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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饮血 ...

  •   连自己都不知睡了多久,穆兰川迷糊间渐渐苏醒,手掌中不晓得什么时候握住的东西,也已经被自己体温裹得暖和起来。
      手指轻轻触摸上面的纹路,一个激灵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摊开手心魔怔一般盯着掌心静静躺着的东西,是一把做工精致的玉戈,上面拴着一挂红缨络,缨络上还沾着已经微微发黑的血迹。
      这是玉戈她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玉戈从不肯让它离身,如今竟会在穆兰川手里。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的轰鸣,良久,耳畔的呼唤声才开始清晰。
      是谢贞贞的声音,“阁主,玉姑娘他们走了,走之前说是留了口信,让您别去追了。”

      穆兰川掀开铺盖扑向桌子,不相信玉戈竟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要把房间弄个翻天覆地,要寻出个玉戈留下的只言片语。

      刚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放弃接下来的所有举动。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觉得体内的真气运行得如此顺畅,完全不是大伤初愈应该有的状态。
      “阁主,”贞贞抱着穆兰川的衣裳走上来,“那个皇子的手下还着人转告,说是卯明飞已经给您服下解药了……”

      穆兰川脸色苍白,眉头一皱,一掌拍在桌上,桌子立马散架四散着飞开。
      蛊毒被解除了,也就是说,卯明飞知道玉戈即是饮血珠这件事了。

      “阁主我知道的,您一定不会愿意妥协,若是已经拿定决心,补天阁众人自当听从阁主的指令,殚精竭虑。”
      贞贞跟上前,拍拍穆兰川的肩膀,“谢贞贞一条命全都交由阁主。”

      穆兰川转身拢上衣裳,夺门而出,沉沉掷下四个字,“去摘星楼。”

      两匹骏马飞驰出城,城门外的氛围很是怪异,来来往往的人都唯唯诺诺地低埋着头,仿佛只要一抬头,这城墙就要铺天盖地砸下来,把人压成个粉身碎骨。

      谢贞贞压不住好奇回头望了一眼。
      就是这么匆匆一瞥而已,胃中立刻涌起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个没忍住就被马背颠得吐了出来。
      路旁的景色在眼前飞快后退,脑子里所映刻出来的画面,却仍旧停留在刚才那一片血肉模糊中。

      满是斑驳印记的城墙上,高悬着两条扯得笔直的尸体,宛如两副空皮囊一般。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悬吊开始变形,衣不蔽体,翻卷的皮肉外伤带着发黑的血迹遍布全身。
      其中更瘆人的,是左边那具披头散发地女尸,肚皮上赫然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是有人残忍将她肚子里的胎儿取出后留下的痕迹。

      是炎珏和他妻子,谢贞贞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叫穆兰川回头看。
      这一定是卯明飞他们做的,如此恶劣的手段,他们又会如何对待孤身一人随他们走的玉戈?
      忍不住低喝一声“驾”,咬牙一挥鞭,马匹扬起一阵黄沙,跑得更快了。

      **

      浑身的血液宛如灼烧般的刺痛,肌肤却好似被终年不化的积雪所包裹。
      玉戈蜷成一团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被蒙上一层水雾看不真切周围的状况。

      一切又好像重回到十余年前的景象。

      “到了如今,怎可能还由得了你?”
      遥远的记忆里,男子声音低沉,音调没有多余的变化,一抹玄紫色长袍的衣摆应声扫落在玉戈跟前。

      自她出生,这声音便极少出现在她耳边,却是只用听一次,便终生不能忘却的。
      玉戈抬手抹了抹眼眶,段天涯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仍旧端着一只碗,“这是最后一碗。”

      说罢蹲下身把碗递到玉戈眼前,大半碗鲜红的浓稠液体,在盛器内微微晃动了几下,弥散出愈发浓烈的血腥气息。
      “喝下去。”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

