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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3 The beginning ...

  •   姐姐的病情发生了反复,姐夫便带着她去轻井泽休养一段时间。
      我搞不懂姐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再追问时,姐姐忽然又变了脸色,温柔的笑着问我和迹部相处的怎么样。在她的印象中,我和迹部前辈停留在少年时代,我还是那个依偎在她身边撒娇的小孩子。
      她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追究下去了。
      看着姐姐苍白的脸色,我下了这样的决定。
      无论是姐姐还是迹部前辈,他们都应该过着令人羡慕的人生才对。
      至于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已经令我十分幸福,我拥有一对优秀的父母,一个温柔美丽的姐姐,虽然不多可十分要好的朋友,还有日吉。
      就算在此刻结束人生,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我都希望关心我爱我的人能够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这样我就不会有内疚感。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想背负别人的人生,我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管理的很好,谈何为别人负责呢。

      进入秋天之后,慈郎带来了好消息——迹部证券的经营权争夺战中,以迹部前辈的父亲的胜利告终。
      “我们站在了胜利者的一方,可喜可贺~”
      他喝着冰镇的橙汁,笑嘻嘻的说道。一旁的姑姑忍着笑,伸手理顺他乱糟糟的头发。
      “如果当年和迹部订婚的人是真央就好了,”喝完橙汁,慈郎叹了一口气。“这样即便我不去求外祖父,他也会爽快的伸手拉迹部一把……”
      老年人俱乐部选择袖手旁观令慈郎为迹部感到不平,他很严肃的警告继承家业的太一,不可以变成那群散发着臭味的老年人那样,对朋友落难视而不见。
      面对义愤填膺的弟弟,太一表哥很无语的叹气。
      “我说你啊,那群散发着臭味的老年人里可是有你的外祖父哦,怎么能这么评价自己的家人呢?”
      家族的公司向迹部证券注资是经营权之争结束后的事,爸爸有些后悔没能早一些购买迹部证券的股票。
      “虽说最终赢得经营权的是光秀君,不过付出的代价也相当的大。”
      某位大股东对迹部前辈的父亲的支持决定了最后的胜局,阿部财团反应过慢,没有进入大股东的行列。
      爸爸所说的代价指的是那位大股东的女儿和迹部前辈的婚约。

      那位大小姐是归国子女,拥有心理学硕士学位,此次归国的主要目的就是和迹部联姻。
      慈郎见过那个女孩一面,据说是个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缺点嘛,日语说的不太好。”
      向来对美人没有感觉的慈郎评价道。
      订婚宴在帝国酒店举行,照片上了社交网站的头条。因为那位大股东很注重隐私,也有传言说是做不好的生意起家,所以并没有登出那位小姐的名字,连照片都做了模糊处理。
      看上去迹部前辈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订婚似的。
      他们的婚期也很快定下,像是和时间赛跑似的,订婚后不到两个月就举行婚礼。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家看报,各大报纸社会版的头版都登出了迹部证券会长独子将在十月底举行婚礼的消息。
      这一次准新娘的脸很清晰的印在彩版报纸上,她挽着迹部前辈的胳膊,面容像从宫廷画里走出来的公主殿下,温婉可人又充满知性的依偎在迹部前辈身侧。
      报纸上只有指尖大小的迹部前辈的脸正透着熠熠光彩,他露出矜持的笑容,双眼柔和的注视着未婚妻。
      两个人看上去格外般配。

      我仔细端详了一阵照片,才继续看文字报道。
      文章简单的介绍了这对新人,准新娘的庐山真面目终于被揭开,她是一个拥有名校光环、出生和成长皆在海外的归国子女,有着姣好的容貌,正是我们心目中符合迹部前辈的妻子形象的女人。
      只是——
      “安倍……真绪?”
      准新娘的名字有点不对劲……
      安倍真绪,没有特意规定发音的话,应该是读作Abe Mao,和我的名字一样。
      如果是Abe Mao的话……我努力在脑中搜索相关的记忆,这个名字一定还有其他的意义在里面。
      为什么偏偏是Abe Mao呢?

