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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比赛终止，之后的赛事里再没有别的赛手可以给观众带来更大的惊喜，比赛进行得非常顺畅。西里斯的队员看见这样的情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了，非常幸运地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差错，而且在赛事尾声时火神大我还再次实现了超常发挥。
今年的国际冲浪友谊赛，Helios俱乐部应该是可以拿到优胜的。
事实上，Helios是一个地方俱乐部联盟的名称，联名的俱乐部群体里除了篮球俱乐部和冲浪俱乐部以外，还存在其他几个别的项目。秉持着美国人好胜、具有攻击性的特点，联盟内部的官方资源分配，一直都是按照各团队一年内获得赛事优胜的多少来决定的。
作为在当地比较受欢迎的运动项目，“资源最多”的大奖多半只会在篮球跟冲浪这两个俱乐部之间选一个落脚。在火神大我加入冲浪俱乐部之前，这个头奖几乎成为了篮球俱乐部的专利，毕竟Helios在篮球项目上有着靠时间积累下来的种种优势——并不单单只是选手优秀这么简单。
但火神大我来了——光是“北美的海上新星”这个名号就为西里斯带领的队伍赢来了一个新的投资商。换句话来说，他几乎成为了冲浪俱乐部的吉祥物，从参加比赛的第二年开始就一直担任着北美和澳洲冲浪赛事上的惯性MVP，反正弗雷德就不太记得他是不是真的有过发挥失常的时候，差不多每一场比赛的个人奖都有他的一份。
冲浪比赛的个人奖当然也是算在“赛事优胜”的范围里的。
今年的赛事优胜统筹就安排在这个月的月尾，当冲浪俱乐部和篮球俱乐部一起回到美国之后，正好可以将最后的统计数据上交。非常戏剧性的是，在这场冲浪友谊赛之前，篮球俱乐部在过去一年内获得的优胜数量——包括某些可以算入统筹范围的个人奖——是四十六项，冲浪俱乐部获得的优胜数量正好也是四十六项。
西里斯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把手里把玩着的签字笔砸了，笔端狠狠地撞在地板上扭曲变形，喷射出的墨汁在旁边的墙上溅出了好几个黑点。当时他们正在开组内会议，几个代表队的成员全部聚在一起，气氛由于这个话题的开始而变得肃杀起来。
要知道Helios旗下篮球俱乐部跟冲浪俱乐部的不对头是历史遗留问题，最近两年冲浪俱乐部连续的危险取胜才将面子稍微扳回来了一点。如果这次资源分配最多的发展项目再次被篮球俱乐部拿走了，可想而知冲浪代表队会有多么难堪。
特别是马修·凯德拉那张要命的嘴。
但是命运近来似乎仍然是偏爱着他们的。
第一个知道在数据统筹结束之前篮球俱乐部已经没有赛事可以参加了的人，是火神大我——虽然他只是很随意地在吃完饭之后去找墨丘利闲聊。西里斯一开始也以为这是个巧合，谁知道跟墨丘利说再见之后，火神大我转身向他走来的同时突然对他笑了笑。
为此西里斯奖励了对方一顿晚餐吃到饱。
之后的事情发展得就像青春喜剧里的那样——几个冲浪代表队的队长连夜搜索报名还没有截止的冲浪比赛赛程，最终从某个早就被遗忘在资料柜顶端的文件夹里，翻出了“湘南国际冲浪友谊赛”的邀请。
这一次西里斯亲自带队参加，他们是带着必胜的信念来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必胜的信念”在冲浪领域内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幸——再一次的——命运依旧是眷顾着他们的。
友谊赛的结果发布正好赶在日落之前，这是海滩上人流最密集的时段。夏日橘色的夕阳拉长了海滩上人群的影子，那片灰暗差点把太阳与会下显得金光闪闪的沙滩严实地遮盖起来。
实况解说员从早上九点至今已经呐喊了整整八个小时，不少后勤人员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在这最后的项目结束之前就失声了，但被众多不懂冲浪艺术的人担心着的解说员先生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兴奋。他的现场转播向来带着澳洲解说员幽默的风格，今天对个人奖亚季军的调侃更是差点让现场high到需要治安人员来维持秩序，他自己反倒是在人群情绪还高涨非常的时候迫不及待地继续念着获奖者名单。
个人奖冠军的获得者是代表美国Helios俱乐部出赛的火神大我。他的名字从解说员的嘴巴里带着兴奋的腔调蹦出来时，人群里立刻传出了兴奋的尖叫。
获奖者本人当时正在跟他的队长交谈着什么，听见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大喊出声的时候还愣了好几秒，直到他的一个队友一拳打上了他的肩膀对他笑着说“嘿！又一个世界冠军！”，他才按着那一块皮肤灿烂地笑出来。他高高地跟身边的几个伙伴击了掌，飞快地跑了出去，一路上身后都带着一串祝贺和欢呼。
