着可以吓退自己就不必了。今天凌夜即使是够聪明龟缩不出，也是逃不了的！
　　“诸位，凌夜囚禁我大羌君上其一，其二则是假冒皇后，骗婚其三，为的皆是名正言顺的夺我江山！而真正的姬如戏何在？”赫连突然拉过愣在一边的惜月，转向台下群臣，“她早已与人私奔，惜月我儿可做证！”
　　竟有此事！台下一发不可收拾乱成团，不断有赫连的人暗中高喊诸如“无怪乎君上多日不朝。”、“细看下，皇后有几分似质子。”、“末江凌夜的婢女怎成了宫娥”……之类的挑衅话语，蛊惑人心。晚风突然强了起来，吹得无数宫灯左摇右晃，灯下人影摇曳如魑魅魍魉，妖异非常。
　　“放肆！”凌夜呵斥一声，镇压局面。
　　“我姬如戏何曾受此等侮辱？！”他逼尖了嗓子嘶喊，“赫连百牙你不要太过分！”
　　“凌夜……‘皇后’娘娘，您怕了？”其他人被凌夜唬住，赫连百牙不会。
　　远远观战的夕诀恨不能以身相代，可他武功被制，性命还在人家手中。向来信任的影卫不知何故，至今未现身，他心中祈盼凌夜就这样强硬下去，拖延时间，等真正的姬如戏被带回来。
　　不想夕诀的祈祷上天似没听见，凌夜则绝对听不见！
　　“好！”对峙不足一刻，凌夜缓缓道：“本后真假由得郡王验。如事非郡王所言，请郡王自裁以谢天下！无论何果，届时本后亦自尽召显清白！”
　　此言既出，人声鼎沸的礼坛上一片死寂，连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未等赫连允诺，凌夜转身入大殿，倒令赫连动摇，不过，惜月毕竟是他的侄女，夕诀尚在他手中，他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