      那一天晚餐的时候,慈郎来家里吃饭,席间提到了迹部前辈的婚礼。
      “真是吓了一跳,那个女孩子的名字跟你一模一样啊!”
      慈郎也是一副很惊奇的样子。
      “迹部叫她的名字时不会觉得奇怪吗?换作是我的话根本分不清呀!虽然真央你和那个真绪长得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爸爸和妈妈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看完报道后,妈妈托着腮,笑着说:“啊呀,看样子迹部家的孩子注定要和Mao在一起呀!不是我们家的Mao就是别家的Mao,哈哈哈哈——”
      “我家的和别人家的也一样啊,都是Abe。”
      “不一样啦,我的Mao更聪明,而且永远都是Abe,那家的女孩子很快就会变成Atobe,不一样的。”
      “这倒也是,我不要我的孩子嫁出去,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慢着。
      听着父母的闲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迹部家的孩子注定要和Mao在一起……我家的和别家的是一样的……
      如果、如果——
      多年前的密室里,迹部前辈第一次告诉我有关未来的事,那是——

      “那个女人告诉我,她叫Abe Mao。”

      第一次见到迹部前辈是在小六那一年,为了救我和日吉养的小猫,我爬到树上下不来,是偶然路过的迹部前辈帮助了我。
      “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迹部前辈要我踩着他的肩膀,把我顺利的从树上接了下来。因为太过害怕,我抱着喵喵叫的猫,不敢看他。
      “你是幼教部的?名字是?”
      他打量着我的衣服,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铭牌上。
      “阿部真央……”
      “Abe Mao”
      我们几乎同一个时间发声。迹部前辈有些惊异的睁大眼睛,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
      “你叫阿部真央?”
      “是……”
      “怎么写?”
      幼教部的铭牌只有罗马音,没有汉字。我想找一根树枝来写在地上,可是草地上写不出字,见我一脸茫然,迹部前辈从书包里掏出纸笔递给我。
      “那个——”我以为他是学生会的风纪委员,准备给我记过,不由得紧张起来。
      “拉格——不、猫咪不是故意跑进来的……”
      他抬眼看看我,把笔记本和钢笔塞进我手里。
      “我知道。”
      我迟疑了一下,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接过笔记本,仔细端详了一阵,啪的把本子合起来。
      “你真的是阿部真央?”
      他皱起眉头,似乎不相信。
      “我真的是……”
      接下来他的举动令我大吃一惊——初次见面的迹部前辈一把捏住我的脸颊,向外扯了扯。
      “你看上去挺健康的。”
      “我是很健康……很痛啊别捏了……”
      他松开了手。
      “几岁了?”
      “啊?”
      “我问你今年几岁?”
      “十二岁……”
      他哦了一声,看看手表。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上课吧。”
      他冲我摆摆手,我连连向他道谢,拉格也不停的发出黏黏的喵喵声。
      “下次小心点,别再爬树了。”
      他走出两步,又回过头。
      “我叫迹部景吾,初等部一年级。”
      我连忙低头问候。见我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笑了一声。
      “我又不是怪物,你怕什么。明年升上中等部后可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我、我知道了。”
      他走过来,摸了摸拉格的脑袋,拉格舒服的眯起眼睛,喉咙发出轻哼声。
      “你的猫很可爱。”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向中等部的教学楼。

      拉格没过多久染了传染病,去世了。我和日吉一边哭一边把他葬在了中庭的花园里。升上中等部后,中等部有一个宠物家园,大约五十坪的小屋专门用来收养被丢弃的宠物。
      可惜拉格去世了,我也没有再养过宠物。

      那时候迹部前辈并不是很确定我就是他见过的那个Abe Mao,所以让我写了名字,还询问了我的年纪和健康状况。
      除此之外,迹部前辈也说过,他并没有经历过我们两个结婚的未来,我的跳跃里也没有这样的记载。之前我的推测是因为姐姐的反复跳跃抹掉了我和迹部前辈结婚的可能性,但是现在看来未必是这样。
      那个从未来回到过去的女人名叫Abe Mao,所以迹部前辈就把第一个出现的Abe Mao当做了那个人,也就是把我当做了那个女人。
      如果我不是那个Abe Mao呢?

