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最美的时光续｜陆不蔓｝》扶夏

29、Chapter 22.

　　也不知是事情原本不大，还是莫苒多方活动有效，陆励成的事很快了结。
　　原是因为那位官员涉案金额巨大，近几年和他接触过的公司代表很多都在被调查。陆励成是过去因为一个项目和他认识，曾经请他吃过几次饭，也送过礼品，但是因为金额不大，又不涉及从中牟利，所以不构成行贿事实。很快被无罪开释。

　　陆励成出来的那天，莫苒去接他。
　　不过三天时间，一向仪容修整的他唇边有青青的胡茬，脸色发青，显然是睡得不好，向来一丝不苟的衬衫上有细小的褶皱和污痕。
　　从他出事她一直是最镇定的那个人，有条不紊地一边安排公司的事，一边设法替他周旋，不曾抱怨不曾示弱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刻她看着他逆光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心疼并且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怎样擦都擦不干净。
　　他走上去抱住她，眼里有汹涌的心疼和自责，轻轻拍着她的背，贴着她的耳朵呢喃着像安抚脆弱的小孩子。她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仿佛这几天全部的紧张担心不安压力全都爆发在了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轻轻推开他，下意识咬咬嘴唇，气息仍旧有些乱，但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朝他晃晃手里的车钥匙，有些虚弱地笑，“走吧，我带你回家。”
　　很多年之后他都记得那一天，她站在金色的阳光里，眼睛红红的，脸颊上犹带着泪痕，微笑说，我带你回家。
　　那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陆励成在车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昌平的别墅外。
　　睁开眼时莫苒在看他，见他醒过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不说话下了车，他乖乖开门跟上去。
　　“这几天一定睡得不好，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莫苒不回头，径直走进门。“我去做饭，过会儿叫你。”说完就拎着一袋东西进了厨房。
　　莫苒把食材一一掏出来摆到操作台上，一回身吓了一跳，一句“你干嘛”还没说完，就被一把拖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陆励成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下巴紧紧抵着她，几天没刮的胡茬扎着她额角。
　　她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轻轻推开他，“先去洗澡吧。”
　　他眉头微动，随即退开半步歪着头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像是撒娇，“好。饭做好了要叫我。”

　　晚餐做好陆励成还没有出来。
　　莫苒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里乱成一团理不清头绪。这算是什么呢……
　　窗外夕阳消散，天渐渐黑下来，她在他的家里，做好了晚餐，他在洗澡。
　　郊区的小房子，种着花草的小院子，门前碎石头铺成的小路，结实的壁炉和宽大的落地窗……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却不知为什么就有点想哭。
　　那么多年了，她几乎都要忘了曾描绘过这样的一个未来，可此时此刻她坐在这里，像是走入了十八岁时的一个梦。
　　她忘了，可他还记得。
　　那么她回来了，他还会在么？

　　“在想什么？”他沉沉的声音响起，她回过神来，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陆励成光着脚，简单的白T恤，灰色休闲长裤，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淋淋的脑袋，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地翘着。
　　那一瞬间他几乎又变回了多年以前那个少年的模样，她咬着嘴唇盯着他，半晌有些无奈，“你头发好乱。”
　　“唔，”他满不在乎地应一声，随便用手拢了几下，“没关系，反正在家里。”
　　她一愣，他只是望着她笑，“饭好了吗？好饿。”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言不发地匆匆吃完饭，不同的百转千回，一样的食不知味。
　　莫苒起身要收拾碗碟，却被陆励成一把拉住。
　　“我们谈谈。”他的目光坦然而坚定，“我有话跟你说。”

