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缘之斗神传》红尘壹梦醉仟年

72、蓝莲番外（五）

　　极北之地只会飘雪，今日，竟破天荒地下起了小雨。
　　“蓝队长，不，应该说是前蓝队长。你如此急匆匆的是要去何处呢？”
　　黄霆，以往我与父亲的副部，现正领着三组护卫，立在我面前，挡了我的去路。
　　我将遮颜素布解下，望着雪地中被他们踩出的密麻雪坑，轻笑：“前蓝队长？这么说，现下的队长换做你了？”
　　“正是！”他得意地摇了摇腰间木挂。
　　我上前踱了几步，小声对他说：“其实，你我之间并没什么太大怨恨，你如果不将今日见我之事回禀给王上，我自当感激不尽。”
　　“呵呵呵呵……”他露出一排不算干净的牙齿，“常听说，良禽择木而栖，我今日能被破格升为护卫队队长，以往我也算是找对了你这根木头。如此说来……你也算是我半个恩人，我应该放你一马才是。”
　　他把“应该”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我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果然，他顿了一顿后又开了口：“只不过……木家小姐我已倾慕许久，可她心里只有你一人，这该如何是好呢？”
　　木家小姐？我迅速地想了想。哦，他说的难不成是木灵犀？
　　我哼了一声，说：“木灵犀？她心里有谁，跟我有什么干系？”
　　黄霆脸上盖了层秋霜，脸色着实难看，他斜着咧了咧嘴角：“你难道听不懂我的意思么？”
　　他的意思？呵呵，我当然懂的，无非是我死了，木灵犀就会将对我的感情放下而重新接受他了。
　　这理由么……着实可笑得紧！
　　我将手搭在了银斥剑的剑柄上，对他说：“你不必找可笑得理由，我只问你，今日见我之事，你是回禀还是不回禀？”
　　黄霆的脸上已经覆上了厚厚的冰雪，他已经对我再挤不出笑容了。我见他眼皮子分明抖着对我咬着牙说：“我乃王族护卫队队长，缉拿残害王嗣的逃犯乃我分内之事，你说我会不会回禀呢？！”
　　我轻笑着回答他：“黄霆，你不必回禀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后，说：“是的，不必回禀了，因为我会将你就地正法！”
　　我将银斥剑抽出了剑鞘。瞧着这连羽丝也可斩断的剑刃，我暗笑。这黄霆可真是白白跟了我这么久，连我说话的意思都猜不透彻。我说的“不必回禀”，那意思可是……他不会有命去回禀了。
　　扯下两片碎布，塞在耳朵里，我挥剑斩去。
　　雨水交错血水，染得雪地一片赤红，其间也有我的蓝血。倒在地上的卫兵哀嚎不断，痛苦地扭曲着五官朝我哭喊。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我是家中独子，望阁下饶我一命！”“家中有新妻，无我该如何是好？望饶一死！”“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就只我一人养活，若我死去，他们皆会命毙！”等等。我不想听到这些，不想让这些乞求之语来扰乱我的心智，所以我才会堵上了耳朵。
　　我不管他们家中是否有需要供养的父母，不管他们是否已婚配，不管他们是否有子女，也不管他们对于旁人而言有何重要。我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因为我……赌不起！
　　他们有想要坚持的原则，他们有想要守护的人，我也是！我要护着我的佩儿，我唯一爱的女人。于我而言，她就是我的原则，我的尊严，我的守望，我的一切。
　　所以……他们必须死！
　　“蓝队长！蓝队长！绕我一条贱命吧！！！今日之事我定不会说出去的！请您饶了我吧！”一片猩红之中只跪着一人，那便是被我斩了双臂的黄霆，他正不停朝我磕着头。我将塞耳碎布取出，正能听到他的乞求。
　　扫望雪地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我叹气：“黄霆，你可知，这些部下为你我所共杀。如此的罪孽深重，你以为，你还能活么？”
　　若他应了我不将见我之事回禀给王上，他的这些部下便不必赔上性命，所以，黄霆他必死。
　　我再数了数尸体的数量，三组护卫，本应三十六人，可尸体却只有三十五人……
　　我执起银斥剑抹了黄霆的脖子，再次叹气：“跑了一人，一会儿，便会有大群人马纷拥而至了吧。黄霆呀，终究是你赢了。我手刃了三十六个人，这罪孽也是极重，只不过，我这条命，还需过些时辰才能交出。”
　　此处与石洞不远，我径直赶了过去。
　　但愿还有时辰可让佩儿先走，但愿我能将时辰拖得久些，但愿匕鬯可以似侍奉主子般对待佩儿，但愿佩儿可以寻到异界，但愿佩儿能爱上对她真心实意之人，但愿佩儿……
　　佩儿！
　　佩儿……她……正在洞口等我。
　　她看到我满身的血，慌忙地朝我跑了过来，小脸透着惊恐迷茫，小手无措地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只愣愣地僵在我面前瑟瑟发抖。
　　酸楚涌然而出，我紧紧将她锁在怀中，不能言语。