      迹部前辈和另一个Abe Mao订婚了,而且很快就会结婚。
      比起我,安倍真绪是那个女人的可能性更大——不,我认为她就是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我又仔细查阅了报纸,收集关于安倍真绪的信息。
      她和我同年,出生于美国洛杉矶,直到十八岁为止都在美国生活,身体……并不是很好,有遗传性心脏病。
      她更符合那个女人的形象。

      她才是Abe Mao。
      迹部前辈搞错了。
      我不是他发誓守护的那个人。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安倍真绪身患重病,想在离世之前见一面丈夫,也就是迹部前辈。于是她通过时空之门,回到了十八年前,见到了当时八岁的迹部前辈,并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因为这次相遇,迹部前辈知道未来的自己将迎娶一个名为Abe Mao的女性,或许还知道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小一岁。五年之后,念小六的我和他相遇了,巧合的是我的名字的发音正好是Abe Mao。根据这个读音,迹部前辈将我错认为八岁那一年见到的女人,出于责任感而对我格外关照。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去世,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的度过二十五岁,他不断的进行跳跃。
      我想这也不是迹部前辈第一次和安倍真绪订婚,只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让我别死这件事上,而忽略了身边这位真正的Abe Mao。
      因为被丈夫忽视而郁郁寡欢的安倍真绪在病痛的折磨下迎来人生的终点。为了见丈夫最后一面,她走进了那扇门,然后一切重演。

      我本不该存在于他们两人组成的环中。
      如果不是先遇到我,将我错认为安倍真绪,迹部前辈现在一定过着更轻松、更幸福的生活,而真正的安倍真绪也不会因为丈夫对自己的忽视而伤心。

      得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我立刻给迹部前辈打了电话。
      “我知道。”
      当我说明了自己的推断后,迹部前辈平静的告诉我。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对我来说,和我一起长大的人是你,不管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女人,你的人生、你的幸福、你的生命都是第一位的,没有任何因素能够改变这一点。在你度过二十五岁生日之前我们不需要讨论这个问题。”
      他的反应出奇的冷静,轻易就跳过这个我苦思冥想出来的结论。
      “我和真绪的婚礼在你的生日之后,如果你没事,我就会依照预定的计划和她结婚,好好的疼爱她,所以你不要抱有负担。”
      “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却不容我辩驳。

      我们都陷在环里。

      他和安倍真绪的环,我和凤的环。
      我已结束了自己的环,现在是时候结束迹部前辈的环了。

      进入十月,妈妈问我今年的生日想怎么过,正好日吉十月份调回日本,我便告诉妈妈想要提前庆祝。于是在距离真正的生日还有两天的时候,家里为我举办了生日会。
      从轻井泽回来的姐姐也出席了庆生会,她怀了孩子,红润的脸庞看上去十分幸福。
      “呜哇——美穗当妈妈了!”
      喜欢孩子的慈郎弯下腰,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姐姐的肚子。姐姐怀孕已有五个月,进入了稳定期。即便如此,慈郎仍旧谨慎的扶着姐姐的肩膀,带她到休息的沙发上坐下。
      “慈郎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被代替位置的姐夫感慨道。
      慈郎很喜欢小孩子,太一表哥结婚后因为妻子的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怀孕。姐姐的这个孩子将是慈郎的第一个外甥,因此他格外的宝贝。
      只是他虽然喜欢小孩子,也愿意照顾孩子,却没什么结婚的意愿。一听到结婚的事就不断摇头,嚷嚷着“太麻烦了!”。
      “太一结婚了,铃音和真央明年结婚,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我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不过,当日吉问他想不想当自己的伴郎时,他倒是很干脆的点头答应了。

      明年春天,姐姐的宝宝出生,铃音和未婚夫举行婚礼,到夏天的时候是我和日吉,秋天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等到新年,阿部家将迎来成员最多的一次新年夜。
      整整一年都有好事发生,真希望我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我一定可以的。

