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陌上尘》o清洛o

11、Chapter 11

　　我在医院躺了一天，挂了六七瓶的点滴才被批准回家。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引起的发烧，所以炎症消退之前，还是要烧几天。而乔洛清突然就不忙了。除了给我买点儿粥，他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傍晚，乔洛清拎着大包小包的药陪我回家。我看着十几层的高楼，第一次觉得住在顶楼是件这么烦人的事情。
　　所谓祸不单行，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大概，就是我现在这个状况。
　　电梯抢修，暂时停止运行——这意味着我和乔洛清只能走楼梯上去。
　　可是我现在已经跟行尸走肉没啥区别。在上吐下泻了一整天外加高烧的折磨下，我完全提不起分毫的力气，站着都双腿发软。
　　而我家，住在21层。
　　走上去，简直就是要我的命！
　　乔洛清搀着我走了两层楼就停下了步子，一脸鄙视的看着我。
　　“真没用。”他看着扶着墙气喘吁吁的我撇了撇嘴，将手里的药递给我，“拿着。”
　　“我……呼。呼。我是……病人。好吧……呼。”我瞪着那包药，“你还让我……”
　　“哪儿这么多废话？”他把药塞进我手里，走到我旁边蹲下身，“你不拿着，我要怎么背你？”
　　“……”这下，我瞪他不瞪药了。
　　“干嘛？难道你还要我公主抱你吗？”乔洛清转过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我一番，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拜托！姐姐！你体重不轻的好吧？公主抱你走上去我手会断掉的！”
　　“你……”本来感动不已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小清子你胆子不小！”
　　“是是是女王陛下。求您赶紧上来成么？蹲着腿酸的很呀！”
　　我没再磨叽，毫不客气得把整个重量压倒乔洛清的背上。他搂住我的膝弯，小心翼翼的把我背起来，慢慢的往楼上走。
　　淡淡的牛奶香，从乔洛清的身上传到我的鼻子里。许是病中的人总是比较脆弱，他宽大的肩膀，体贴的举动，竟让我觉得格外依赖。
　　“阿清……谢谢。”我微微搂紧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头上。有种舒心的安全感。
　　“哼哼！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关键时候还不是要靠我！”乔洛清哼哼两声，将我托高搂紧了几分，“你说说你，和穆宇在一起有什么用？你还不如养条狗呢！你生病了，狗起码还会心疼的舔舔你哀叫几声。那混蛋呢？！妈的！居然让你自己回来！连狗都不如！”
　　我无言以对，更不想说穆宇其实还是吠了两声，让小助理扔了信用卡让我自己去趟医院。
　　他与其这样，倒不如不管我。
　　或许，在这段感情中，我更像穆宇的宠物。需要的时候搂着玩玩，不需要的时候独守空房。
　　还真是怪悲哀的。
　　乔洛清还在不满，嘀嘀咕咕的数落穆宇的不是。我趴在他背上听着，无声的笑着。这个我看着长大的小毛孩子，如今也已经长成了有着坚实臂膀的男人。会懂得照顾人，体贴人了。
　　只是好可惜，这是我弟弟，不是我的男朋友。
　　这么想着，突然想到乔洛清在我床边睡着时说的那句喜欢。
　　这小子，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了么？
　　“我说阿清。”
　　“嗯？”
　　“你看上哪家的妹子了？”
　　“什么？”乔洛清的声音听起来很疑惑，“什么妹子？”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谁家的？”我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睡梦里，握着我的手，说‘我喜欢你’啊。”我奸笑着说，“看上哪家花姑娘了？怎么也不跟姐姐说？”
　　乔洛清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小心的将我放下来。
　　“怎么了？”他的表情严肃得有些骇人。
　　“没事。休息一下。”他随意的摆了摆手，“我还说什么了？”
　　“没了。”我耸耸肩，“诶。不用这么紧张啦。不想说姐姐不问了就是了。”
　　“我喜欢你。”乔洛清看着我，突然蹦出一句来。
　　“什么？！”我惊了一跳，皱紧了眉头盯着他。可是在他脸上却找不出一丝一毫能显示出他此刻是在开玩笑的表情来。
　　“我喜欢你，很久了。”他看着我，宝蓝色的眸子像是带着火焰一般，灼烧得我觉得无法直视他。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乔洛清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细微的喑哑，看着我的眼神专注而执着，像大海般的幽深，似是要将我吞没。
　　“乔洛清，我……我和穆宇……我……”话语断断续续的说不完整，我终是无法忍受的撇开了头。抿着唇盯着一旁的墙壁，一脑子的空白。
　　“诶！姐姐！”就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乔洛清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说，你不会当真了吧？”他的语气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充满了无奈和调侃，“呐呐呐。你有没有被感动到？”
　　我不禁转头看他，他一脸促狭的笑容，和小时候恶作剧成功了一模一样。
　　“……啥意思？”我被他翻书一样的变脸弄的无所适从。
　　“还有啥意思？”他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的卖萌，“当然是拿姐姐试试表白场景啦！”
　　“……”
　　“怎样怎样？有没有被我感动到？”乔洛清将脸凑到我面前，“有没有想答应我的冲动？有没有有没有？”
　　“……”我愣愣的看着他，完全还没从这突然的转变中回过神来。
　　“我说，姐姐……”乔洛清歪着脑袋看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拜托！你是我姐姐好吗！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他拿手指轻轻戳我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所以……这是……试炼？”
