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更深》樟樱

86、3

　　纪绍白从假山中钻出，习惯性的抻了抻衣摆。草原之上呈现一线的天边，渐渐露出刺眼的光芒。青草的气息随风飘荡，沁人心脾。
　　他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对着空气般自言自语的说，“不得不告诉你，我讨厌被人监视或者跟踪。”
　　话音刚落，假山后面便走出一个人物。翠绿色的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荡来荡去，腰间的流苏急速的抖了一下，似乎要纠结在一起似的。
　　她优雅的半蹲下身，跪在纪绍白面前说，“翠心参见圣主。”自从纪绍白出了惠景王城，翠心便一直尾随其后观察动静。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小心隐蔽，却还是被纪绍白发现了蛛丝马迹。

　　纪绍白淡定的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人物，感慨道，“想不到灵火教的势力竟是集中在赤琉境内，也难怪惠景翻遍天下就是找不到你们的巢穴。”
　　灵火教，所谓“教”就必定存在一教之主。灵火教何其例外？恐怕不是没有教主，而是这位教主的身份，不得公开而已。
　　“莫非，这灵火教教主正是赤琉衡帝？”
　　“这……”翠心肩膀一抖，心中震惊而不知作何回复。世人只知道灵火教在位最高者为圣主，皆以为圣主便是教主。殊不知，灵火教还有一位隐密其后的教主。所谓的圣主，只是替身或者傀儡而已。
　　这一点，是灵火教的至高秘密，除了四护五使再也没有人知道。
　　纪绍白状似无意，实则暗中观察翠心反应。见对方慌乱起来，他已知自己猜出几分事实。而实际上，灵火教的秘密，翠心也并非了如指掌。
　　“翠心，”纪绍白背过身去，突然幽幽的问了一句话，“你知道风花雪月吗？”
　　“……”翠心迷惑的摇摇头，不知纪绍白意欲何在。
　　只听纪绍白继续说道，“云南大理流传着这样一幅对联：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横批就是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是大理最著名的四大景观。其中，上关是一片开阔的草原，鲜花铺地，姹紫嫣红，人称“上关花”；下关则是一个山口，清风徐来，舒爽惬意，人称“下关风”；雄伟壮丽的苍山横亘大理境内，山顶白雪皑皑，银妆素裹，人称“苍山雪”；洱海风光秀美，每到月夜，水色如天，月光似水，人称“洱海月”。
　　纪绍白对女子笑得温柔，“翠心，我一直想去看看这著名的四大风光。”自从得知狄烈平安，我便心生一种想要活下去的执念，我想要……
　　我想要他陪我去大理国。
　　来之不易的重生机遇，我不想它白白浪费……

　　“主子……我……”翠心欲言又止。如此执著珍惜着生命，并怀有梦想的人物，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他牵扯到江湖恩怨之中。
　　主子？纪绍白笑，“早跟你说过，不必拘于礼数。”表面上，纪绍白是灵火教圣主，但他从不妄自尊大。因为他清楚，自己在教中的地位无足轻重，似乎连这伴他左右的翠心都不如。
　　事实上，并不会有哪个组织肯把“选择首领”一事当儿戏对待。轻易的选择，只说明那候选者并不重要。
　　那日在永苍王府，荧辰、翠心，甚至冷念澜，他们的态度是如出一辙的毫无所谓。其实他们并非执着于由谁来当圣主……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来当圣主的人选而已。
　　而这个人选，竟出现的如此巧合……
　　“……”翠心犹生几分内疚，低头不语。心中突然记起那倒背如流的灵火教教义。
　　教义共有两条：第一条，教主的命令，必须服从。第二条，在不抵触教主权力的前提下，以神教安危为重。
　　作为灵火教五使之一，她本应以教义为重。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则需首要考虑神教安危，倘若某个人物对灵火教安危存有隐患，便是至亲也当毫不犹豫的冷血剔除。
　　而自从侍奉这位圣主以来，她心中的某个角落，竟变得不一样了……

　　翠心陷入回忆。
　　那次在凌牙山之下，宁若拦路掠走纪绍白。翠心自是打不赢宁若……依照教义，她理应于当场杀掉纪绍白，以免其对外人透露教中机密。毕竟，圣主还可再找，神教安危才属首位。
　　然而，在那一刻，她却只想到了要保护那人……保护一个傀儡，真是要不得的意识。

　　而就在此时，纪绍白突然再次开口，“小翠，我想……脱离灵火教……”淡淡的口气，却掺杂着毋庸置疑的肯定语气。
　　脱离……翠心心头一震，惊恐的抬起头来。“你……”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就是死路一条……
　　灵火教自很久以前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叛教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