      距离那个期限还有两天,我早已计划好,在这两天中我哪里都不去,就呆在家里。
      然而迹部前辈的一通电话打乱了我的计划。
      生日当天的早晨,我本打算吃完早餐就回房间,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特意贴着墙走,避免大厅的吊灯忽然掉下来把我砸死,餐具也换成了一次性塑料。
      就在我马上走进门口的时候,家居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后,听筒里传来迹部前辈的声音。
      “早上好。”
      “早!”
      我信心满满的问候,听到我充满元气的声音,他愉快的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已经准备好了,很好,接下来——”
      他让我回到房间,把他说的话一句一句的记下来。
      首先,我需要在房间里度过早上的时间,中午吃完饭后出门,让司机把我送到迹部证券的大楼前,时间是一点半。
      进入大楼后会有人迎接我,跟着这个人去顶层的花园,静静的等待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迹部前辈会来接我,在他的办公室度过半小时的时间,然后根据他指示的路线回家,一切就结束了。

      时间必须严格按照他的吩咐,地点和行为也是。我不能跟其他人聊天,除去中午吃饭的时间,我不可以喝水也不可以吃任何东西,对路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必须视而不见。

      “这是攻略吧?是攻略没错吧?”
      整理好他的命令,我用肩膀夹着手机问他。
      “我将之称为通往胜利之峰的羊肠小道。”
      唔,很形象嘛!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座通天的高山,顶部发着金色的光亮,茂密的森林覆盖的山体上交错纵横着难以计数的小道。
      只有一条小道通往山顶,站在山下的我心怀恐惧与兴奋,整理好行装,踏上最后一次的征程。

      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不仅是自我安慰的作用导致,还有对迹部前辈无条件的信任。
      我相信他,他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出门前我特意对了一下表,从家到迹部证券需要四十分钟,考虑到路上的交通,我决定提前半小时出门。
      经过一栋新建成的大厦时,车流逐渐缓慢下来,整条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司机下车查看情况,回来后告诉我是前面那栋大厦有人跳楼,警察和消防队在下面铺了气垫,将路堵住了。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下车看个究竟,可想到迹部前辈对我的告诫,我决定乖乖在车里等着。
      二十分钟后,车流逐渐向前移动,呜呜的警笛声环绕在整条街。车开过自杀者所在的那栋大厦时,我忍不住瞥了一眼——
      人群的缝隙中,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单,头部浸在一片血水中。
      “还是跳下来了……真可惜……”
      司机遗憾的叹息道。
      “是啊。”
      我望向道路的另一头,努力把这幅画面从脑中赶出去。

      我也……我也曾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一股熟悉的震颤席卷全身,我抱住胳膊,把自己缩在座位里。

      抵达迹部证券的时间刚刚好,踏进旋转门的那一刻正是一点半。一个身穿灰色职业装的女性迎上来,将我带到大厦顶层的花园。
      “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她给了我一本《仲夏夜之梦》,又端来一壶红茶,把我留在树荫下的长椅上。
      红茶散发着袅袅的热气,我一边吹凉它,一边阅读着英文书。有红茶的香气陪伴以及书本来打发时间,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身穿灰色套装的女性再次出现,带我去了迹部前辈的办公室。
      迹部前辈是董事会的成员之一,除去投资部门的一张办公桌,还有一间专为董事准备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一开,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他那头亮丽夺目的金发。他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快速翻动着一份文件,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湛蓝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你晚了三分钟。”
      他冲我挥挥手,我正要解释,身后的女性立刻低头致歉。
      “很抱歉……”
      她退出房间,把门关上。差不多同一时间,迹部前辈从办公桌后面走到我面前,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在我的面前,我甚至能听到他剧烈的呼吸声。
      “太好了!”
      他紧紧抱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
      “太好了……赶上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迹部前辈的嘴唇贴在我的耳边,喃喃道。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真央,再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我拼命点头,时钟指向两点四十分,再有二十分钟……再有二十分钟……
      迹部前辈放开了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游戏机。
      “……不是吧。”
      他看了我一眼。
      “这不是你的最爱吗?”
      我心情复杂的接过游戏机,打开电源。
      “我有一个十五分钟的会议,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熟练的挑选武器,读取地图,把工具箱塞满,目送迹部前辈走出办公室。
      就好像九年前在学生会一样,爱偷懒又没用的书记官被全能的副会长丢在会长室里,一个人举着大刀追杀怪物,杀不死的怪物就等副会长回来帮忙一起杀。
      在他眼里,我的技能只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乖乖的呆在原地等待。