“真可惜官方只会对外公布与赛事有关的基本资料，其余的信息连我都不知道。”日本解说员先生往旁边挪了两步，结结实实地跟从人群里跑过来的冠军来了一个拥抱：“嘿，帅哥。我希望我们可以互相交换个电话号码。”
这个男孩在参赛期间被来自各个国家的男女以各种借口索要过电话号码，这在观看过几天比赛的人群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少人都想到了这大概会是解说员调侃冠军少年的一个要点。但就算已经事先预料到了个大概，大多数的观众看到那个红发男孩脸上尴尬表情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解说员大概也觉得他的表情非常有趣，一边笑着一边从旁边的高脚桌上把透明材质的奖座拿下来，将它交到了获奖者的手里。那是一个透明度很高的奖座，雕刻着一个男人在冲浪板上驾驭海浪的情形，厚度十足的设计让它看起来非常重。然而解说员递过奖座的动作里带着一股轻率的味道，甚至有人在那个物体交接的一瞬间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大概只有接过那个东西的火神大我才知道他的轻率只是看起来的而已。
男孩扬起了一个感激意味的微笑，但一边跟对方的握手的同时耸耸肩，只是对对方刚才的话回应了一句“Maybe”，一个简单的单词就让人群中的好几个角落同时传来了一阵口哨声。
接受了那么多次颁奖和个人采访，如果这种程度的调侃还会让他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的话，西里斯大概会压着他再去上一个月的公共关系课。那些跟美国体育媒体相处的经验告诉他，除了某些特定的情况，采访者跟被采访者是有可能成为好朋友的。
果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解说员只是依旧兴奋地着晃了晃两人交握的右手，像普通的解说员那样用超快的语速说了一堆例行公事的话，在五分钟之内就让他解放了——大多数跟他说类似话题的解说员都没有恶意，他们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只会是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这就是传媒界的生存之道。
火神大我在成为冲浪选手后才明白了这一点。
成为冲浪选手之后，他的生活里就不再是无止境的团体行动，面对对手、观众、媒体的人多半只有他自己。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对观赛人群做出回应，什么时候该接媒体的冷笑话，这些事情的学习都是自然而然的。
很多人都觉得，多数情况下是群众毁了某个赛手的一生，因为群众会让赛手的心境变得不纯净，会让本来纯粹的人学会一些不纯粹的事物。但作为冲浪选手的火神大我一直觉得，“群众”跟“一个人是否不再纯粹”，这两者之间从来不存在直接关系。
一个赛手由于媒体的话和观众的反应而改变了自己，让自己对自己付诸努力的事物抱有参入了杂质的热爱，这只能说明那个赛手的精神不够成熟。他无法认清自己对这项事物的感情，盲目地随着别人的话而质疑、改变自己，无论其中的哪一项都可以为他套上“幼稚”的罪名。
就像曾经的火神大我。
此刻的火神大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成熟，但在别的人眼里，他已经比曾经成长了太多。他在解说员促狭的调侃过后一点也没有介意地再次回到了人群里，跑进他的队友们形成的小圈子中间，嘻嘻哈哈地接下所有人的祝贺。他现在的队长西里斯手里拿着团体优胜的奖座，好几个男孩推着让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合照，而他也非常顺从地跟随那些人的指示，站到了每一个据说“拍摄角度非常棒”的位置上。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再会因为别人的每一句听起来有些恶意的话而愤怒，也不再会因为他人的祝贺而感到害羞，甚至连拍摄照片时的神情都把握得不错。他真正开始变得成熟了起来，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他对冲浪的那种纯粹到透明的热爱，透过那股热爱似乎能看到对面的整个世界。
篮球少年们都看到了。
冰室辰也眼里的暗红色一直都存在着，从他们两个都还小的时候开始，那一抹不鲜艳却依然具有热度的红色就没有暗淡过。他喜欢那个人跟自己打球的样子，喜欢自己还能想着“Tiger还在跟我一样努力着”的感觉，但大概从今天开始，那种感觉就要完全消失了。
因为火神大我他在现在的世界里过得非常快乐，他的每一个神情都跟曾经极致地享受着篮球时的一模一样，让人觉得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这一片海洋而活跃。
除了曾经放言说赌上兄弟情谊的那一次比赛，冰室辰也面对自己的兄弟时从来都不忍心。他不忍心剥夺那个人的任何一个爱好、优点，甚至是缺点——不忍心剥夺那个人的任何东西，更何况是他生活愉快、放声大笑的权利。
