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陌上尘》o清洛o

12、Chapter 12

　　肠胃炎在三天后终于开始有了好转，长时间不退的高烧也终于慢慢的降了下去。乔洛清每日都守在我身边，几乎是片刻不离。而穆宇只在我出院的那天发了条短信问了问我“身体如何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去了。”在我回了一句“没事”之后，便再无下文。
　　“真好。你终于能吃得下东西了。”乔洛清坐在躺椅上看我吃饭，笑容灿烂得有些耀眼。
　　他的手艺愈发的好。青菜断了梗，单纯取了菜叶剁碎，混着去了皮、切成小丁的鸡脯肉，熬得几乎是融化在白粥里。介于我这些天呕吐得厉害，乔洛清在粥里还加了点儿小米。撒上一点点姜末，滴上几滴香油，让本是毫无胃口的我都忍不住要尝上两口。
　　淡淡的姜味混着温热的白粥入肚，人也舒服了许多，我整个心情都好起来。
　　“慢点儿吃。”他抽了两张纸巾帮我擦了擦嘴角，“你瘦了好多。”
　　我笑了笑，将最后一勺粥咽进肚子，“挺好的，这样就不用花力气减肥了不是？”
　　“神经！”乔洛清狠狠白我一眼，接过空碗，“明天再去医院复查一趟吧？”
　　“啊？不去！”我撅了撅嘴表示不满，“再吃点儿药就好了，不是都退烧了嘛！”
　　乔洛清一脸黑线，“您都要奔三的大龄女青年了姐姐！能不跟孩子似的撒娇卖萌么？”
　　“说什么呢混蛋！”我几乎要炸毛，“我才23岁好吧！23岁！什么大龄女青年？！这是女孩子最美的青春时期美好年华好吗？！”
　　“得了吧！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才青春时期美好年华呢！你弟弟我才是呐！你都一把年纪了瞎凑什么热闹！”他不屑的对我翻白眼。
　　“一把年纪你妹啊！”这混球，真是不气死我不罢休！
　　他歪着脑袋冲我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无辜状，“哎呀。不好意思。我只有姐姐，没有妹。”
　　许久没有的嬉闹斗嘴被楼下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乔洛清看看我，满脸疑惑。
　　我们家的门铃已经多年只是个摆设，几乎就不怎么响过。朋友来基本都是打电话吼我们开门。按门铃的基本只有快递小哥。
　　可是，有哪家快递小哥这样勤快，晚上八点半还在外面奔波？
　　“快递？”
　　我摇摇头，我都躺床上养病了，哪里还能淘宝啊！
　　“那不管他。”乔洛清努努嘴，准备装听不见。
　　但门外的那位显然没打算放弃。门铃不依不饶的响着，大有不给他开门就要不准备停下来的架势。
　　“下去开门吧。”我推了推乔洛清，伸手抓过外套披上，“我也下楼去泡个澡，脏死了。”
　　他不情不愿的嘀嘀咕咕的走下楼去，我身体还虚着，速度略慢一些。还未看到玄关，就听见乔洛清怒气冲天的一声大吼：“草他妈！你还有脸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不用看，我也知道那玄关站着的，必定是我人间蒸发了般多日不曾吭声的男朋友。
　　“阿洛呢？”穆宇的声音很淡定，并不没有因乔洛清的激动而收受到什么影响。
　　他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像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情绪淡定平静的让人有火都发不出来。
　　“跟你什么关系？”我在楼梯的拐角，看到乔洛清拦住了穆宇。
　　我不太想这么快就露面，由着乔洛清骂骂穆宇发泄下他的怨气，顺便替我出口恶气也挺好。虽然我在乔洛清面前一副无所谓我早已预料到的淡定模样，但是心里终归是不可能毫不介意的。
　　“我来看看她。”
　　“不用！”乔洛清一声冷哼，“她这几天病得乱七八糟的你不来，现在来干嘛？看她死了没吗？”
　　穆宇皱了皱眉，“怎么这样说话？”
　　“难道不是？”乔洛清咄咄逼人的模样真像是变了一个人，“她高烧39度你让她自己回来，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我看她死了你都不会知道。现在来装什么好男人？！”
　　“我太忙了。那天……”
　　“去你妈的太忙！”乔洛清狠狠呸了一口，用手一推穆宇的肩膀，“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你有完没完？！”
　　“滚出去！”
　　这一动手，穆宇大概火气也压不住了。他鲜少这样听着人家讽刺他还默不还口。两个人大吵起来，我不能再躲，动身往楼下走。
　　“姐姐眼瞎了才会看上你这条狗！”乔洛清显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什么词都往外蹦。
　　我不由加快了脚步，两个男人刚入我的眼帘，我就听到穆宇对着乔洛清吼：“你姐乐意喜欢我！你管什么屁事管这么多！”
　　“嘭！”
　　穆宇的话音还未落下，乔洛清就已经一拳挥在了他的脸上。力道大得穆宇整个人直接飞起来，重重的撞在玄关的鞋柜上。
　　“你他妈……”他咒骂着要爬起来，刚动了动身，乔洛清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穆宇一声闷哼，伸手握住乔洛清的脚踝一用力，直接将他拽倒在地上，随即翻身压在乔洛清身上，挥起拳头就往下砸。
　　穆宇的妈妈是部队里的军官，从小的家训便是“你要是打架打输了，回来我就揍你”。训得穆宇从小打架就是一把好手。可乔洛清也算是科班出身，动起手来不讲规矩不讲道义能赢就行。两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描述起来似是很多，其实整个过程不过三五秒。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惊得我一时间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去拉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都已挂了彩了。
　　“都住给我手！”我将骑在穆宇身上的乔洛清拖开，从正面拦腰抱住他，和穆宇拉开距离。他火气上来的时候真的很难压制，骂骂咧咧的还要冲过去打人。
　　相比之下，穆宇实在是淡定的不行，从我拖住乔洛清就不再动手，爬起身来，默默地拍身上的尘土。
