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罗曼史》博物馆和脸

2、二

　　(四）
　　“三餐招待得不错。不过一大清早阿飞从李寻欢的房间里抱着枕头出来是想闪瞎我的眼吗？叫李大哥是为增加情趣？好吧，希望我下次拜访的时候你们能有所改进。”
　　叶开的耳朵被飞叔叔捂住，只仰头看见风衣叔叔的嘴唇动得极快。
　　“代我向沈浪问好。”
　　风衣叔叔笑道：“沈浪大概在白飞飞的温柔乡里过得很好。”说完，他一步跨上计程车。
　　“李大哥你又说到他的痛处了。”阿飞叹了口气。据说半个月前白飞飞找到王怜花说哥哥借一下沈浪，于是沈浪被借走了。
　　“请问，”叶开伸直脖子郑重其事地问到，“李叔叔是我的妈妈么？”
　　王怜花贻害无穷。

　　李叔叔没有承认是妈妈。难道说阿飞叔叔才是？生物里有讲两个雄性不能孕育下一代，但是那个风衣叔叔不是科学家吗？
　　或者，他根本就是骗我的。
　　叶开一直到上午第二节课后才想明白这个事实。以及他还明白了一件事：科学家的人品不一定都很好。
　　“呀，快看那个人走路的样子真好笑。”一个女学生趴在窗边喊道。
　　丁灵琳是很爱凑热闹的。她也朝窗外看了过去。
　　“真没礼貌，那是个身体有残疾的同学。你看他的皮肤这么白，大概身体还有什么其他毛病吧。”但她不喜欢取笑弱者。
　　“既然是有残疾的人，何苦要读我们正常人的学校。”被指责为没礼貌的女生不服气地说道。
　　“因为他也没想到这里也有你这样不讲礼貌的人。”丁灵琳的对手是上官小仙。看一个人的实力需看他的对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女同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女生好可怕啊，嘴巴不饶人又爱哭。
　　叶开果断起身离开战场。
　　傅红雪拖着右腿走着，即使燕南飞就在他身旁也不叫燕南飞扶他。就算是腿有残疾也不需要人搀扶，因为正常人能走完的路他跛着腿也能走完。
　　他走得有些费力，脸更白了。
　　迎面而来的人他不认识，只觉得对方咧着嘴一脸惊喜的样子有些夸张。
　　“你、你，同学，我们又遇上了！”叶开才出教室门，就在走廊与白皮肤少年再次邂逅。
　　傅红雪停下来对身边的燕南飞说：“我不认识他。”
　　“我是1-S班的，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让开……”傅红雪说。
　　叶开笑道：“不是让开是叶开。”
　　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这两句很好记，其实傅红雪已经记住了。
　　“我叫傅红雪，1-R的。”
　　燕南飞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叶开一番，心想原来公子羽哥哥说来头不小的叶开就是这个人。
　　“我们要上课了，再见。”燕南飞扯了扯傅红雪的衣角，告别了叶开。
　　叶开觉得今天真是很开心了。过了很久他才想起傅红雪原来是个腿有残疾的人。
　　傅红雪上最喜欢的物理课走神了。他想难道那个叫叶开的人没有发现我是跛子。

　　（五）
　　叶开有时候也会玩GAL GAME，当然玩的游戏都是由飞叔叔审核过的全年龄向的游戏。不过他总是没什么耐性，还不能玩到攻略其中一个女性角色，就会打电话给念大学兼职卖盗版的江小鱼说这个游戏不好玩。江小鱼在电话那头说我这里有刺激的你要不要。叶开说我想要星之卡比那种。
　　“星之卡比最不好玩！”江小鱼挂断电话。
　　他的家属兼老师就坐在他对面，万年白衬衫。
　　“来多做几道题，如果你再挂科就该降级了。”家属的态度一向都很温柔。
　　江小鱼突然觉得这压力还是很大的。他由于不良了几年，因此现在大学还没有毕业。而他的家属都快升副教授了。现在社会竞争大，就业难，又不能指望家里那盏美人灯（常指代他父亲江枫），想和家属搬出去住就得自己买房。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大学城的房子我已经付了首付。到时候我、你、爸爸和燕叔叔就可以住在一起了。”这根本不容商量。
　　“房子难道不是该由我买？我是哥哥呀。”
　　“两兄弟就何必分清楚，谁买都一样。”家属说。
　　“压力好大。”
　　“嗯？什么？”
　　“没，没有，帮我讲一下这道题。”
　　和江小鱼比起来，叶开对于“欠缺”完全没有概念。李叔叔和飞叔叔给予他的条件实在是很优越。他从不羡慕任何同龄人，相反，他总是别人欣羡的对象。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迫切想和傅红雪成为朋友的事一直使他有种不满足的感觉。
　　真奇怪，这是早恋了吗？
　　不是，早恋是喜欢女孩子。
　　叶开自问自答道。
　　终于在一次午饭时间，叶开逮着机会坐到了傅红雪旁边。他还不忘四周看了看，确定那个燕南飞在不在。
　　“我是来和你成为朋友的。”开门见山，中学生作文常用手法。
　　傅红雪的午餐只有青菜，连豆腐都没有。他如同前几次一样不理会叶开。
　　“我知道通常你都要等我说两遍才理我。”叶开端了一盘熏鱼，一口都没动过。
　　傅红雪想站起身来。
　　“我想你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
　　“残废？”傅红雪冷笑道。
　　“笨蛋，是安静。你总是很安静的样子，我却不容易安静下来。”
　　“无聊。”
　　叶开哈哈大笑起来：“对啊，这个理由是我编的。我想两个第一天上学迟到的人总会有些投缘吧。”
　　傅红雪可能思索了一下，也可能是发了一会儿呆。
　　“好吧，成为朋友的话，我要吃鱼。”
　　“成交。”叶开把熏鱼的盘子端给了傅红雪。
　　其实傅红雪从没有吃过燕南飞的午餐。在此之前，他都只是自己的青菜。他很沉默但他并不迟钝，同燕南飞的接触中他发现燕南飞时常为了优越而慷慨。而身边这个叶开同学，几经接触似乎属于天真烂漫型的。
　　另外，傅红雪是真的喜欢吃鱼。
　　此时天真烂漫的少年叶开心想：一盘熏鱼换一个傅红雪好划算！

