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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蓝莲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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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佩儿依靠在我怀中看着手中我画的一幅丹青啧啧称赞。
昨日我用我的血将她背上画上了刺青,她虽痛却未哼一声,待我刺完了,她便巴巴地望着我求我在素布上再画幅一模一样的给她看,只因她瞧不见自己的后背。我答应了她,用墨骨根的黑汁在一块素布上给她画了,她便当宝般双手捧着稀罕地细瞧。
她指着画问我:“这朵花骨朵,这两朵半开的,还有这朵全盛开的莲花都是蓝色的么?”
我在她耳旁轻轻吹气:“是的,我用血给你刺上的,这花便承了我的血色。”
“这些莲叶呢?是何颜色?”
“青色。”
她转头对着眼睛望我,一脸的疑惑:“哪里来的青色?”
我轻啄她冰凉的鼻尖:“极东之地的荩草煮汁可得黄色,与我的蓝血混在一起,便得了青色。”
“黄色和蓝色能混成青色?”
“是的。”
“幸好我皮肤很白,不然刺在我身上的莲花会变成绿色的。”
“哈哈,是的。”
她再指指那幅黑白画:“那这些池水呢?”
“碧色。多放些荩草汁便可。”我同她解释。
她将画高高举起,仔细欣赏,须臾,她打了个喷嚏。
我将画收在了绒垫下,抱着她冰凉的小身子躲进被窝里:“别再看了,都赤着身子呢,也不怕着凉。”
她躺在我臂弯里,抬着脸冲我傻笑:“赤着身子是不是要做那种事情了?”
我着实好笑,伸着下巴用刚刚长出的短硬胡茬扎她小脸:“女子要矜持,要矜持!”
她笑着躲我,只一会儿,被窝又被她踢得冰凉,我只好不再逗她,紧紧抱着她再给她暖被窝。
被窝渐渐暖和,我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对她说:“佩儿,稍后你先睡会儿,我需去一趟极东之地。再过七日,我们就可搬去那处了,你好好在这等我,行么?”
她嘟着小嘴,声音柔柔甜甜:“你要去多久呢?”
“恐怕要耽搁些时辰,最后这七日我每日需下些重印。”
她朝我怀中再拱了拱,轻轻一笑:“嗯,我等你,我哪都不会去,就在这等你。”
瞧着她如此乖巧的模样,我的心都快要化成水了,亲了亲她额头:“乖,回头给你带好吃的水果来。”想了下,我交待她:“锅里有熬好的虾粥,若我旁晚还没回来,你先热热自己吃,多吃些,最好都吃完,不准饿着了。还有,若是睡在被窝里,记得灌个汤婆子暖脚,不准脱光衣裳,不准赤着胳膊看画。可知道了?……对了!若是想排解,用夜壶,千万别出洞去……”
还想再交待她几句,没想到她却将我嘴巴给亲住了,小舌头霸道地缠了我一会儿后,她冲我挤了挤鼻子:“知道啦,好啰嗦哦,我的男人!”
“我的男人?!”我一个头两个大。
她眨巴着金眼睛,很认真地说:“蓝莲说的啊,做了那种事情,我就是你的女人了,这样说来,做了那种事情后,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呀。”
……这种思考方式……还真难为她了……
“我的男人……”我边穿衣边小声嘀咕,待拾掇好了欲出洞时,我蓦然转头对她说:“佩儿啊,若是我们到了极东之地,我去给你做套凤冠霞帔,你同我成亲可好?这样,你就可以叫我‘夫君’了。”
“成亲?夫君?”厚厚的棉被中,她只露出个小脑袋,像只可爱的土拨鼠。
我忍不住踱了过去,揉了揉土拨鼠的小脑袋:“你若是按我刚才交待你的事情去做,我回来便同你解释何为成亲,怎样成亲。”
她的眼睛弯成了两弯新月,掇乖地说:“嗯!我乖乖吃饭睡觉等你回来!”
