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门赋》伍命

149、烟波如蓝

　　武净和彩旦好不容易才打消停了，一看两人的木牌都已被之瞳拿走，皆是懊恼不已。之瞳无视他们瞪过来的眼神，继续等老旦出题。
　　这时欧阳梓开始责难武丑：“你看小青衣都拿到那么多个了，你却一个都没拿到。”
　　武丑无奈：“我有什么办法，谁平日里没事会去记别人的武器是什么名。”
　　之瞳听到时嘴角一抽，呵呵，真不巧，她就是这个闲人。
　　老旦望着他们，忽而笑道：“第六个武丑。”
　　武丑的佩刀名怪异之极，叫做“闲闲令”，之瞳记得清楚，却没有动身。而这时武丑一把勾住欧阳梓的纤腰，在她一声惊呼中飞身而起，带着她飞至细绳处。木牌被挂在绳子中间，武丑掠过去时位置刚好。他轻轻笑道：“阿梓出手。”
　　欧阳梓这才反应过来，立马伸手去抓木牌，自然是轻松入账。
　　武丑笑，带着她轻缓落地。
　　“如何，这下子我们也有一牌了。”
　　欧阳梓眉开眼笑，也不顾众人眼光，扑上去抱住武丑，开怀道：“就知道你厉害！”
　　众人见她如此率真心性，不由微笑。
　　“第七个是……门主！”
　　门主佩剑七绝，此事有谁不知？因此老旦一语毕就引来众多行当冲上前去争抢。之瞳暗暗吃惊，决定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她武功虽有小成，但在他们之中还算不得什么，贸然去挤，只怕被误伤。
　　最后抢到“七绝”一牌的是老生。他念念不忘武丑大婚那日空迟抢他几壶清方酒的事，因此才决意上前，也抢一抢空迟的“东西”。他用了看家本领——袖镖，轻轻松松就把木牌掷落，宽袖一扫便拿到手中。
　　“第八个是小青衣。”
　　之瞳见老旦终于喊到了自己，而属于她的木牌“桃夭”的位置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连忙转向第九根绳子，跑过去就要抢。
　　空迟此时忽然微笑，侧了侧脸对站在一旁的青衣道：“去探一探小青衣如何？也让我看看她到什么程度了。”
　　“未尝不可。”青衣忽然出手，掠身过去，风入袖中，鼓动青衫。
　　之瞳只觉一股平和之风朝身后卷来，以为是武净或彩旦为报“抢牌之仇”来了，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制敌”。当她一转身看到来人是青衣时，错愕半晌，怎么青衣也会来凑这个热闹？
　　青衣一语不发，一掌劈过去，之瞳连忙弓身闪过。阿呀，是来真的阿。她暗暗叫苦，青衣平日里试她的次数不多，此番突然前来，必定是空迟指示！之瞳脚步微乱，但很快调整。“燕子三抄水”可不仅是一门轻功，它对步法也大有益处。之瞳虽学得不久，但她领悟很快，融会贯通一番，便习得了独特而微妙的步法。燕子抄水，身轻之至，而这步法的玄妙也就在于此。人虽在地上，但借以身在空中时的心境，天地合一，便可有脚步虚空之效，避敌之时大有好处。
　　虽她步法玄妙，但毕竟对方是青衣，岂会被她小小步法限制？他无须用剑，单凭破空指风便可叫之瞳吃苦。之瞳被逼无奈，躲闪一番后毅然掷出左袖银针，欲取青衣麻穴。青衣也不避开，衣袖一转，银针几乎贴着收入囊中，再反用力，袖中银针原封不动地送还给她。之瞳勉强靠着步法避开，青衣却趁机迫近，指风逼来，教她几乎防不胜防。不过巧的是她此时身旁垂着一根细绳，她灵机一动，抓住细绳使力避开，然后出脚踢过去。青衣以手臂格挡，另一手却是拍掌过来。之瞳避无可避，慌忙放手，摔到地上。
　　她微微吃痛。
　　“你做得很好了。”青衣嘴角轻轻上扬，他拉她起来之时，同时递给她他不知何时顺手取到的“桃夭”木牌。
　　“师傅要给我？”
　　“本来就是你的。”青衣说完便走到一旁，一副不愿再出手的样子。
　　空迟抚掌而笑：“小青衣打得精彩。”青衣试她时用掌、用指风、用针，变化多端，她竟也能灵活地一一接下，着实难得。她虽输了——理所当然地输了，但还是打得漂亮。
　　之瞳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赞扬，自顾自地把“桃夭”一牌放入袖中暗兜。
　　之后的几轮抢牌也异常激烈，之瞳错失了好几次良机，但也侥幸将正净的“菩萨蛮”与文丑的“朝中措”取到了手。最后十六轮完毕，之瞳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只得五枚，没想到却被老旦宣布为得牌最多之人。她诧异，但扫过一遍随之了然。大伙几乎都是只取自己的木牌，对其他人的并不熟悉，便是花旦也只取了自己的与文小生的。而之瞳趁乱取得武净、彩旦这对双生兄弟的牌，又凭好记性取到正净与文丑的，至于自己那一块，那真是拼了老命与青衣动真格才拿到的。
