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72、临时停靠

　　洪家堡的人逃的逃、躲的躲，之瞳一行人摸到马厩处，欣然看到洪家堡的马车仍留着，这为他们离开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正净与林枝梳搭手，把红生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马车上头，几人随之上车，车内空间其实不小，但他们毕竟有六人，愣是把偌大车厢撑得拥挤。
　　“对了，谁来驾车？”之瞳随口一问，却是抛出了个最棘手的问题。
　　几人面面相觑。洪洛贵为洪家庄的大少爷，若说骑马或许还会，但这驾车向来有专门的车夫代劳，对驾车一事自然陌生。季团长在任九歌班团长之前乃是季府的老爷，吃穿用度高人一等不说，出门更是有好几个下人服侍。现在虽家道中落，但时人看得起他，有戏要请九歌班出演时都是派上好马车接送。他若会驾车，那反倒是奇怪了。林枝梳与之瞳更不用说，前者的本事全在一方戏台，后者为一介女流，连骑马都教她为难。众人心照不宣，把目光投向了正净。
　　正净无可奈可：“你们可是为难我了。我们几人中，若说有会驾车的，恐怕只有红生。”在场之人都是熟知空门的，他索性把话说明白，“红生行刺前总爱列个详细计划，把事情原委调查得清清楚楚才行动。一次他为探听行刺对象的行踪，费了好一番功夫去学如何驾马车，以便扮作马车夫潜伏在那人身边。”
　　之瞳暗暗咋舌，忽然觉得红生的行刺对象真够可怜。
　　“只可惜现在他晕过去了。”之瞳接口道，无不惋惜。
　　正净黝黑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其实……各位如果信我，愿豁出去试试，我还是可以代为驾车的。怎么说呢，红生那时学驾马车时，我恰好与他顺道，也听了一点驾车的学问。”
　　之瞳连忙双目发光地盯着他看：“当然愿意！我们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出来了，难道要被困在这马车里？死马当活马医，总还是有点胜算的……”话说到这，她忽然敛口，满脸通红地改口道，“我不是说大哥你是死马，我，我的意思……”
　　“哈哈，没事！”正净大度一笑，“学艺不精，光学了纸上功夫，不是死马难道还是千里马吗？”这一句诙谐的自我调侃教车上众人都露出笑来，紧张气氛一下子缓和不少。
　　正净说罢就径自走出去坐在外头，拉直卷在一旁的马鞭，手握缰绳，开始抽鞭驾马。幸好他是用鞭之人，马鞭也常为一些初入江湖的女侠客所用，与他的十三节鞭有大同小异的微妙联系，他用得还算得心应手。只是这一鞭下去，马匹忽然暴烈挣扎，几乎要掀翻马车，众人在车里惊魂不定，然而不过片刻，正净在实践中摸索，渐渐掌握了驾驭马匹之道，马车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向前了。
　　之瞳舒缓一口气，好险好险，还以为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到洪家庄吧。此时天色已晚，红生又急需治疗，把他先安顿下来比较好。”洪洛冷静道。
　　“嗯，大哥可听见了？”
　　“听见了！”
　　可是走了一段路，从洪家堡刚上大街，之瞳就发现了异样之处。洪家堡往下的那段路较为崎岖，马车驶下来颠簸不断，他们自然可以稳住，但昏迷的红生却无法自控，一路的颠簸教他身上扎了的银针的深浅微微改变，或加深或变浅，而针灸讲求精确，深浅一旦改变，整套针法便乱了。红生腰间伤口已然又迸出血来！
　　“不行不行！”之瞳连忙大喊一声，“得停下停下！红生伤口又裂开了，再这样颠簸下去，我怕那支箭会刺得更深，得快找个地方治疗！”
　　“这是在大街上，此时停下，恐怕会惹人注意，况且红生这样子，也出不了马车吧。”季团长皱眉道。
　　洪洛沉思片刻，稍稍掀了车帘环视四周，忽然有了主意：“洪家庄旗下的雍华楼离这里很近，停到那边如何？”