      他拍拍我的肩膀,对着书柜的玻璃整理领带,我习惯性的放下游戏机,起身帮他打领带。
      “谢谢。”
      他松开手,垂下眼等我把领带打好。另一个Mao是不是也为你做过同样的事呢?盯着他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看了一会儿,我不禁想象了一下。
      一定是个好女人呢,真绪。
      我也要加油,变成一个好女人。

      迹部前辈离开后,我呆坐在沙发上,做了一阵白日梦。
      结婚以后,每天都要给日吉做便当!
      ……本来是这样计划的,可我转念一想,经常跑现场的日吉从包里掏出一个便当盒的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很搞笑。
      不仅不能提高评价,反倒给人过于恋家的印象,完全不符合他晋升组精英的形象。
      可是每天吃便利店的东西也不好……得想个办法解决……
      游戏的背景乐持续的高亢的演奏着,伴随着熟悉的BGM,我不知不觉已将今天可能会死掉这件事抛在脑后。
      二十分钟之后,迹部前辈回来了。时钟指向三点十分,结束了吗?
      走进办公室,迹部前辈带上了门,严肃的表情微微松动。

      “结束了,真央。”
      他把文件夹扔在办公桌上,扯松领带,解开袖口,深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某个看不见的沉重的东西从我的身上抽离。意识之海深处那扇黑色的门“咚”地一声关上,渐渐融入黑色的背景中,消失不见。
      结束了。
      我努力地感受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想表现出快乐的感觉……然而和想象中的不同,我的感情并没有产生剧烈的起伏。
      只是结束了而已。
      在发出感慨前,我意识到接下来的生活将是过去迹部前辈所去的数十个未来里不存在的、只属于现在的我的崭新的生活。
      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快乐和悲伤需要我去体会。

      所以没有感伤的必要,也没有怀念的意义。
      我活下来了,仅此而已。

      “祝你生日快乐,真央。”
      迹部前辈说。
      “今年就不给你生日礼物了。”
      我收好游戏机,抚平裙角的褶皱,冲他规规矩矩的鞠躬。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我会继续努力的!”
      “嗯。”他平淡的应着。
      “去吧。”
      “谢谢您!”
      我推开门,听到迹部前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出门以后走左边的那条路,走出两百米就可以。”
      我再次朝他深深鞠躬,一边鞠躬一边后退,把门轻轻的关上。
      逐渐合拢的门缝中,他已经回到办公桌后,取出手机打电话。
      “喂?真绪,是我,婚礼的事……”
      传来这样的只言片语。

      我捏紧门把手,做了个深呼吸。
      接下来……对了,日吉什么时候下班呢?
      跟他一起吃晚饭吧!

      这么想着,我离开了迹部证券,按照迹部前辈的指示,走向左边的那条路。

      困扰我们许久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距离日吉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在那之前做些什么好呢?
      而且说不定他会加班,那就先回家换衣服吧!
      我踏着轻快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在某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忽然想起附近有一家女性杂志推荐的唱片店,反正时间还早,去看看吧!
      这么想着,我向右拐入一条正在修建大厦的街道。
      这条街去年爆破了一栋很旧的大楼,现在正在兴建新的大厦。三座塔吊仿佛钢铁巨人般矗立在工地上。
      真是宏大的工程啊!整栋大厦的框架还未完成,现在大约只有五层楼高的样子,完工大概要等到后年了吧。
      我仰起头,一支机械臂正吊起一捆钢筋,移向作业平台。

