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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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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杜尔面前的是两只岭猫。
岭猫是类人的智慧生物,他们通常都长有猫头,四肢末端覆盖毛发,有利爪和尾巴,脊柱突出,归于兽人种族——它通常被考虑为一个与人类、精灵、矮人等同等地位的第二梯队(当然,在法杜尔看来,只有恶魔和神族是第一梯队)种族,然而这个物种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即使在兽人中,他们也是智力偏下的一类。
这使得岭猫成了完美的战奴——比如这两只。
那两只岭猫的爪上装了刀片,黑色无反光的镜面表明了其独特的黑锻钢材质,能够毫不费力地斩断恶魔的脖颈。他们身着轻甲,互相间隔约有一码半,处于攻击的起手式,身体前倾伏地,刀片刮在地上,翻出灼热的火星。他们强有力的后肢绷紧,如同扑食前一秒的猎豹。
法杜尔赤手空拳,穿着训练用的破布裤子,赤裸上身,脚着印钢靴。他身体略微□□,双腿微曲,重心放下,双手是标准的格斗起手式。
三人细微地挪动着,保证站位的灵活和反应速度。
他们在互相试探,考量着谁先发起攻击。
法杜尔没有给敌人考量多久的时间,因为他迅速往前急冲打算速战速决,岭猫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也迅速冲来,其中一只高高跃起,他们非常有默契地上、下盘配合攻击。
法杜尔面无表情,他轻轻跃起——踩在刀刃上,又快走一步,跳上了俯身向他攻击的岭猫头顶。
此刻另一只已近在眼前,占据着高处,爪刃逼近。法杜尔干脆直接做了一个空翻,脚下的岭猫被蹬得失去了方向和重心,踉跄往前奔去,而在空翻旋转中法杜尔踢到另一只岭猫的肩膀,他施力让腿弯曲下劈,硬生生将其从空中扔下。
但法杜尔落地时不是很稳,这个不稳让岭猫抓着了,他就着被踢落地的姿势,手一翻爪刃钩住法杜尔的膝盖拉扯。
少年——不,孩童更合适,一个滚翻化解了攻势。但拉开了距离。之前被蹬翻的岭猫已经重整旗鼓冲上来,另一只岭猫紧随其后。三人陷入了近身缠斗。
过程无疑是值得称道的,但法杜尔凌厉的攻势和同时受理两面攻击的本领让他最终取得了胜利,尽管他本人也受了伤,他将一只岭猫的脊椎折断,另一只断的则是脖颈。
法杜尔站在训练场上,有些兴味阑珊。
“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法杜尔抬头问观众席上的铁狮鹜到。
“恩。”铁狮鹜回答。
“哎。”法杜尔一声叹息。他将手上的绷带解开,套上衣服和披风走出训练场。
离开了战斗,似乎生活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法杜尔百无聊赖地站在甲板上,挽着强弓试图射下飞鸟。他有几次失手了,这让其勃然大怒,倒是让他稍稍减少了无聊的情绪,专注于战胜失准的挑战欲和狂怒的兴奋感间。
终于,法杜尔收手了。“把这些加入我的加餐里。”法杜尔得意地对着仆人说,看着甲板上十数只飞禽尸体,他的成就感让他心砰砰直跳。法杜尔不得不回房间单独呆了一会儿好冷静,但对血液的渴望还是让他觉得不满足,过了一会儿便是睡餐了,铁狮鹜遵循着他奇怪的原则坚持让“家庭成员”一起聚餐。他们——实际上只有三人聚集在主船舱的大厅里,大厅上方吊了红色的炎晶石,这并非用来照明——深渊位面永远黑暗,而恶魔也习惯黑暗和岩浆。然而深渊位面依旧有时间的划分,岩浆的一暗一灭则代表一天,岩浆持续暗淡的时间代表夜晚和休息。
红炎晶发挥着它装饰的功用,将三只恶魔映衬得扑朔迷离。他们围在一张圆桌旁,各自解决着自己的食物,炎晶的红光如此暗淡,显得他们三个如同下一刻便隐在黑暗里一样。
“要我说,歌死家就根本不该在巨火面前炫耀自己的魔法能力。”铁狮鹜一边撕扯着睡餐一边说,他的手撕下一片鲜血淋漓的二分熟鸟肉,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
“我们何必谈论一个死人呢。”康纳用小刀切着肉排。
铁狮鹜和康纳在法杜尔在甲板射鸟的时候去黑石城看了歌死家和巨火的决斗,歌死家已经在好几个月前向巨火下了战书,就在这天才终于一战,而且战死了。
“他犯了几个错误。”铁狮鹜说,“我希望你们能够看看他的下场,然后避免此类错误。”
法杜尔完全不知道这场决斗的展开,自然也不知道决斗的细节和错误。但他讨厌插不进话,如此,他便嗤笑一声,“难道我们会同那个废物一样被巨火那样的傻瓜折断角吗?”