　　“好！有个暂时的落脚处就行。”
　　“嗯，在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左边第三家就是了。有劳。”
　　几人在雍华楼前头停下，掌柜的见这一辆华贵马车停在自家店铺前，车夫看着也面生，以为是来了个选购珠宝的贵客，连忙亲自迎出来，弓身作揖道：“不知是哪家公子老爷光临？”
　　“是我。”洪洛挑开车帘探出一个头来。
　　“大当家？”掌柜见到是自家主子，错愕半天，“您不是刚收过帐吗？”
　　“今日不是为收账而来。阿胡，我借你这地方一用。”
　　“大当家哪的话，您下来吧，我这就教人备好茶点！”
　　“等等，我这里头还有别人，不方便在此处下，这附近可有其他隐秘些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喏，大当家且看前头不就有个小巷吗，嘿，不大不小，刚好够容一辆马车！”
　　正净闻言连忙把马车驶过去停靠，掌柜则亦步亦趋，不敢怠慢。
　　车帘掀开，他连忙伸手去扶洪洛，小心翼翼地把他扶下车，借着雍华楼的灯光，他惊慌地发现洪洛白衣上多处染血。
　　“大当家，这，这……”他的声音都颤抖了。
　　“不要声张，”洪洛冷着脸喝住他，“去，备五套男装，一套女装。另外把济世堂的大夫都请来。”
　　“是，是。”掌柜唯唯诺诺地退下，心知必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几人从雍华楼的侧门悄悄进入，楼里打下手的人见是洪洛前来，连忙迎接，看到随行的几人满身是血，虽然惊恐，却也不敢多问。
　　五人抬着红生上了二楼，进入掌柜的房间，把红生安置在床。之瞳迎上前去，为红生调整银针位置。忙活一阵，掌柜已带着几套上好的衣服以及大夫上来了。
　　济世堂的大夫一见到眼前情景，吃了一惊，连忙提着药箱上前查看情况。
　　“阿，这一箭可刺得不浅，江湖恶斗也不过如此吧！咦，谁帮他施针了？”
　　“是我。”之瞳在一旁应道。
　　大夫细细看了一遍落针之处，由衷叹道：“姑娘落针落得倒很巧妙，若无你先替他施针，他现在情况只怕更为不佳。”
　　“那他现在怎样了？”她急忙追问。
　　“唔，我看看……”那大夫凑过去观察伤口，紧皱的眉微微放松，“他可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了！”
　　“怎么说？”
　　“这箭刺得虽深，位置却是极微妙的，恰好避开了五脏六腑。这样看来，只要止血了，再喝几副药，调养大半个月，完全恢复绝无问题。”
　　众人听得这话，皆是心头一喜，放下心来。
　　“孙大夫，你也给大当家看看吧！”掌柜迎上前来，显然是担心自家主子的伤势。
　　洪洛横了他一眼，冷声道：“谁让你多事，我不是好好站着吗？”他目光一转，落到之瞳身上，“与其替我看，不如先替之姑娘看看。”
　　之瞳连连摆手：“我只是受了几处皮肉之伤，不碍事的，大夫专心给红……呃，我是说我朋友看病就好。若真要帮的话，大夫把金创药给我，我自个上药就行了！”
　　“可是大当家……”掌柜心有不甘，在自个的地盘，难道还要这些外人先把好处占尽再轮到他们的大当家吗？哪有这样的道理？
　　洪洛不动声色：“我也只是皮肉之伤，给我药就行。”
　　“可您背后也受了伤，总不能自个上药吧？”众人这才注意到，的确，洪洛身前身后都染了不少血迹。
　　“我来帮他上药！”之瞳脱口而出，教众人一下子怔住。洪洛听得此话，更是身形微震，看向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微妙的热度。
　　大夫点头道：“姑娘若不介意，这当然好。说实话，这床上之人的伤还得早作处理才好，我一人实在分身乏术。姑娘看来也是我辈中人，年纪轻轻，一手针灸之术却是纯熟无比，你若能为洪公子上药，那必是有保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