　　我吻了她好久，才将她轻轻放开。
　　驭出飞流，我将她抱在了马背上。
　　我尽量放松自己的面容，扯出一抹平日之笑，对她说：“佩儿，骑上飞流，去极东之地旭日湖旁，那儿有个与我年纪相仿叫匕鬯的金发男子，他会护你周全。我……随后便会去寻你。”
　　我对她说谎了，五里外我种下的封印正被人层层破开，我知道，王族精英们来了。此次一战，我定是凶多吉少。
　　她的体香，她的娇唇，她的颦笑，她的温存，或许……再体会不到了。
　　佩儿呆呆地看着我，片刻，她叹了口气后朝我甜美地笑了。这笑容着实让我迷醉。她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朝我露出两点梨涡与一对虎牙：“我等你。”
　　傻丫头，等我可以，但是……不要等太久哦。
　　飞流仰天长嘶，瞬间踏云而去。飞流是我的灵兽，他会我意，定能将她安全带到匕鬯那儿的。
　　只有苦痛的人生是绝不会有的，佩儿，我的离去只是你短暂的痛，你定要好生活着，哪怕只剩你一人，也要坚强勇敢快乐地活着……
　　身后林间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我用心探去，来者有精英剑士，有驭攻击型灵兽的道士，有精通咒术的术士，有王上，还有……我的父亲！
　　为臣子，我不忠。为孩儿，我不孝。为同僚，我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死不足惜。然，即便是畜生，也是有所期盼的。而我的期盼，我唯一的期盼，便是佩儿可安好。但愿苍天可满足我这份期盼，让她安好，让她幸福。
　　我以一人之力拖了这些人的攻击足足一个时辰，我想，应该够了，他们应该寻不着佩儿的踪迹了。
　　术士的法阵果然厉害，我已被割刮得体无完肤，清晰可见肌理、血管与森森白骨。浑身疼痛僵硬，颤抖不已。
　　最后再看一眼我的父亲，他好像苍老了许多……
　　父亲啊，孩儿不孝，纵然我受了您两箭，将血肉还给了您，我还是亏欠您太多太多，若孩儿还有来世，孩儿会再报答您的。望您余生安好，望您原谅我这不孝子。
　　我再也站不住了，手也再握不住银斥剑，身体就像根轻飘飘的羽毛缓缓飘落在地。我想，我会腐化入土吧，不过，我还真希望自己能够埋在旭日湖畔的葡萄架子下呢，那样，我每日就能见到我的佩儿了……
　　佩儿……
　　佩儿？！
　　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是我太过思念她，濒死前见到了幻象么？佩儿她……佩儿她怎么回来了？！
　　伴着幽幽的清香，冰凉的小手将我环住，她哀伤的看着我，未发一言一语，而我，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垂首吻我，吸吮着我口中涌出的鲜血。渐渐的，我视线变得模糊，知觉逐渐消失，在我吐出最后一口气时，我听到她在我耳旁小声地说：“等我……”
　　佩儿，佩儿……我想用我的三魂七魄来换得你一世安好，终究还是无法了愿。我真的好没用，这样无用的我，你竟还会喜欢，竟还要与我同去。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再也喘不了气，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闻不见气味，感觉不到疼痛。
　　我快死了吧……
　　听闻异界有一处名为冥界，死后之人可去那处等待轮回转世。
　　我若死了，会去了那处么？若是去了那处，会转世成何物呢？
　　若我转世为人，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好好爱她，宠她，护她，惜她，替她绾发，为她做饭，帮她暖脚，带她游玩。
　　若我转世为鸳，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带着她每日嬉水，玩耍。
　　若我转世为鹰，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带着她翱翔天际，追日逐月。
　　若我转世为雀，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每日为她歌唱，使她开心。
　　若我转世为马，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带她奔跑在无际的草原，让她欢笑。
　　若我转世为牛，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为她耕田，种她爱吃的蔬果。
　　若我转世为狐，我定要再次寻到我的佩儿，我会剥下皮毛，为她织最暖和的冬衣。
　　若我……
　　若我……
　　我还会有来世么？我还能再见着你么？我还能再拥你入怀么？我还能再次吻你么？你还会再度喜欢上我么？你还会再对我笑么？
　　佩儿……我从未对你说过，佩儿……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