“要是歌死家还在世,他准会撕烂你的嘴,然后杀了你。”铁狮鹜挑眉道。
“要是歌死家还在世,我准会好好嘲笑他一番。”法杜尔放下手中的食物,他的嘴边还沾着血液,诡秘地笑着,嘴边那圈血迹也跟着弯曲,如同小丑的浓妆。他的目的并不在于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失败者冷嘲热讽。
“看来某人需要教训啊。”康纳打趣道。
三人都非常清楚,法杜尔是刻意为之的。
“哦,就跟有人有能力教训我一样。”法杜尔以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的姿势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用披风。冷笑道。
“那我就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尊敬的寻死的小混蛋。”铁狮鹜发出一声低吼,他掀翻了小桌,“啊哦。”康纳不太高兴地看着自己被掀到地上的肉排,但铁狮鹜无视了康纳大步迈向法杜尔,他掐着法杜尔的脖子,将其提起,脚尖离地三公尺。法杜尔面庞涨红,表情反而更加兴奋了。他们之间的战斗由小男孩的膝击开始。
康纳看了看铁狮鹜和他的幼弟的决斗,无疑是一面倒的屠杀,他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叫来仆从:“我要一张新桌子,也请把法杜尔之前猎来的鸟肉端上来。”他补充道,“要煮熟的。”
仆人很快下去了,又带来几个奴隶送来桌子和饭菜。康纳一边扒拉着鸟肉一边看着铁狮鹜狂揍法杜尔,他们的破坏力极大,打斗中蹦出的碎石甚至打碎了康纳的盘子——这使得康纳不得不放弃了他由衷喜爱的烤翼鸟蛋,介于那些原本是蛋的东西已经和盘子碎片混在一起躺在地上不动,完全没有原先的弹力和美味。
最终打斗还是结束了,康纳一边喝着饭后的小甜汤一边看着铁狮鹜甩了甩拳头——血液从他的手指缝隙甩出,他的脸上和脖子也带着血——法杜尔的,就是那个被砸在地上,躺在凹陷地面里的那只恶魔。
“我真希望法杜尔能改改他的脾气。”铁狮鹜无奈道,从康纳的餐盘里捡了点肉吃了。伟大的领主知道他甚至还没有完成他的睡餐。
“他会改的。”康纳打哈哈,“有朝一日,也许。”
“我不在的时候你得管着他。”
康纳苦笑,看着铁狮鹜离开大厅回他的房间休息。他喝光了最后一点小甜汤,走到法杜尔面前。
“满意了?”康纳蹲下来,看着法杜尔道。
男孩伤势非常严重,被卸下的四肢暂且不论,他的整个胸腔都塌陷了,肋骨插入他的肺和喉管,这使他说话非常费力,还时不时吐着血沫如同一个麻风病人。但康纳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饕足的意味。
介于恶魔强悍的复原能力,此等伤势并不足以即刻杀死他。待到几天之后,恶魔的复原力才会在致死伤面前屈服,让法杜尔结束痛苦的体验。
法杜尔张了张嘴,但是除了一些破烂的嘶声什么也说不出来——说什么呢?他的喉管都破了。康纳从他的嘴唇的蠕动判断,他要说的大概是:
“明天。”
康纳想起了他之前的承诺,关于和法杜尔打一场的事情。
“好吧,好吧。”康纳接连着叹气,他担心法杜尔,但是又担心什么呢?——所有的恶魔都这样,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自毁和嗜血的本能,然而康纳只是一个杂种,异类,是无法理解恶魔的社会的。
康纳把法杜尔拖到了血池里治疗,男孩的血迹一路延伸,连绵不断,但很快会被深渊位面充满岩浆和硫磺气息的高温蒸发。
扎德血风努力了几下后,终于睁开了眼皮。
他眼球轱辘转了一会儿,这是他唯一能动的部位。扎德觉得自己沉浸在某种液体中,十分舒服,他没有呼吸的动作,然而却无窒息感,如同成为胎儿回到子宫。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溺死在这水里。这不是好现象,他得保持脑子清醒,就像他之前做的一样。
扎德的眼球不断上下翻动,终于能够聚焦,他的眼球保持活动在正常速度,透过淡粉色的水试图看到些别的。然而扎德身体的其他部位还僵硬着无法动弹,疼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麻木。
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然而在水波声的干扰下又听得不是很确切。他发现自己被捞了上来,肺能动了,扎德咳嗽了好半天,呕出了些水,发出婴儿初啼一样的声音,淡粉色的水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这才终于能够呼吸空气,尽管扎德并不喜欢此类空气,充满了刺鼻和烧灼的味道,让他的喉咙隐隐作痛。
眼前是黑暗一片,扎德虽说是受过训练,但如此黑暗,恐怕是刺客大师也得感到棘手,更别提是只受训过短短几年,又只专攻一个特定方向的扎德了。
后背抵上了某类坚硬的东西,是棍类的,扎德全身紧绷,然而又有声音传来:
“往前走,不要反抗。”
这语调十分奇怪,如同毫无意义的干吼。要是想说这种语言,那发语者得有强健的喉咙,嘴巴得撑开,舌头也得灵活。这语言是来自声带深处的低沉抖动,有些人称这语言为吐痰语——这即是恶魔语。
显然,扎德的训练十分完备,他系统地学习了些主流语言以备不时之需——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