再仔细替她掖好被角,我欢然出洞,招出飞流,抵着飒飒寒风疾速飞往极东之地。
七日,过了这七日,佩儿便会名正言顺地成为我娘子了。
极东之地正值秋季,我骑着飞流直奔阳山草舍。可路遇一湖泊时让我放慢了速度。那湖泊倒是很寻常,只是那湖岸旁竟搭满了葡萄架子,青紫葡萄结了个满满当当。
葡萄……
佩儿自随我住在极北之地还没吃过葡萄呢,若是买了些带回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着想着,我便驭着飞流落了下去。
湖畔密丛的葡萄架子中有一人影,我琢磨着应是这些葡萄的主人,便走了过去。待看清那人长相,我着实吃了一惊。那人好似与我一般岁数,金发碧眼,而那金发竟和佩儿的眼睛是一种颜色……
那金发碧眼男子见着我时神情也是相当的吃惊,我起初以为是我这样包裹着面容才使得他吃惊的,可是那人竟小声嘀咕了这样一句话——
“没料到我不欲去寻他,他却主动找上我了。”
我顿时一头雾水:“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吧,我来此处,只不过是想买几串葡萄。”
他静静地凝着我,凝得我有些不自在。我再将遮颜素布拉了拉:“你这葡萄卖不卖?”
他轻轻勾起嘴角,声音甚是空灵好听:“他果真喜好男色。”
我再度一头雾水。
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终得出个结论:这人……真是白瞎了一副好模样,竟是个痴子。
我将一片银箔递到他手中:“即便你这样,我也不会坑你,我只拿两串葡萄。”
伸手便在就近的葡萄架子上摘了两串通紫葡萄,可他却在我耳畔说了一句令我实为震惊的话:“你摘葡萄是不是拿去让那金眸子吃……”
随着他声音戛然而止,那两串通紫葡萄也倏然落地。我那本应捧着葡萄的手现已死死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咬着牙齿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她?你是谁?王族派来的?来了多少人?!”
那人被我这般卡着喉结,却没有半分惊恐之色。只见他平静如止水地挤着声音对我说:“金眸,阿修罗特有。我为辅佐之祭司,此生我不欲去寻他,却不想身上飘着他气味的你却来打扰我了。”
我浑身血液顿时凝了。
片刻,我回神,既然此人说了这番话,是真是假,我今日定要问个清晰明了。
“佩儿是阿修罗转世,我基本上已经接受,只是,你这祭司……”
还没等我问完问题,他却双瞳闪过一丝惊讶后反问我:“佩儿?他的名?他自己起的名还是别人起的?他是男是女?”
我还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他竟还敢再给我添加问题,我有些好笑,一直卡在他喉结处的手稍稍增了些力度,字句清晰地再度问他:“你究竟是何种存在?如不解释个清晰,我今日就让这葡萄园子成块无主之地。”
他收了惊诧,转为泰然轻笑,净白修长的手拍了拍我卡住他喉结的那只手。
我如他所愿,将手缓缓松开。
他清了清嗓子后,说:“你如此模样,该不会是喜欢他吧?我是何种存在,他是怎样的存在,他如何会降世,他的寿命如何,我皆能同你道个清楚,只不过,你欲知晓这些前,必当先回答我三个问题。不然……你就算杀了我,蒸了整个旭日湖,翻了整片葡萄园子,我也是不会告知于你的。”
他所说的那些疑问,都是我想要得之答案的。他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所以,我决定同他交换问题。如果他事后耍赖或是信口开河,我再宰他不迟。
我点了点头:“哪三个问题?”
他悠闲地坐在葡萄架子下的藤椅上,望向平静的湖面:“第一个问题,他此生是男是女?”
没再有藤椅可坐,我只好找了株还算粗实的木架依靠着。
我同他一样望向如镜般湖面,脑海浮现出佩儿可爱的模样,开口回答他:“女人,我的女人。”
好似起了些风,湖面被拂起些微涟漪。
他微合眼帘,遮住一汪秋水。
“她记不得往世?记不得匕鬯?”
“往事?匕鬯?”我莫名望向他,正正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略微摇头一笑:“第三个问题,她可有神力?”