　　“废话！”他翻了翻白眼，“不然呢？你想不伦恋啊？”
　　我摇了摇头，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他若真的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才好。
　　乔洛清又把我背起来，接着往楼上走。他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没有分毫颠簸的感觉。
　　“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将来一定很幸福。”方才被乔洛清瞬间惊到让我此刻脑袋又觉得有些晕眩。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真的是不太适合病中的人。我趴在他肩上昏昏欲睡，轻声的在他耳边低语。
　　“为什么？”他问我，音调平淡得似是没有感情。
　　“因为我家阿清长大了啊。”我颇感骄傲的说，“你现在成熟了，也稳重了。我总还觉得你是以前那个小毛孩子呢？突然却发现，你都这样值得让人依靠了。”
　　“是么……”他的步子有片刻的停顿，很快又恢复如常。然而自言自语式的低问里却带着几分遗憾和伤感，“值得依靠，有什么用？”
　　“怎么没有？女孩子总喜欢这样的。”对比起穆宇的忽冷忽热，我不由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把那女孩子带回来给我看看？”
　　“不可能了。”他摇了摇头，“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
　　“她……”我听见乔洛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她有男朋友了。”
　　“！！！”瞌睡虫什么的一刹那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乔洛清，想说点儿什么打破这变得压抑的气氛，却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是不是很可笑？”他轻声问我，“所以，我只好用姐姐你做替身，试试表白的感觉了。”
　　“你要等她么？”
　　“……也许吧？呵呵。我也不太懂。”乔洛清停下来，微微喘了两口气。16层了，他该是有些累了。可他并未多做停留，只喘了两口就又往上走。
　　“要不……我自己走吧？”我不禁有些心疼。
　　“不用。”他不肯将我放下，搂紧了我又托高了几分，“早点上去，你好早点休息。”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我没什么立场去劝乔洛清放手，因为那和他劝我对穆宇放手，没有什么不同。我不知道乔洛清喜欢的这个女孩子，值不值得他这样用心。正如我也不知道穆宇，值不值得我这样锲而不舍。
　　中药难以下咽，我脆弱的肠胃亦是完全无法适应，直接导致得就是我跪在马桶边上猛吐。肠胃早已空荡荡的毫无存货，我干呕着，药吐干净了，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乔洛清心疼得忙前忙后，哄幼儿般的哄我喝水吃药，用温热的毛巾给我擦脸擦手，再将我塞窝进了被子里。高烧持续在38度7始终不退，我吃不进也喝不下，他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来哄着我喝点儿葡萄糖水。
　　我迷迷糊糊的靠着，看乔洛清忙里忙外收拾好了房间，然后从客厅里搬了躺椅来架在我床边，铺了毯子垫了枕头，晚上就要这样睡我床边的架势。
　　“别叫我回房间！”将保温壶放到床头柜边，他阻止了我还未出口的话，“你烧都没退，喝了药又一直吐，不睡在你旁边我不放心。”
　　“我没那么娇贵。”我表示抗议，虚弱得如同蚊子叫似的毫无威慑力。
　　“老实听话吧你！我可不想要个脑瘫的姐姐。”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拧好的冰毛巾敷在我的额头上，“好好休息好吧？你要没病谁爱管你！”
　　“……”这混小子！
　　“快睡吧姐姐。”乔洛清低头，隔着毛巾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像他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求我给予的晚安吻一样。
　　我本就疲惫，闭上眼没多久就熟睡了。再醒来已是晚上十一点。昏暗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躺椅，乔洛清不在。
　　楼下的阳台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低低的，刻意压低了音量。左右我也睡不着，干脆裹了外套，下楼去找乔洛清。
　　“你不要再来烦我了！”乔洛清不知在和谁打着电话，愤怒的低吼传入我的耳里，我不由停下了脚步，站在落地窗边看着他。
　　“你没资格那样叫我！”他的情绪看上去糟糕透顶，语气满满的愤慨和不耐，“你当年能干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我看着他愤怒不已的眉眼，心下疑惑满满。脑袋骤然袭来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到了旁边的小立柜。
　　静夜里，一声轻响也显得格外的洪亮。乔洛清猛地转过头来，对上我看着他的视线，顿时满脸都是震惊。他愣了愣，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快步走到我身边。
　　“你怎么下来了？”他伸手帮我拢了拢外套。
　　“和谁电话呢？”
　　“……没。”他急急忙忙的摇头，“无关紧要的人。”
　　“阿清。”我知他不愿告诉我，“从什么开始，我们之间，秘密这么多了？”
　　“不是……我……”他有些慌乱，想说些什么却又好似难以开口，语调里带着几分祈求，“姐姐……给我……给我点儿时间，成么？”
　　我静默着看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真的……我……”他手足无措，“给我点儿时间！我……”
　　我还从没看过他这般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真的……我一定……”
　　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秘密了。我遗憾我们不再无话不说，但我又何必逼他。
　　安抚的拍了拍乔洛清慌乱的脸，“没事。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