　　他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到她面前的地毯上，伸手握住她两只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手一动下意识地想抽回来，他却不肯放手。
　　那样久。
　　他抬头望进她的眼睛，目光灼然，声音轻柔带笑，表情却认真，“小苒，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那一瞬间脑海里封闭多年的闸门突然打开，回忆铺天盖地汹涌而来，记忆里眉目温润的少年和面前棱角分明的男人重合在一起，隔了十四年的漫漫光阴，他说小苒，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咬着嘴唇，鼻子发酸，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先别说话，让我说完。”他轻轻弯下身子，额头贴着她的手，她不知道他还可以有这样的温柔，“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过去的事情太多因缘际会我不想提。但我想告诉你，上次资料泄密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你。”她微微颤抖，他安抚地握紧她的手，“当时情况复杂，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只好先让他放松警惕再慢慢查。委屈你了，对不起。”
　　“其实那之后一直想解释的，但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
　　他抬起头望着她，眼中写满认真的心疼和歉意，笑容里的温柔几乎把她淹没。
　　“没考虑到齐杨可能对你有情绪，还把他放到你手下，是我不好。听到他抱怨你，没有及时意识到问题采取措施，还劝你不要太苛刻，是我不好。出事之后没能站在你身边，还质问你，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是我不好。”
　　“你看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自己进步了不少。没想到还是做得不够好。但我以后会更努力……努力对你好。“
　　“十四年前我就说过想要永远照顾你，可惜……如果现在我说，那句话还算数，你肯给我个机会让我言而有信么？”
　　“小苒，我曾经等了你十年，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手。但现在，我又一次爱上你，无关过去无关执念，仅仅因为是你。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不想再放手。”
　　“上天给了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再次相遇。……现在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给我们再一次机会？”
　　“之后的路，让我陪你走下去，好不好。”
　　而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真傻。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絮叨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以为她还听得进去么。她什么时候需要他解释这些了。她会介意么，她会不懂么。
　　只要一句话。只需要一句话。
　　只要他一句“跟我在一起”，就足够她不问前因不理后果，就足够她毫不犹豫义无反顾。
　　他还不懂么，她的答案，从她决定回国进入MG的那一刻已经清楚，从她代表CS开会见到他的那一刻已经注定。
　　她答应。一百次一千次，一万年一亿年，她都答应。她没得选。
　　他是陆励成啊，是她的无可救药，是她的死不悔改。

　　那么多年一个人定居在世界另一端的遥远城市，陌生的街头上，每个背影都像他，他不在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在漂泊。
　　她因为他离开，又因为他回来。时间画了一个圆，兜兜转转，最后的最后他们居然再次出现在彼此的身边。以相似的心境，以相同的姿态。
　　是命么，那她认命。是劫么，那她偏不信邪。
　　他说的“永远”她都相信，他说的“在一起”她都认真。说不清是谁先动心，她只知道从始至终，终究是她苟延残喘，不能死心。
　　从此那些一个人独自熬过的安静，那些和整个世界一起的喧嚣，欢喜与苦涩笑容与泪水伤与痛孤单与难过，都不再重要。不想再等，不想再放手。
　　她有他，足够了。

　　“好。”莫苒听见自己的声音，尾音有点发颤，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她右手轻抬握住他的手，熟悉的温度，十指交缠，掌心紧贴，是最缱绻深情的姿势，温柔地恍如告白，“我答应你。”
　　良久，望着他轻轻笑，笑中带泪，一如当年，“喂，陆励成，你是我男朋友了。”

　　不知过了多久。
　　天渐渐黑下来，客厅里两个人的依偎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完全看不到。
　　“喂，”莫苒轻轻推陆励成，“我要回家了。”
　　“好。”他应着，扣在她身上的手臂却丝毫不肯放松，“我送你。”
　　明明完全没有要起来送人回家的意思好吧……
　　莫苒无语，戳戳他的手臂，“放开我啦，你住这么偏，再不走就太晚了。”
　　陆励成不说话，手指勾弄着莫苒的头发，胸口微微起伏，良久才轻声说，“都这么晚了……不然……今晚留下吧。”

　　莫苒头“嗡”地一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发热，整个人都有些僵。
　　陆励成的笑闷闷地在头顶响起，“你别怕。我睡客房。”
　　他松开她，低头轻声说，“这么多年了，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他笑得竟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好得不太真实。……想离你近一点。”她愣住，他眼睛亮亮的，直直地看到她心里去。
　　鼻子一酸就有点想哭，却又觉得矫情，微微低头忍住了眼泪。不知怎地想着想着忽然扑哧笑出声来。
　　“励成，”她轻声唤他，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谢谢你。”
　　——谢谢你还在，谢谢你这么这么好。
　　“傻瓜，”他的脸颊蹭着她的头发，微微笑着，眼角却湿润，“你该好好骂我一顿。”
　　——终归是他不好，才会错过这么多年。

　　但那都不重要了。
　　她回来了，而他还在。已是足够。
　　不需要奢望更多，从今往后，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把错过的全部补回来。

　　傻瓜。
　　谢谢你。我爱你。
　　多幸运能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从此山高水阔，长路漫漫，我陪你。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