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籍莹

5、卷一

　　“臣索闼见过豫亲王，不知豫亲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索闼来到大厅，见到了多铎。
　　“没什么，索大人请起。”多铎手摸着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本王今天来，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你家花园子不错，想来看看。”
　　“这……”索闼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微臣就陪王爷逛逛花园。”
　　“走。”多铎大步迈出了房门。索闼心里直打鼓，这豫亲王到底为何事而来，不会是逛花园这么简单吧？

　　春天的花园是最让人心醉的。满园都是鲜花，满园都是飞舞的蝴蝶，太迷人。一墙而成的走廊，雕梁画栋，暗红色的栏杆与满园的春色相互回应。他们穿过月华门，来到荔枝园。“怎么，这个季节还有荔枝？”多铎问道。
　　“回王爷，这不是荔枝，是一种来自外夷的花，名叫萨尔曼，因其开放的花朵颜色像极了荔枝，香味也甜似荔枝，故起名为荔枝园。”索闼耐心讲解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多铎读着门前的对联，“雅啊，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比我们懂得享受。连花儿也附庸风雅。”抬头门上的匾清楚的刻着“贵妃醉”三个字，多铎不禁感叹起来，“本王征战南北，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啊。看来，还是江南好啊。走，进去看看。”
　　说着，多铎便穿花渡柳地走进了荔枝园。果然如索闼所言，这里花香甜浸心肺，这里满眼绯红，再透着一丝绿色，真是美也不如此景。
　　“庭院深深深几许，
　　云窗雾阁常扃，
　　柳梢梅萼渐分明，
　　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
　　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
　　谁怜憔悴更雕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一个温柔婉转的声音好像比满园花香更迷人，多铎不禁闻声而去寻芳踪。只见不远处亭子里坐着一位婉约的女子，正手拿卷书，朗声诵读。
　　“索大人，那是何人啊？”多铎不经意地笑了笑。他回头去问身后的索闼。
　　索闼定睛一看，不免慌了神儿，“回王爷，那是小女正在看书。”唉，这该死的丫头，没事儿不在房里待着，瞎跑什么。还嫌惹得麻烦不够。
　　“哦？索大人的千金？”多铎眼睛一亮，“何不请来让本王见见？”
　　王爷的要求索闼不敢驳回，只好差人去请凤雏。
　　“凤雏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凤雏一眼便认出这人就是前日在许愿树下拿她绣球的那个男子。今天的他一身新装，更加显得英武帅气。当日却不知道他是堂堂的豫亲王。难免今日见面有些尴尬。
　　而多铎也早愣在了那里。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吗？原来她竟是知府的千金，难怪让伊达到处都打听不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了美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含笑说道，“小姐不必多礼。索大人真是好福气呐，有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儿绕膝前。”
　　“王爷过奖。”不知怎地，索闼对这句话有点敏感，总觉得又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他看出多铎那一往情深的样子，心里像是被猫抓了一般，难受极了。唉，但愿这位王爷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可是，事情并不如索闼所想。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而且比豪格来得还快，还猛。
　　第二天一大早，老张便慌慌张张地跑进后院，“老爷夫人，不好了。你们快去前厅看看吧。”他的吼声，把颜氏脸都吓白了。“怎么了？说清楚点。”
　　“回夫人，豫亲王府里的管家带着聘礼来了，说是要，说是要聘小姐作侧福晋。”老张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颜氏手里的茶杯匡地一声落在了地上。又是侧福晋，又是王爷。又是他们得罪不起的皇亲国戚。“老爷，这怎么办呐?”
　　索闼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这次到扬州来到底是冲了什么神了。怎么尽是这样的事情呢。豫亲王谁得罪的起？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啊。“随我去看看。”
　　他们来到前厅。送礼的人还在，伊达拿着红贴，口里说道：“恭喜索大人，我们家王爷特地派奴才来向大人提亲。王爷想娶凤雏小姐为侧福晋。”伊达满脸堆笑。
　　“这……”索闼不知如何是好，“小女年幼无知，还……”
　　“难道小姐已许人家？”伊达问道，“如果是这样，就麻烦大人前去退婚。”
　　“没有，没有许配人家。”索闼简直语无伦次。他满脸是汗，初春的天气，却热得他直用手绢扇风。
　　“那就好。”伊达笑了笑，“那请大人做好小姐出嫁的准备吧。”说完，他手一挥，“把礼物放下。咱们走。”
　　礼物是放下了，人也走了。大厅里琳琅满目，奇珍异宝，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可是，全家人除了凤雏，没一个笑得出来。他们不敢让凤雏知道，只好瞒着她。
　　“阿玛，权宜之计还是要让妹妹知道这件事啊。”索廷坐在椅子上，“妹妹如果喜欢谁，那另外一个也就不能勉强，这件事不就结了吗？”
　　“可怜我的凤雏，居然要嫁到王府作小。”颜氏在一旁抽抽泣泣，“她还那么小，怎么应付得了啊？”
　　“唉，夫人，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索闼烦恼地瞪了颜氏一眼，“嫁入王府是已经定了的事情了，但关键是嫁入哪个王府能让凤雏少受点委屈。”
　　“阿玛，那肯定是肃亲王府。肃亲王只有一位嫡福晋，尚未有侧福晋。听说那位嫡福晋性情温柔，极好相处。何况肃亲王脾气尚好。”索廷是肃亲王豪格手下的将领，对这些了解颇深，“而豫亲王是出了名的风流王爷，至今府里女人不断，凤雏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吃亏的。”
　　“可是，”索闼犹豫着，“话虽不错，但豫亲王可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啊。而今，肃亲王与摄政王不合，我只怕凤雏这样会遭来大祸呀。”索闼的担心是对的。豪格与多尔衮争王位失败以后，一直与多尔衮不合，这闹得朝廷上下人尽皆知。他的势力远不如从前。索闼担心，如果多铎认真起来，那岂止是凤雏，他们全家都要遭来杀身之祸。
　　“那怎么办？”颜氏只担心女儿的安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有一个女儿，难不成把她劈成两半儿？”
　　“唉，夫人，我们不是正在想办法吗？”索闼心烦气燥地说，“廷儿，你记住，不能向凤雏透露一句话。”

　　又是一个美丽的扬州之夜。可，索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女儿从小到大的情景，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会走路，第一次开始学写字读书，这些都是他最美丽的珍藏。如今，女儿大了，他原想给女儿挑选一个得意的夫婿，可现在，这两个求亲的人倒是真的得意夫婿，可他又实在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