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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良药 ...

  •   “师父,你,你好烫,”玉戈浑身都绷紧了,丝毫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像块木头一样傻在穆兰川怀里。
      然而,一句话却如石沉大海,得到的唯一回应是穆兰川愈发难受的呼吸声。

      心依旧跳得擂鼓般,“怦怦怦”不安半晌。

      记忆中,穆兰川唯一一次如此紧张地拥抱自己是在五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
      那时候,玉戈再一次被段天涯关在湖心苑,她母亲的房间里。

      那是个半夜,屋里漆黑一片,钟婆婆送来的饭菜已经微微发馊,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
      她缩在阴冷墙角,眼眶仿佛干涸般再流不出泪,但恐惧却像带毒的藤蔓,仍旧根深蒂固。

      阴暗中仿佛有无数的黑色毒虫,细小的腿刮出“沙沙”的声音,密密麻麻向她爬过来。
      直到钻进耳朵,钻进口鼻,钻进五脏六腑里,把她吃干抹净。
      玉戈蜷了蜷身子,宁愿直接把自己埋进冰凉的墙壁里。

      “咚——”木门突然被撞开,昏暗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穆兰川一阵风般卷过来。
      白色的衣袍已被鲜血染透了大半,手中的剑满是血污。
      他站在她跟前,胸腔剧烈起伏,嘴唇微张大口喘着粗气,然后突然蹲身下来将她紧紧揽入怀里。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灰飞烟灭。
      “师父,你怎么了?”玉戈手足无措,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在这的三年前,段天涯将他安排过来,要穆兰川教她一些简单的功夫,玉戈便开始叫他“师父”,其实说是教她,但更多的时候,就是看管她。
      然而三年来,穆兰川从不曾对她有过如此主动的亲密。

      血腥味从他身上扑面袭过来,玉戈只觉鼻子发酸,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侧了侧身子,想抬头看他究竟怎么了。

      “玉戈,不要动,”穆兰川在玉戈耳边轻轻说,纵然是压抑过滤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中还是带着两三分哽咽。
      “哦。”回答一出口,眼泪忍不住砸了下来,不好的预感已经在心底打起涟漪。

      穆兰川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她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如临大敌般的张皇。

      “离开无日崖,跟着钟婆婆走,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这个地方。”
      穆兰川猛地推开玉戈,干干脆脆抛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你怎么了?”
      玉戈近乎是咆哮出口,站起身追出门,腿脚因为坐得太久不由得发麻,一个趔趄跌倒了地上,手臂磨出一片血红,疼痛迅速蹿了起来,脸上的眼泪火辣辣地胡乱往外跑。
      穆兰川的背影僵了一下,终究没有停留,迅速隐没在低垂的夜幕中。

      钟婆婆冲出来,连拉带求把她带离了无日崖,直到如今,她才在钟婆婆离世后独自返还这里。

      **

      恍如五年前的不安念头涌上心头。
      玉戈又在手臂下了几分力环紧穆兰川,怕他再一次跑掉,这才关切道,“师父你怎么了?”

      “你……”穆兰川窘迫至极,嘴唇抿得发白,牙一咬,终于用力挣脱玉戈,“赶快出去!”

      脑子里轻飘飘浮上来的泡沫,“啪”,轻易地碎成两点水珠。

      玉戈被穆兰川推得一个踉跄,五年前那一夜的回忆如五雷轰顶般炸在自己眼前。
      好像又摔进了无底黑洞里,下坠时的天旋地转,伸手握不住任何可以依赖求救的东西。

      恍恍惚惚,心里只剩一个声音在命令她,告诫她,央求她。
      “不可以,不可以被赶走。”

      “玉戈快出去,”穆兰川一时不忍,声音也软下来,胸口突然一抽痛,忍不住捂住跌坐在地上,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师父你是不是中毒了?”玉戈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去扶穆兰川,却突然站定了脚步东张西望起来。

      “玉戈快去帮我叫贞贞……”穆兰川撑不住虚弱下去,却突然吃惊地喊了一声,“你做什么?”

