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君玩

29、争锋（2）

　　胜券在握的赫连根本不屑与夕诀磨嘴皮子。他豪爽地大笑：“君上实在幽默！臣今番特意来迎君上还朝，请君上移架。”
　　“朕向来龙辇代步，郡王即来迎朕，想必是会把架坐让给朕与美人？”夕诀昂首犹如一位骄傲王者。
　　赫连看着现在的夕诀，用一种看着手下败将的眼光。早知道夕诀娶姬老头孙女，藏在宫里不见人有鬼，没想到追查了数月，得来全不费工夫。夕诀一定很后悔载在一个小小的贱民手里。想到面上嘴硬的夕诀暗中怒发冲冠的样子，赫连觉得他几月损兵折将抓姬老头的把柄都是值得的。惜月与凌夜的订婚大典在即，届时，又会是怎样光景呢？

　　夕诀差人回来报平的十日之期已是三日之前的事儿，十日又三日，他仍是渺无踪迹，在统领彦真亦失踪的情况下，影卫不得不在第四天的清晨按惯例报予皇后。
　　化身皇后的凌夜嗅到其中的危机，凝眉不语。订婚大典就在后日，若夕诀再不现身，按例得由皇后出席。更可怕的是，夕诀没有如期还朝，定是出了意外！
　　辗转于诸多好的、坏的念头之间，凌夜几乎疯狂。牵挂一人原来竟是这般通彻心扉的事。
　　报信的影卫副统领知事情告予皇后并无大的用处，他也只是厉行公事罢了。隔着帘子见面遮沙巾的皇后阴晴不定，他去意顿生。
　　“影卫大人，怎么称呼？”皇后思付良久，似乎稳下了情绪，开口竟问。
　　“嗯？”副统领苏幕先是一楞，然后才道：“属下苏幕。”
　　“苏幕，今日起你全权代理统领的职位，派人全力追查君上下落，还有，把君上失踪前行踪的点滴细细给本后列出来，不得有遗漏。”
　　“可是……”
　　“包括君上严令不能泄露的事！”
　　苏幕甚为惊讶，影卫在宫中只受君上一人调遣，历朝如此。皇后虽也可算主子，却向来不对影卫发号施令。
　　“这……”
　　“何事？难道统领和君上不在，你们就不会做事了？”凌夜有点浮躁，他给苏幕下的令他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但如今他也无从选择。
　　没想到看似温和的皇后竟有点火暴脾气，行事果断。
　　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然几日国中无君并未能让羌国上下混乱。令赫连不能不佩服起夕诀来。他把这个国家经营成一个即便一段时间内无人在位，亦能有条不紊地运作的机构。由此证明这个国家中的权利是分散地，有其独立于皇权之外的模式。而这不也正说明，夕诀的王权并非是绝对的——世上有如此为君之人吗？这岂非是丢了祖宗传下来的半壁江山？
　　“君上，看来大羌即便是少了您，也一样繁华呢！”赫连站在夕诀身边，背负着双手，不无轻蔑地道：“那谁来当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差，当然有差。”夕诀凝视杯中琥珀色的茶水，“不同人手中泡的茶就是有差。郡王不知是否听说过，邻国末江有位重臣，名秋同书的美人，泡得一手好茶，天下无双？”
　　皱了皱眉头，赫连不语。秋同书前些时日来访，他自是在暗中见过的，却不知这落难皇帝提他做什。
　　“怎样的人，怎样的茶；怎样的皇帝怎样的朝廷。郡王敢情连这个也不懂吗？”夕诀轻轻感叹，似乎为自己无一知己感伤。“想本王为了让他们习惯自行理政，还不时失踪几天咧……当皇帝的何必要累了自己？天下是天下人的，何苦我一人揽着。”
　　“君上的意思倒是架空了我们这些王亲，设下院，让宰相组阁揽权，却才是为祖宗基业了？！”
　　“不敢，”夕诀长身而起，茶杯已空，“像我这种时时刻刻躺在刀尖上的君上，总要多想想的。”他用辛辣的口气说道：“今日郡王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这片江山！”
　　夕诀不是开玩笑，当位以来，他另设掌权机构，王权分散不少，许多政令再不是由一人说了算，内廷与宰相才是议政中心。君王俨然是平衡各方势力的绝对存在，若他一旦不在了。羌廷只有两种可能：分崩离析或由宰相扶持皇亲中选出个听话的运作下去。
　　——这在极权当道的社会，简直是个异数！难怪夕诀登位之初要连场血战，铲除异己。别人皆以为他他独尊大位，谁知他竟有独辟蹊径之举？而他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叫他的祖宗留给他的是一个重武轻稳，四方豪强当道的谁也坐不安稳的皇位？既然他一人坐不稳，那也只好让大家来坐了！赫连之所以反心笃定，怨的就正是这一点。
　　“要不要我们来试试？”赫连对夕诀的信心嗤之以鼻，他不会贸然杀夕诀不代表他不敢，计划是做好的。让来自宇国的一干流亡之人下手，把羌国内仇恨之矛指向邻国，在联合向来被夕诀打压的亲族，利用末江潜在的反朝廷势力，一举拿下两个国家。
　　——“先从……末江的凌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