      玉戈颤抖着手将碗端过来,好几日吃不下饭也喝不下水,胃里早已是空空如也,仍旧抑制不住从体内翻涌上来的想要呕吐的意愿,几欲打翻眼前这一碗血水。
      为了让饮血珠融入玉戈体内,段天涯将饮血珠熬进血水里让她喝下,这是第十日的最后一碗。

      碗递到自己嘴边,又忍住不移开,反反复复犹豫好几次。
      玉戈终于闭眼想要一口灌下去,然而嘴唇刚一碰到血液,还是忍不住一个弯腰,胃里像是抽筋似的绞痛起来,胃酸灼得喉咙发苦。

      段天涯眼睛瞪得浑圆,劈手夺过那只碗,反手一耳光拂在玉戈脸上。
      瞳孔中利箭般放出寒光,“哼,你本就是连你母亲的血也喝得的孽障,这就嫌恶心了?”

      连挣扎的力气也失了去,玉戈抬手抹掉顺着唇角淌下来的血,本就苍白的脸上立刻浮起红肿一片,热辣辣地生疼。

      母亲的血?
      玉戈念及此,亦是一个恶狠狠的目光甩回去,像把锋刃直剜向人心底最隐晦不愿提及之处。

      仿佛心脏被人用力一牵绊,段天涯竟被恨得错愕一怔,实在是,太像了……
      这张脸,和唇角微抿的倔强顽固神情,分明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喝下去!”
      像是突然发了狂,段天涯歇斯底里一声大喝,粗蛮地将碗塞到玉戈嘴边,一只大手扼住她还在发红发热的脸颊。

      疼痛又加了一成直钻心底的力度。
      冰凉的碗紧贴在唇边,仍然温热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进口腔,留下粘稠发臭的铁锈血腥味附着在喉咙里。

      段天涯狂热得几乎迷了心智。
      一双手都在颤抖,眼中满布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嘴里咬牙切齿般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

      玉戈没有多余的挣扎,如一副空皮囊窝在角落中。
      喉头顺从地上下滚动,体内血液的某种本能开始蠢蠢欲动,一时间竟开始如狼似虎,眼神变得黯淡无光,神情是漠然如霜。

      眼前这张因为激动而显得异常僵硬的男人的脸,其实体内留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液啊。
      她只是纹丝不动地盯住段天涯,眼睛变成了两个大大的,干涸的黑色窟窿,干涩的眼眶中,温热的液体逐渐饱满滚落。

      血液如岩浆沸腾一般翻涌起来,一点一滴直吞噬入髓入骨。
      从今往后,即便是拆皮剥骨也再无法改变的命运。

      **

      那个男人的脸逐渐模糊起来,然后渐渐浸入一片阴凉的黑暗中。
      悠长的静默,朦胧中一束光隐隐约约透进瞳孔中,全身的力气突然回流入骨,玉戈用力一挣,整个人僵直着弹坐起来。

      终于脱离了方才的噩梦。
      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连身下的褥子也被染得潮湿起来。

      自被卯明飞带到摘星楼的这十日以来,她一直都被软禁在这个房间里。
      房间里摆设齐全,每日将她好吃好喝地供着,但每隔两三日就会有人来取她的血,用个精致的酒杯装着,小心翼翼地端出去,像是将要供奉给谁。

      玉戈看得出卯明飞身子骨一向略单薄,应该就是取了她的血来调养身子。
      一边想着,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忍不住用手去抱了一抱,才摸到上面已经浸出来的血迹。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相见。”甚是熟悉的声音,只是比起从前的飞扬跋扈,如今内敛了许多。
      从前那一抹耀眼的红裙仿佛至今还映刻在眼底,如今却变成了一袭清新如水的碧色。

      女子只着了淡妆,拖着碧色的衣裙更显得柔媚又楚楚可人。
      她轻轻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那举动一如与玉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语气却柔软了不止一成,气若吹兰,“玉姑娘。”

      玉戈微微张了张嘴,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口型却是清清楚楚两个字。
      “紫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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