      转眼间,玉戈已经摸出一捆绳子,提着把椅子扑到他身边,把无力挣扎着的穆兰川架到椅子上,一圈一圈又一绕,麻利地把他捆了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师父你不要着急,玉戈马上给你解毒,师父你好好坐着,这样你就不能跑了,玉戈也不会走的。”
      “不要,”穆兰川见玉戈傻傻的模样,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嘴里徒劳地劝阻着她。

      玉戈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透风的窟窿,散漫地望着穆兰川,从地上拾起匕首,转了转刀刃,寒光一闪,往自己手心迅速一划。
      刚愈合的伤口还是粉红的新肉,又利索地破了开来,鲜红贪婪地从皮肉中爬出来,在手心积成一滩。

      “玉戈的药是最好的。”
      玉戈用嘴唇尝试着沾了沾自己的血,抿掉。
      眼神有了光彩,嘴角一翘,竟成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她声音温柔好听,一句话说得甜甜的。

      “五年前就说过不要总是伤害自己,你难道记不住吗?”几分愠怒漫上穆兰川浅皱的眉头。
      这个蠢丫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叫人放心?

      “师父,玉戈马上帮你解毒,”玉戈腼腆笑着,伸手就对着穆兰川嘴里灌过去,“多喝一点,这样解毒解得快一点呢。”
      穆兰川被糊了一脸血,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泛起甜丝丝的血腥气味。

      五年前,他决绝赶走玉戈,只是希望她有朝一日不会再因为自己的血被别人伤害,可曾想过,如今反而变成她自己伤害自己。
      也说不出究竟是不是生气,声音却有了一丝哽咽,“玉戈,我懂医术的……”

      玉戈缩回手,捏住伤口止血,另一只手帮穆兰川拍背顺气,头一偏,“可是那些药草没有玉戈的血有用,而且,玉戈愿意给师父的。”
      说罢眉眼弯弯,像是刚刚讲出的是什么天经地义的大道理似的。

      血慢慢起了作用,疼痛在穆兰川体内隐隐发作,他咬牙撑住,已经不敢让玉戈再有什么担心了。
      玉戈蹲下身,伸出手指,轻抚着穆兰川团在一起的眉心,慢慢帮他捋平,柔声细语。
      “师父你不想这样坐着吗?可是除了这样,就只有没有腿的人才不会逃跑了,那样会痛的会流血的……”

      “阁主!”一声大喊突兀地从门外闯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一声“嘭咚”,整个房门已经完全豁开了。
      一个身影在桌上滚了一圈,圆乎乎地半蹲着落到了地上。

      “外面躺了七八个人,都是右护法的人,”谢贞贞说着仓皇站起身,正准备往穆兰川的方向冲,却被骇得接连退了三四步。
      穆兰川满脸是血被绑在椅子上,婠婠手持一把满是血的刀立在一旁,仇恨着向他望过来。

      “玉姑娘,咱们有话好说……”贞贞咽了咽口水,有些茫然了,刚才有人来报,说道是紫耿要行刺阁主,怎么眨眼成了这般景象?

      “你,你把阁主毁容了?”贞贞已经带了哭腔,他一向把穆兰川当成亲哥哥对待,他也以为玉戈妥妥的会变成自己的嫂嫂呢。

      “不是。”沉稳的回答。
      玉戈的血确实管用,穆兰川已经缓过来许多了。
      贞贞松了口气,赶忙挪开身边挡路的桌子,急匆匆地说着,“玉姑娘帮我给阁主松松绑,咱们先从这儿出去吧。”

      “不可以,”玉戈斩钉截铁,如果松开了,他又会想方设法把她赶走。
      贞贞侧过身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手已经搭到剑柄上,随时出手,“玉姑娘,若是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随她吧。”穆兰川靠在椅背上安稳坐着,微微埋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声音倒是泰然自若。
      “阁主?”贞贞不解,阁主可从来不会让自己落入哪怕是有一丁点危险的境地!
      “你先出去。”穆兰川声音又平稳静止如湖泊一般。

      贞贞听穆兰川的命令,虽说一头雾水,还是挪着步子往外退,眼神却一直死死盯住屋里的两个人。
      刚摸索到门边,却被门外突然推进来的一个力猛地挡了回来。
      贞贞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嫌弃似的抖了抖自己刚碰到贞贞的袖子,脚步轻抬迈进门来,轻笑声随之飘了进来,像是嘲讽,鼻腔里一个冷哼,又带了几分怜悯。
      “没想到阁主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他走进来站定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沉着头的穆兰川,怀念的笑容,暖洋洋挂在嘴边,让人徒生几分寒意。
      “不对,不是狼狈,是顺从,倒是叫我想起了阁主那次求我时的场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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