大概有天赋的人都是具有特权的。无论他是不是不付出太多的努力就可以成为世界冠军，无论他对赢的渴望是不是淡泊得让人嫉妒，那些看到过他凭着爱好在海浪上行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想着，只要他能一直如此为海洋而热血、感到愉悦，那无论他和他的爱好是多么地让人羡慕、嫉妒、觉得讨厌，也没有谁可以正面抨击他。
一个人对自己擅长的领域的斗志和热情是可以软化他人内心的，没有了那种由热爱产生的冲劲，天才们的表现对观众的吸引力就不会如此强烈。比如火神大我，他就是靠他燃烧不尽的热情在吸引着所有的人。
冰室辰也就是被软化了，但这种软化由于他兄长的身份而显得更加复杂。那大概是他作为兄长、作为一个男人难以开口说出的爱护之心。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现在正在为了冲浪而努力奋斗、为了那片蔚蓝色的世界而变得异常活跃、带领着那么多人的期待一直向前行进的人，那是他的兄弟。
要他摧毁那个人的爱好和笑容，那就是让他摧毁自己。
他一直都觉得，如果说“让火神大我回心转意”的挣扎是一场他们跟那个冲浪世界一场战争，那这场战争大概从头就没有意义。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里存在着的都是为篮球而沸腾的城凛10号，如果那个人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奋不顾身的投入，那就算他再次回到了城凛、再次成为了身穿红黑白三色球衣的10号，也不代表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取胜了。
他们也不会被这样的一个人继续吸引。
更何况，像他冰室辰也这种不战而败的斗士在这支刚组建起来的战队里并不少有。火神大我曾经的队长日向顺平——或许还有一些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看到那个叫火神的少年失去热血的瞬间，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他曾经用生命去热爱的篮球而难过的模样。
有的东西，或许让它从今往后只存在在记忆里才是最好的。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在结果公布之前，火神大我最终从场上下来之后，他们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兴许是他们人数太多了，谈话时或多或少会有些尴尬，最终那个人只是在寒暄过后就对他们灿烂地笑了笑，开朗地感谢他们来看自己的比赛，然后很快就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了。
当时他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
在结果公布过后，火神大我找到了相田丽子说话，但又是过了大概五分钟就马上回到了俱乐部代表队的队伍里，让不少想要拦住他说两句话的人都觉得有些惊愕。不过惊愕过后认真想想，就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毕竟代表队成员在离开海滩之前要先去冲澡，在那之后大概就会有他们内部的庆祝活动了。
参加对外比赛的赛队向来都是这个行程，他们自己也是已经习惯了的。
只不过，刚才想了那么多有的没有的，那个少年在转身朝他们走来时只是朝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了下文的事实还是让冰室辰也觉得有些忧伤。他抿了抿嘴唇，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却在往旁边扫过一眼的同时发现了不少人正在跟自己做一样的动作。
那一瞬间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不少。
后面的事情就很无聊了，日本大学的篮球队原本预计会在今天中午过后就返程，但在马修给他们扔下了重磅炸弹之后很快就把回程的时间改到了晚上的晚饭结束过后。他们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跟火神大我坐下来好好谈的，可惜不知道是智商突然脱离了他们的整个团队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总之当时没有人想到比赛结束后参赛队伍的成员一起吃饭才是正常的。
或许有人想到了，但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这一点。