这回换做我笑:“柔弱的像只小猫。”
“小猫?哈哈哈哈哈……”他突而狂笑,笑得竟如此张狂。待他笑得好似喘不过气来,他抹了下眼角笑出的泪痕,说:“她是头猛狮,只不过还未长大罢了。”
猛狮?这形容我着实不喜欢,只不过我还有疑问没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不然我定要教训他一番。
我望着他说:“三个问题你已问完,接下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他平静地望着眼下层层晕开的湖面,开口:“阿修罗,降世为灭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我为辅佐祭司,唯我可解他封印,使他得灭世神力。我与他若完成了天命,会双双再度沉睡,等待下次苏醒。”
他的话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不知为何,我却相信,因为我读过王族碑文。
他为何不想见佩儿,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得知。眼下,我只想得知:“如果你见着了她,你会怎样对待她?”
她出神地凝着水波荡漾的湖面,片刻后收回目光,朝我耸了耸肩膀:“他是我主子,若他来找我,我必当有求必应。”
“有求必应?”
“自然。他让我做甚我便做甚,他想要何物,我便助他得到何物。”
“果真如此?”
“此乃我命。”
我重新骑上了飞流,再摘下两串葡萄:“匕鬯可是你名?”
他朝我合了合眼帘。
我将葡萄放入怀中:“你会一直在此处?”
他轻笑着说:“你可以时常替我主子来摘葡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会不会一直在这,我总觉得,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如果……唉,算了,但愿没有那一天……
此日,我打封印时一直走神,着实耽搁了一些时间,直到月明星稀时,我才回了洞。
不出我所料,佩儿她正忧心忡忡地等着我。没等她伤心或生气,我便竖起了手指放在嘴边先开了口:“佩儿,我错了,不该耽搁这么久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渐渐鼓起了腮帮嘟起了小嘴巴。我再朝他神秘地笑了笑,指了指怀中:“你猜,我怀里有什么?”以往,如果想打断她思路,我都会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看这次能不能行得通。
果真,她嘴巴即刻泄了气,巴巴地望着我:“是什么?”
哈哈,屡试不爽。
这么容易就忘记发嗔了,真是可爱。
我端着手掌在她耳旁轻声说:“里面全是葡萄,很甜很甜的葡……”
一只小手已急不可耐地伸了进来。
“哎,没洗呢,佩儿……没……唉……算了,吃吧,小心噎着。”
佩儿很爱吃葡萄,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两串葡萄便都进了她的肚子,还不停地伸着小手在我怀中乱翻。
“蓝莲,没葡萄啦?你不是说怀里揣的都是葡萄么?怎么就没了?”继续乱翻一阵,“怎办好?怎办好?佩儿竟都给吃光了,蓝莲吃什么?”
我着实好笑,忙捉住她毛躁的小手:“别再往下翻了,不然就翻到别的水果了。”
“还有别的?”她眨巴着一双灿灿天真的大眼睛。
我自顾笑了一阵。
她躲到了我怀里,娇着声音问我:“成亲是什么?凤冠霞帔是什么?夫君是什么?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来了,来了。看样子,我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了。
我坐在火堆旁将她抱在腿上,开始给她一一解释,待到我嘴里发苦,眼睛发涩,才给她解释清楚。
她嘴巴里飘着葡萄果香说:“凤冠太贵重,我不要。霞帔上面我不要金线绣,我要蓝线,花纹要莲纹。行不行呢?”
我偏了偏头:“红色嫁衣上面绣蓝线,不是很显色啊。”
“不嘛,不嘛!我就要蓝线,和蓝莲头发一样颜色的线!”
看着那一双蹬踹欢快的小脚,我只能投降:“好、好、好!就依你,就依你。”
“蓝莲最疼佩儿了!蓝莲最疼佩儿了!”
这磨人的丫头!
蓝线……我望着忽高忽低的火苗子。
那便用我的头发绣上不是更好?
还剩下六日,六日后,我便能亲手为她穿上嫁衣,亲手替她解开嫁衣……
六日……
可我着实没料到,还剩两日时,我……竟遇上了王族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