　　“阿洛。你人好些了么？”穆宇略微整理了仪容，想起关心我这个病人了。
　　“没事。”我摇摇头，警告性的瞟了乔洛清一眼，松开了揪着他的手。
　　“嗯。那我先回去了。”穆宇点了点头，看着乔洛清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在你家很不受欢迎呢！小朋友脾气很大。”
　　“谁他妈是小朋友？！”
　　穆宇耸了耸肩，“我看着阿洛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也别太给自己长脸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过两天好了联系我。”他说着走过来搂住我，吻了吻我的额头，便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眯了眯眼睛，对着乔洛清道：“噢对了。小弟弟，大人谈恋爱，你别过问太多。你姐和我在一起，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下次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别说我打小孩子。”
　　这简直，就是作死！
　　我怎么也没想到穆宇临走还要来这么一段话。乔洛清这心高气傲的脾气，我毫不怀疑如果方才抱住他的人不是我，他会一拳挥过来直接将我揍趴在地上。没等穆宇话音落下，乔洛清就已经挥着拳头冲了过去。
　　“阿清你住手！”我不由伸手去拉他。可大病初愈的我怎抵得过怒火中烧的他。此时的乔洛清，像决斗场上红了眼的公牛，重重一甩手，直接将我推了出去。
　　玄关有个小小的台阶，脚踝磕在台阶的边上，我瞬间就失了平衡。我身体一倾，便向着一旁的鞋柜摔去。额头重重的撞在柜子的尖角上，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潮水般汹涌的袭来，双眼一阵发黑。我伸手摸去，指尖触到一小片温热的湿漉。
　　“姐姐！”“阿洛！”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嗡嗡的耳鸣声，有些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晰。两双手一左一右握住了我的胳膊。左边的温度冰凉，如同它的主人穆宇般平淡得几乎毫无波澜。右边的则火热得似是冬日的暖炉，来源于我亲爱的弟弟。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乔洛清手足无措的跟我道歉，拿纸巾轻轻摁着我额角那剧痛的伤处，慌乱不堪。
　　穆宇握着我的手，安抚的用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还不忘指责乔洛清一句：“看看你做的好事。”
　　乔洛清完全没有搭理他，我却难以再忍受这恼人而僵硬的气氛。
　　“够了穆宇。”我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那冰凉的温度仿佛是渗透进我的血管里，一路寒到心底，“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穆宇蓦然空了手，略微有些尴尬。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回去了。
　　家门关上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刺耳。我还坐在地板上，乔洛清还在我耳边不停的道歉，额头依旧隐隐作痛，心底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掏空了般，空洞的似是有寂寞的回响。
　　“对不起……”
　　“让我静静。”我撇开头不想看他。
　　“……”乔洛清真的闭上了嘴，站起身来一弯腰，将我横抱了起来。
　　“你……”
　　“上楼。我先帮你上了药再说。”他干脆利落的打断我的话，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可说完这句又很快温和软化下来，“什么都没你的伤来的重要。我们先不闹好不好？拜托。”
　　我没再吭声，任由他把我像个洋娃娃似的抱进房间，跑进跑出的给我擦脸，消毒，上药，甚至还剪了一小撮我额前的短小碎发，帮我扎了个马尾巴，以防止头发碰到伤处。
　　一切都做完，他又蹲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的跟我道歉。
　　“你出去吧。”我背对着乔洛清躺下来，真的是不想应他也不想说话。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情。
　　疲惫，烦躁，不安……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由心底升腾出来的累。我并没有在生谁的气，如果一定要说，我大概在是在气我自己。
　　我喜欢穆宇，我不愿与乔洛清决裂，我力求能在他们当中周旋的很好。然而事实上，我连我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
　　乔洛清大概很不安，在我床边踌躇不定，我猜他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又担心我会发脾气。
　　“你先出去吧。”我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没事。你让我静一静。”
　　他“嗯”了一声，帮我拢了拢被子，声音歉疚得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偷了糖吃被抓了现行，软软怯怯的叫人心软：“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好。”
　　“对不起。我不该动手的。”关门的声音轻轻响起，乔洛清又停下了步子，“你别生气……等你好了。怎么罚我都好，好么？”
　　我没应声，他也没再多说。门轻轻地关上，我仰头看着天花板，眼泪毫无征兆的，就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