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说话！》享耳轩

3、chapter 3

　　当我正要悄然离开时，被我救护的第一名伤者忽然拉住了我的裙角，这个动作有些失礼，但以他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样做了。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冲我微笑，他的容貌并不英俊，但笑起来却很好看。“抱歉，女士。我是威廉·斯密，可以冒昧地问下您的名字吗？”
　　我脸上发烧，这还是第一次被陌生的男人问及姓名，“碧翠丝·卢瑟。”
　　“谢谢，卢瑟小姐。你救了我的命，我定会报答。”他诚恳地说。
　　我点头微笑，准备离开。然而，撒旦注定我今日没法悄悄离去。
　　“站住。”上古者说。
　　我急忙跪下，完全不敢看他的脸。
　　“你都听到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什么都没听到，主教大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
　　他说：“你是爱尔博塔·卢瑟的什么人？”我肯定他听到了我刚才回答斯密先生的话。
　　“我是侯爵阁下的曾孙女，主教大人。”
　　他走到我的面前，两指用力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头往上扳了扳。我瞬间就坠入他血红色竖眸的深渊中，意识逐渐涣散，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股力量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想要亲吻他的足尖，但我知道不能这样做，即使只是一个血仆，我也必须保有尊严。
　　“闭上眼睛。”他命令道。
　　我下意识地遵从，脑中的混乱逐渐平息下来。这是上古者特有的技能——威慑，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会受到影响，意志薄弱的人甚至会崩溃。
　　良久，我睁开了双眼。
　　他说：“你和我们一道去府邸。”
　　“我的荣幸，主教大人。”并不，我腹诽道。
　　“主教大人，请允许我跟随。”威廉·斯密请求道。
　　上古者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
　　我有些同情他，上古者性格高傲，血仆永远不用指望他们能搭理自己，哦好吧，我的情况有些特殊。
　　上古者带着他的仆人和我到达亲王府邸时，开幕仪式已经完毕。
　　然而他们还是受到了礼节周到的欢迎，让我奇怪的是，上古者对于这些繁琐的礼节透露出了极大的不耐烦，若非那个代替他出席仪式的第四代安抚，他或许会掀翻桌子。
　　丽蓓卡看到了我，她的眼里满是担忧和嫉妒，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爱尔博塔的担忧则更加明显，在行过礼后，她拉着我上下观察，再确认我只是受到了惊吓后松了一口气。“感谢您救了我的亲人，伟大的上古者。”
　　上古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
　　“我很抱歉在我的领地让您遇到这种事。”亲王陛下说。
　　上古者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魔族’出现在这里你居然不知道？”
　　亲王陛下闻言一愣，“魔族？这不可能！”
　　上古者的鄙夷显露得更加明显，撒旦啊，他一点也不加掩饰，甚至是野蛮。
　　一个守夜人将那恐怖的死尸重重地抛在地面上，它只有眼白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亲王。
　　亲王有些尴尬，“我的失职，阁下。”
　　魔族？我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和丽蓓卡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但是他们在300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亲王斩钉截铁的说。
　　上古者的双眼危险地眯了眯，“愚蠢。”
　　或许亲王从未遇到过这样不知含蓄的人，梵卓一族一向以严谨沉稳著称，“愚蠢”这个词和他们并不搭边。
　　亲王陛下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邀请上古者去书房商议，我们被他们甩在脑后。爱尔博塔轻笑地看着丽蓓卡：“看啊，这就是男人，只要他们想，无论是谁都会被遗忘。”
　　丽蓓卡脸色发红，被当众拆穿了心思让她窘迫。我心中祈祷，希望她主动放弃。
　　已经接近黎明，爱尔博塔并不能停留太久，她需要返回房间休息。我为她换好睡衣，丽蓓卡则去倒了她的洗脚水。“我的小碧翠丝，女人永远不要奢求太多。男人不会永远爱你的。”
　　我没有说话，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倾诉，并非要我的观点与回答。
　　“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理。”她将被子拉到胸前，闭上了双眼。
　　我们回了侍女的房间，我与丽蓓卡盖着一面被子，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你今天遇到了什么，亲爱的。”丽蓓卡说。
　　“太凶险了，那个东西追在我身后，我跑断了气，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你没有，主教大人救了你。”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说说你吧，丽蓓卡。”
　　“幸运的小东西，早知道我就去送信——唔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玩儿命。”她自顾自地说，没一会儿又神秘兮兮地笑道，“我有预感，主教大人会把你带走。”
　　“这绝无可能。”我肯定地说。
　　“一切皆有可能。他们的血仆都死了，必然会从我们这里要人。而他认识的人，只有你。”丽蓓卡分析道。
　　“哦，只是血仆罢了。认识与不认识又有什么分别？”
　　“傻瓜！你就看着吧！”
　　“快别说我了，说说你。”
　　丽蓓卡沉默了一会儿，不情愿地支支吾吾道：“我没去成开幕仪式。”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她胡乱地抓着头发，“就是没去成！徒利公爵把我叫去了。”