　　空迟满意地看着第一个活动圆满落幕：“好，小青衣不愧是青衣教出来的，抢东西的功夫真是不容小觑。”
　　之瞳本是笑着的，听到这话，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真的是在夸她吗？
　　“那么，这份大礼当仁不让便是小青衣的了。”空迟走近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来，缓缓张开手，只见一块嵌着木的美玉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之瞳打量着这块妙玉，玉上系着一条精编黑绳，玉石圆如满月，白如深雪，墨色花纹如游丝夹杂其间，仿佛预示着来去随心的大自由。玉石中的那块沉色木头呈长方形，之瞳伸手去摸，吓了一跳，呵，好冰凉的触感。
　　“如何？”空迟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的确很漂亮。”
　　“可不止是漂亮呢。这玉石是上好的墨玉，白底墨纹，浑然天成，而其中嵌着的那块木头更是大有来头。那是云铁木，常年冰凉，水火不入，是难得的宝物。”
　　之瞳瞪着他，开玩笑，前几年元宵会的奖励是随便吃汤圆，门主今年是怎么了，居然愿意出血本把这宝贝取出来作为大礼。
　　“咳，”空迟看她盯着自己，很快就揣度出了她的心思，便笑着解释道，“你在想我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是吗？其实这是前几年祁连派掌门赠与我的，一直闲置在大殿里，前几天偶然看到了，想着说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作元宵会的大礼。”
　　“原来是借花献佛。”之瞳恍然大悟，怪不得送出去时一点都不心疼。
　　空迟笑笑。
　　“说起来，门主好像和祁连派掌门相交甚好？”
　　“的确如此。当年我与他都是街头乞儿，我们同时遇到言芜门主……我被收入空门，他却拒绝加入。他长我七八岁有余，大概是觉得不再适合练武了吧。谁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他被祁连派掌门相中，收为座下弟子，不过几年便接任了掌门一位。”
　　“真是厉害。”
　　“嗯，他其实根骨极佳，只是没有自知。呵，不说这个了，扯这些往事做什么。对了，这块墨玉中间之所以留了块云铁木，想是供人刻字之用，你可有想过要刻什么？你的武器亦有名字，要我刻上‘桃夭’二字吗？”
　　之瞳连忙摆手：“这玉若刻上武器之名，还是要佩在武器上才有意思。我的针轻巧，怎么适合。”
　　“噢，那你要怎么处理？”
　　之瞳沉思片刻，此玉不俗，若什么都不刻只作装饰未免失了意义，但如果要刻……她余光扫过青衣，突然想到了主意。
　　她笑嘻嘻地移步到青衣面前：“师傅的长剑无名？”
　　“嗯？”
　　“若我想为师傅拟一剑名……师傅可愿意？”她盯着他看，那眼神与两年前的她如出一辙，从未变过。青衣静静地看着她。师傅，一醉方休可好？天地既已打开一个缺口，再开一个又何妨？
　　“……好。”他的笑由心生，看呆了旁观的众人。
　　之瞳喜悦溢于言表，她笑出声来：“初见师傅的时候，师傅一剑杀人，不知为何，我却不害怕呢。那时月光正好，我看见长剑隐隐泛出蓝光来，实在美极。蓝色，蓝色，似青烟如海波，不如……取烟波蓝三字如何？”
　　“烟波蓝，”他低低地跟着念，“的确很好。”
　　“门主，就这样决定了！”她回过头放声喊道，“我要刻‘烟波蓝’三个字。”
　　空迟原本还在发怔，被她一喊也回神了。他看了看青衣，然后愉快地应允了。他的内力中自有阴柔一面，抚掌过玉，很快，云铁木上便留下了“烟波蓝”三字。他交给之瞳，之瞳再递给青衣。
　　青衣接过，收入怀中，不置一词。
　　只有空迟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叹气：“收徒如此，夫复何求？早知道当初我应该抢先一步收你为徒的。”
　　“我才不要。”之瞳脸上挂着笑，口气却相当不善，一票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