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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促膝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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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瞳施展燕子三抄水登上屋顶时,青衣正看着远方。直到她走到他身边坐下了,他才移开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以及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旧剑上。
她笑道:“我以为师傅回去了。”
“人太多了,出来透气。”
“我想也是呢……”之瞳一面笑一面暗骂自己想太多。什么孤独地坐小亭子里,什么悟城永远不会来了,根本就是胡思乱想!
忽然青衣开口道:“你做得很好。”
之瞳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衣目光放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你掌控剑阵时的表现很出色。你的银针的的确确拟出了我的剑意。说实在,我很惊讶,但更加欢喜。明日开始,你可以开始学无极剑法和玄青剑法了。”
时隔多年,青衣果真兑现了当年的承诺了。之瞳欢喜得几乎要雀跃:“真的吗?师傅真的肯教我剑法了?”
青衣静静地看着她欢喜的脸庞,轻声道:“真这样高兴?”
“是!感觉能从师傅手中得到什么东西是很难得的事。阿,我,我不是说师傅小气,喏,上回及笄师傅给我的披风我一直收着呢。我只是……只是觉得能和师傅共同拥有某种东西,会是很好的纪念呢。”
“噢,纪念?纪念什么?”
“纪念与师傅共度的每一天,”之瞳快人快语,讲完之后才惊觉似乎太过露骨了,连忙咳了几声,“我的意思是,纪念成为师傅真正的徒弟了!”
这个解释多好。青衣习剑,若不传习剑法给她,她这个徒弟哪能算真正入门?如果是这样说的话,青衣应该能接受吧?
“你……还真是没有变,”不曾想青衣沉默了变天,会说出这话来,“当年见你不适合学剑,也就没有强迫你。你性子太倔,夜半练习,却始终没有进展。”
之瞳脸一红:“师傅别提那事了……”现在回想起来怪糗的,夜半偷偷练习却被正主撞见,大有怪他白天没教好的意思。
可青衣却摇头:“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怀着当初的念头。这样看来,我似乎没能为你做什么。”
之瞳听到这有点类似自责的话,窘迫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心头微讶,只得解释:“师傅误会了!我方才只是随口说说的,师傅不要太往心里去。是……是师傅问我纪念何物,我才瞎说那些话的。”
青衣目光微敛:“纪念共度的每一天,也是瞎话?”
之瞳呆了呆,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清风拂过,青衣的几根发丝扫在她的脸颊上,不知为何,竟让她面上微微发烫。之瞳一时间有些弄不清到底是他的话,还是此时的良辰好景让她迷惑了。
青衣他原来在意她的第一句话吗?如果回答是,他会不会失望?如果回答不是,他又会怎么想她?从她入程府偷看戏班的那一天,直到今天,与她最近的不是别人,而是青衣,只有青衣。她对青衣的感情……早已一点点超过徒弟对师傅的程度了。想再靠近一点,想让他多注视自己,甚至想走进他的世界。她很贪心,青衣只要流露出一点可以靠近的机会,她就会很努力地跑向他。
他的笑似乎为她打开了某一扇门,而她一直都相信从那里可以走到他心里最深处的位置。可十五及笄之后的这些日子,青衣却也没有更多的流露了,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真正被他放进心里的一天。
她沉默了太久,而他竟可以等下去。
终于她鼓起勇气:“师傅的意思呢?”
“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纪念。”青衣又笑了。又一次地,流光溢彩,天上的星辰全部坠落人间,坠落到他的眼睛里。
心猛然一缩,接着便是颤抖。
师傅……青衣也是这样看待她的吗?
她张着嘴,因激动而说不出一句话来,开心得几乎要落泪。
“我是很闷的人,你却愿意呆在这样的我的身边。说实话,我很高兴……那么,算是奖励吧,”青衣忽然舒然一笑,“小青衣,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为你完成。”
她眼睛亮了起来,从没想过从青衣这边可以获得什么,而且还是由他主动提出的。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漫天星辰:“我十五岁生日时曾大胆地跟师傅提了个要求。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但对我来说,那才是最珍贵的及笄礼物。其实我很想重新体会那一天的心情,但喝醉了未免可惜,所以……今日不要一醉方休了,师傅就陪我在这里坐到天明可好?”
青衣挑起好看的眉。
“我希望师傅能陪我看一回日出。”她笑弯了眼,像一尾鱼。
“好。”他没有犹豫,清清冷冷的眉眼里是罕见的温柔。秉承悟城的冷淡性情,从少年时代一路走到今天,他一点一点地改变。是为她之故吗?
之瞳呆呆地想着。
又离他近了一步了。
就这样一直坐着,肩并肩。
有时之瞳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时,就会眉飞色舞地跟青衣讲述起来。青衣多是笑对,偶尔也说一两句“的确很有意思”之类的话。有时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坐着,竟也觉得满心欢喜。
或许是夜太长,或许是她酒量不好,一杯清方酒喝下肚就有了三分醉意,总之后半夜,她的眼皮就已经开始打起架来了。青衣也明显感觉到她的话变少了,看她几次合了眼小憩,便知她是困了。
“要回去吗?”他问。
她连忙睁眼,拍拍脸颊:“不要!说好的等日出。”
青衣不禁失笑。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有了个提议:“实在困的话,就先睡一觉。日出时我再叫你。”
“可以吗?”她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嗯,”青衣点点头,他换了个坐姿,将她按躺下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腿上,“枕着睡吧。”
青衣状似无意,可之瞳这一靠却差点把困意全然驱走。
居然、居然……枕在师傅的腿上……
青衣浑然无觉,想了想,便伸手遮住她的眼。
“这样好睡了吗?”
“嗯。”之瞳应了一声,忽然笑了。
“笑什么?”
“师傅或许不记得了,很久以前,师傅也这样做过……”那是在马车上,外头下着雨。冰冷的雨夜,青衣覆在她眼皮的手出乎意料地温暖。
“我记得。”青衣的声音轻轻的,听来有些缥缈。
只有这三个字的回答,却让她心头一热。
困意终究来袭,在她终于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以后,青衣移开了手,却没有移开视线。风将她前额的刘海吹乱,几丝额边的长发调皮地跃到她眼皮上。他再度伸手,为她扫开干扰睡眠的头发。
“其实你可以更贪心一些。”这一声喃喃宛若低叹。
无论是什么要求,他都可以做的。
比如说……永远留在她身边。
只要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