　　“撒旦啊！你还要勾搭几个才满意？”徒利公爵是亲王的首辅大臣。
　　她扑过来撕我的嘴，“那怎么能和亲王陛下比？”
　　“好了好了，那么公爵大人找你有什么事？”
　　在黑暗中我无法看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定然是脸红了。“他想要我做他的仆人。”
　　今天我要惊讶多少次呢？
　　“你同意了？”
　　她狠狠地给了我一下：“你以为我是你吗？”
　　“亲王陛下怎么办？”我问。她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如你所见，他再没看过我一眼。”
　　“或许你该放弃。”我苦心劝道。
　　“绝不。”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没有再交谈，我知道我们的命运在彼此不同选择中渐行渐远。
　　我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那张铁灰色的面孔浮现在我眼前，死气沉沉。
　　丽蓓卡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的眼睛发涩，却如何也睡不着，这是我头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第二天，我在爱尔博塔身边服侍，她的衣服总由我来缝。我将有些发黄的白色蕾丝花边剪下，又将她不喜欢的袖扣摘下。有人来敲门，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门口。
　　“侯爵阁下。”威廉·斯密单膝跪地行礼。
　　爱尔博塔知道他是上古者的血仆，悠然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斯密轻吻。
　　“有什么事吗？”
　　斯密恭敬道：“是想请卢瑟小姐帮忙照料伤者。”
　　爱尔博塔秀气的眉皱起，“我想这件事不是非卢瑟小姐不可吧？”
　　斯密有些尴尬：“是主教大人的指令。卢瑟小姐曾照顾过我们。”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把我招呼了过去，她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小心一点，别离那些人太近。”
　　我点了点头，我已从亲王那里听说，原本应失血而死的血仆并没有停止呼吸，他们的皮肤灰白，嘴中嗬嗬地喘着粗气，眼睛变成了姜黄色，他们见人就咬，毫无神智可言。
　　我跟随威廉到了地方，那些行尸一般的血仆被捆绑在柱子上不断挣扎、咆哮。有些伤者则绝望地看着他们，生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我为其中一个被咬伤的病人包扎伤口。“那太可怕了，”他向我哭诉，“霍华德忽然变成了那样，前一秒，你知道吗，就在前一秒他还满脸安详地睡着。”
　　那咬痕深可见骨，那个霍华德或许是想将这块肉咬下来也说不定。“我会变成那样吗？”他不安地问我。“不会的，祝您长命百岁。”我这样说，但谁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上古者拿着些奇怪的器械在那些行尸血仆身上做着研究，并与身边的四代血族克林特交流。我隐隐听到他们的谈话。“是的，魔族并没有让人类变成血族的能力。”克林特说。
　　“魔族血统肮脏，你认为这是什么造成的呢？”上古者说。
　　“我想，除了魔瓶，其他的一切都没有这种功效。”
　　上古者采纳了他的意见，奇怪的是我注意到他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认为我的偷听并不明显。
　　“啊啊——啊！”被霍华德咬伤的人开始惨叫，威廉拉着我走远，上古者和四代血族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观察。
　　我有些不忍心，他也是人类，和我一样，我们是同族，而我只能在旁边看他痛苦。他拼命地挠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他的指甲缝里就满是自己的血肉。
　　不知为何，我挣脱了威廉的拉扯走到他身边。“先生，先生！”我试图唤醒他，“醒一醒！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的眼中带着哀求与绝望。
　　我悲悯地看着他，为他抚摸胸口，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渐渐地，他的胸膛不再剧烈的起伏，我松了一口气，刚要离开，却被一股大力拽地几乎倒地。
　　他忽然腾空而起压住了我。撒旦！他的嘴中流出腥臭的粘液，滴在了我的宫装上。我卡着他的脖子不让他靠近。他的手几乎要扣进我的胳膊里。他眼神闪烁，我知道他是在犹豫，在抵抗心中的暴戾。
　　“清醒一点！”我喊道。他的眼睛恢复了一点光明，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上古者再一次救了我，他左手拽起那个人的衣领，右手扣在他的天灵盖上，似乎是毫不费力地一扭。我听见一阵咯哒咯哒地声响，他扭断了他的脖子。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威廉来扶我，那个人的尸体躺倒在地上，他的胸膛居然还在起伏！
　　撒旦！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忽然跌跌撞撞地爬了，他的脑袋无力地搭在肩膀上，姜黄色突出的眼球滴流滴流地看着我，似乎随时要像我扑来。
　　上古者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一次，他徒手捏碎了他的脑袋。乳黄色的脑浆并着鲜血撒在地上，有些粘上了我的裙摆。
　　我跌坐在地上，双腿发着抖，我脑子里血红一片，满满的都是他碎裂的大脑。我想我可能哭了，但却什么都听不到。
　　上古者再一次强迫我看他，他金色的竖眸曾经让我胆寒，但此时却能让我平静下来。
　　“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说。
　　我推开威廉，一个人顾不上辞别跑了出去。“我的表现糟透了，主教大人会厌恶我的。撒旦在上，再也不要让我遇到他。”

作者有话说

　　点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