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奇谭》醉风眠

6、6

　　劫后余生，便是少年，也不由暗道侥幸。回头见庞郎面如金纸，正用手干抠喉咙，欲呕难出。他想到庞郎相护之情，情急关心，便走至他身畔道：“你怎么了？身体感觉怎样？”

　　庞郎道：“我……我难受……”忽的哇了一声，吐了个天翻地覆。少年以手轻拍其背，安慰道：“我从没见过人如你这样，竟将这蛇九个头一齐咬断了。”庞郎咳嗽，握住他手，说道：“那时见它要咬你，心里一急，便什么也没想。这时回过神来，真是恶心得不行。”
　　少年低首蹙眉，说道：“幸喜这玄黄蛇虽浑身剧毒，九角却是它蓄天地精华之处，且九头刚自角中化出，尚还未及自蕴奇毒。只是这蛇性极淫，你吞下它，后果如何，实难预料。”
　　庞郎道：“我除了觉得有些恶心，此时却也没感觉如何。”少年道：“就是甚么反应都没有，才觉好生奇怪。莫非你体质异于常人？”庞郎摇首道：“我虽一向比旁人身体好些，可也只是身体强健，并无人说有特异之处。”
　　他想了想，方恍然道：“我在雪峰下时，曾遇到一位老人。因他跌倒，我便背了他一段。他便与我饮了一壶酒。说是雪峰之上，诸多蛇虫。饮了此酒，便能辟易。莫非是因这酒的缘故？”
　　少年默默听完，方道：“如此便好。只是你所遇到的老人，恐非寻常人物。”
　　又遥注四周，见雪壁四立，天如深井。庞郎道：“这是何处？阴静得有些怕人。”少年道：“这里是千雪峰的一线天，位于山脉深处，不想这九节玄黄蛇虽身死，却将我们带到此处。”

　　两人在潭水中洗净脸。少年见白色皮裘上亦沾满了血，心中甚是不乐。庞郎便道：“我包袱之中，还有一套新衣，待上去了，给你换上。”少年道：“也得出去了才行。”
　　两人便顺着潭边一条羊肠小径，曲折而行。那小径蜿蜒向上，地势越来越崎岖险要。走至中段之时，几悬于山壁，望之万仞危峰，飘摇欲倒。登者如步天梯。庞郎越走越是心惊，徘徊不定。少年倚石稍歇，亦是喘息连连。庞郎见他辛苦，便道：“我抱你好么？你本就受了伤，现在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少年摇头，低声说道：“不！你带我到那山洞去罢！我功力无法凝聚，头眩晕得越来越厉害了。”庞郎不由分说，将他抱起。只觉他歇息于自己怀中，轻如敛翅之鸟。但无意之中，触到他脸颊灼热，炙如桃花之色，更兼呼吸急促，身子滚烫，便是隔了一层衣物，亦能感觉到。此情此景，却又不禁使他生疑，忍不住抚上他额头，说道：“你怎么发烧了？”

　　少年被他这么一触，全身都在微微的发抖。但听得他低吟一声，侧首避过庞郎的抚摸，轻声道：“别碰我！”庞郎见他双眸秋水含烟，雪白牙齿咬着嘴唇，一脸桃花带晕的神情，尤其低喘微微，娇若轻吟，听在耳中，不知觉的心中一荡，跟着便也浑身滚热起来。

　　少年见他神情迷惘，心中挣扎了数次，方缓缓将实情道出：“我本就被野鬼狐之鞭风扫中，中了九节玄黄蛇之毒。后来虽有所纾解，不幸又遇上本体与之相斗。激斗之中，难免又沾染上一些。你或有那老人辟蛇酒之助，现仍浑然无觉。我却因功力消耗过巨，现在便发作起来了。”
　　庞郎听罢，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便道：“这可如何是好呢？怎样才能帮你纾解？”少年低喘，半晌方道：“就如在太液池中一样的……”庞郎听得发了呆，忽的想起之前在太液池中，少年与之如花叶相缠的恩爱情景，一颗心顿时荡漾不定，飘飘摇摇，如柳丝拂到了云端。少年见他只是怔怔呆立，脸红不语，却又不放开自己，羞恼之中，不觉又感到几分可笑，便道：“并非就无他法。我曾听师父说，千雪峰地底山脉之中有千年冰泉，若能浸泡其中，便可挡情欲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