现在火神大我似乎没有跟他们再多聊的意思，那先前做好的一切计划都是白费，黄濑凉太默默地把自己其实本来就没有准备得多好的腹稿扔出了脑海。何况相田丽子在回到他们的队伍里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安静地低头摆弄着她那台白色的智能手机，就算发觉现场的空气简直要停滞得变成一团了，也只是抬头用微妙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监督。”首先受不了的是远山金太郎，他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口以缓解那种喘不过气了的错觉，带着惶恐的心情向圈子的中央走了一步。他想说点什么，但被他称作监督的少女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是故意把他的台词堵在嘴里。
“走吧。饭店的位置已经订好了，我们一起去吃。”
“哈？！”青峰大辉觉得这个监督在高中毕业后情商似乎又变低了，以至于她说出来的话让他觉得如此不可思议：“你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傻话？！”
他激动得要命，然而在他眼里情商已经跌破地核的那位女大学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他不懂也不太想懂的东西。
“……”
总之相田丽子的提议还是被执行了，虽然大多数跟来的人都是不情不愿的，但对方的一句“你们从午饭开始就没有吃过什么正经的东西，总归还是要吃过晚饭才能返程吧”还是让他们听话了一些。
出乎意料的，预定好的店家不是湘南海岸泛滥的日式盖饭餐馆或者是洋料理，而是的寿司店。店面设在某条贩卖特产的街上，从海岸走过去需要一小段时间，并且门面小得让人不忽视才显得不正常。
在经过店门口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日向顺平低着头直直地走了过去，直到相田丽子把他叫住了才愣了愣神，回过了头来。常年住在东京市内的女大学生能在湘南海岸找到这样一家店，所有人都为这个事实而感到惊讶，但她本人只是拂了拂自己的刘海，连站在自己身边的桃井五月都没有回应，第一个走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在看到这家店时也惊讶了一下下，幸好这里只是从门外看起来才显得很小。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订下的是店里唯一一间包间，拉开的和式拉门后摆着两张长桌，挤一挤还是可以坐下他们所有人的。点单的事情由凑在一起坐的几个领导人效劳，但房间里一点也没有聚会吃饭的样子，反倒是门外有三位似乎是住在附近的小姐聊得非常开心，一道拉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这样的场景让坐在一边等着他们点完菜的寿司店老板娘都觉得有些难受。
但很快她就从这种尴尬到极致的情况里解放了，店面最外的拉门被拉开的声音让她下意识转头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她的声音有点嘶哑，碰撞在空气里莫名带着一种吸引人抬头的魔力——樱井良这么做了。
然后他保持着抬起头的姿势，双手放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一直没有动弹。
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孩，他大概是个大学生，有着一头暗红色的头发和标志性的分叉眉。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棉质T恤和卡其色的休闲裤，配着工地靴和那个背包，就算走在日式的寿司店里也带着一股美洲的感觉。
“啊，火神。你来了。”相田丽子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你说的那个锅我完全没有看到好吗，真的有店家会在夏天准备火锅吗。”
那个少年闻言大跨了两步，真的顺从地往包间走过来。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灿烂到像光一样的笑容，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都喷射着活力，跟今天他刚进行完比赛向他们走来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当然有了。交给我吧。”
樱井良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他愣愣地低下了头，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打字符。
【樱井良：真是对不起，刚才发生了点状况。
樱井良：火神君他突然出现在了店里。
樱井良：而且似乎是打算跟大家一起吃饭的样子。】
“……？！”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