　　（六）
　　楚留香隔着车窗，看见两个少年从学校里走出。
　　而其中一个少年还有腿疾，走路的时候需要拖动右腿，那模样并不好看。少年的神情并不清晰，大概看上去是平静的。走路的姿势虽不美观，也谈不上丑陋、或许看久了会让人懂得尊重他。因为这个腿有残疾的少年显然自己充分地尊重自己。他尽力地又平和地走好每一步。
　　突然，走路艰难的少年露出了笑容。
　　而旁边的少年早已喜笑颜开。
　　不论外界是什么天气，这幅被固定在车窗的画面已经到了春天。
　　面对母校的学生，楚留香总是有点中年人的怀旧情绪。他记得小时候他和无花也并排着走在路上。无花穿着背带裤和皮鞋，像是留洋回来的小孩，又怕晒太阳，总是走在树荫下面。后来两个人都长大了，除了两个人一起鬼混之外，无花还练就了把任何车都往墙上倒的绝技。在后来就没有了，无花出家了。楚留香自己就成了无花斩断的尘缘。
　　至于留香寻欢，李寻欢同他拼白酒时笑说过的那句“留香寻欢都是浪子”，更无从谈起。他知道李寻欢每天宅在家里写书，沈飞每天按时下班回家，甚至他们两个人还领养了一个小朋友。
　　前段时间，他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内容是：我终于和枯梅姐结婚了，我很幸福。原随云。他呆望了短信很久，怎么也不明白这句话在讲什么。每个字都认得，合在一起就读不懂了。于是他删了短信，当没发生过。
　　又何止是一条短信，好像他这十年都没发生过。
　　萧十一郎用十年等到了连城璧出狱。
　　戚少商和顾惜朝用十年走遍了世界各地弘扬中华文化（民乐街头卖艺）。
　　西门吹雪用十年将西门电冰箱卖到了欧美市场，并逐渐向家用电器巨头进发。
　　目前来说，跟他一样白混十年的或许只有陆小凤了。
　　不知是谁说过，当只有陆小凤陪你的时候，你的境况应该是很糟了。
　　“我最近有点老年病，突然伤感起来了。”楚留香拨通了胡铁花的电话。
　　“回来看德国打意大利就不伤感了。”胡铁花在电话那边喝着酒。
　　幸好我还有胡铁花，姬冰雁，还有三个姑奶奶……楚留香数了数，觉得自己不算太差。
　　总比陆小凤好，连花满楼都已在英国定居八年了。八年间，两人不再见面。

　　“他们说你喜欢你们班的组织委员翠浓，是真的么？”叶开问身边的傅红雪。
　　“怎么可能。”傅红雪否认。
　　叶开和傅红雪如今已步入了好朋友阶段。傅红雪知道叶开有时爱喋喋不休，叶开知道傅红雪有时听见装听不见。傅红雪觉得叶开很迟钝，总不在意他腿有残疾；叶开觉得傅红雪个性很差，极其爱好装冷漠。可是两个人都无法拒绝同对方作朋友。
　　“你喜欢上官小仙是不是？”傅红雪想了许久才想起那位女同学的名字。
　　“不是！也不是丁灵琳！”叶开极力否认。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年龄大一点，温柔的？”傅红雪问得很直白。
　　叶开一脸鄙视的样子说：“年龄大的有什么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
　　傅红雪把脸凑过去，认真地问。
　　“皮肤白点的同龄人。”叶开回答。
　　傅红雪居然笑了，并且是大笑。
　　“原来你喜欢我们班翠浓。”
　　少年人的情缘大都是从讨论喜欢的女性开始的。到了最后多半和女性扯不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