      正当我准备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传来,有个人恶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没有防备的我连连往前踉跄了好几米,最终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倒地之后还往前滚了三圈。
      好痛——
      手腕和肩膀发出咯咯的声音,膝盖传来刺痛感。
      由于摔得太严重,我在地上缓了几秒钟才慢慢爬起来。
      搞什么啊?!
      我懊恼的捏了捏手腕,刚才倒地的时候,手腕被身体压了一下,现在有些红肿。
      我勉强支起上身,扭过头去看那个害我摔得这么惨的人。

      ……等等。
      为什么是……
      视野正中央的罪魁祸首坦然的看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映出半跪在地的我傻兮兮的影子。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后退,指指天空。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向上看去,只见吊着钢筋的机械臂扫过头顶的太阳,修长的影子的末端是圆筒状的钢筋。
      然后那个影子歪向了一边。
      固定钢筋的钢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根的崩断。
      他的眼睛看着我,脚下却不断的后退,一步一步的接近着机械臂。
      ……你想做什么?
      钢索彻底的断裂,数吨重的钢筋自半空坠落。
      我本能的挡住脸,听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以及砸到某个柔软物体发出的闷响。

      有人发出惨叫。

      一片烟尘中,一只白皙的手从钢筋下露出来,浸在粘稠的血中。

      那个人不见了。

      不会的——

      我连滚带爬的赶到坠落的钢筋旁,握住那只手。

      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那是他的订婚戒指。

      不会的!

      鲜血蔓延到我的脚下,浸湿了我的鞋。

      “前辈!”我哭着叫他,用力抓住一条压在他身上的钢筋往起抬,想把这些东西从他的身上移开。指甲被坚硬的钢铁磨断,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我扭头冲旁边的人大喊:“请帮帮我,有人被压在下面了!”
      有人走上前帮忙,有人报了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太重了,仅凭人力是搬不动的。

      我听到有人这么劝我。

      消防车开了过来,警笛呜呜的鸣叫着。他们用工程车吊起沉重的钢筋,露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救不回来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遗憾的叹息,紧接着响起咔擦咔擦的快门声。

      我跪坐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没有被砸伤的那只手。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订婚戒指上的钻石磨着我的掌心,看上去就和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正在逐渐变硬。
      救护车上走下两个人,他们取出一个担架走到我身边。
      检查过生命体征,他们在担架上放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要把他装进去。
      “小姐,请节哀。”两人中年长的一个俯身对我说。
      “你受伤了,请到这边来,我给您包扎一下,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的。”他掰开我的手,把那个人的手从我手心里抽了出来。
      他们把他装进袋子里,拉上拉链,放在救护车里。
      一个警察走过来,蹲在我身边。
      “请您节哀。”他做了自我介绍,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袋深处有把重锤在狠狠敲打,痛的我眼泪直流。
      “死者是您认识的人吗?”
      我点点头。
      “名字是?”
      我张张嘴,那几个熟悉的音节卡在喉咙里,像针一样刺着我。
      “Atobe……Atobe,Keigo……”
      警察低头做着笔记。
      我呆呆的看着他在笔记本上写下那四个汉字。

      不、不——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
      还没结束——
      警察惊讶的看着我,我一把推开他,朝路边跑去。

      我会带你回来的——
      摸着颈间的项链,我向神明祈祷。
      我不会让你死的——等着我——
      只要去那个地方,只要去那里——
      我冲到马路中央,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探出头冲我大叫着,我没有理会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冲他大喊:
      “开车!”
      他害怕的向后缩了缩,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了满脸血痕的自己,指尖的伤口传来钝痛。
      是刚才擦眼泪的时候粘上去的吧。
      我无暇顾及这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递给司机。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报了地址。
      “求求你,只要开到那里这些全都是你的!”我恳求着。
      他哆嗦着启动了引擎。

      我把项链死死攥在手心,紧闭双眼不停的祈祷。
      向上帝祈祷,向恶魔祈祷。
      我从未如此绝望,也从未如此怀抱希望。

      只要推开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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