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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新词宫赋 ...


  •   人固有一死,或安乐死,或被杀死。

      季微澜这样玩火自焚的行为是否预示着沈相今年将推出的杀人手法,众人感觉一阵寒颤,抖索了好一会儿,季某人仿佛不在意自己生死,端了桌上的茶小酌一口,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仿佛一切与她毫无关联。

      角落里的陈志言亦是端着青瓷的杯,只是那杯中盛酒,轻轻一摇,便摇晃出酒杯中倒映的那人的笑意,不知在笑这微妙气氛,还是笑季微澜同沈晏的冷眼相对。

      一时间都已寂静无话,刚刚的小插曲已经过去,大臣都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只有沈晏站出来,行礼道:“不如杀!”

      沈晏是武将出身,这一字出口杀气十足,将这夏季的凉夜更添一丝寒意,若是沈晏统帅三军抵挡齐军,像三年前那样挽救朝廷于危难间,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了。只是,谁都知道,昔日武将为文臣,且暗中掌握了帝京中央势力,要他弃这大好河山,前往边疆与齐军交战,与他弊大于利。只是,陈国被围,他又将如何?

      沈晏一说话,立刻就有一个士子站了了出来,仿佛被沈晏气势所感染,凛然说道:“国家生死岂能以福祸避之?应当率军直破齐军,方显我大国威风!”

      那一番陈词慷慨激昂,听者无不为之感动,只是,沈晏的声音又幽幽响起:“齐军来势突然,不说齐国是有备而来,且国之精骑都在帝京,若是派军支援,援军未至,豫州已失陷。”

      “纸上谈兵之举实为肤浅。”沈晏话音未落,而士子已黯然退至阴影处,退得无声无息。又是一个急于出头欠缺思考的人。

      季微澜沉思,忽然望沈晏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次沈晏没有别过头,眼神一直带笑的望着帝王的方向。季微澜一惊,也望去,眼里染上了复杂的神色。

      角落里的陈志言,看看这覃和园的秋月,像是决定什么一样,站起身来,一甩袍角,行至桌前跪下:“草民敢问军中精锐部队多少?边疆部队多少?齐国的精锐多少?其他普通兵力多少?”

      从陈志言一站出来,季微澜几乎就知道他所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果然如她所料,和她所想一样。一个个问题看似随意,却句句关联,季微澜望去果然看见众臣里有人露出赞许的目光,就连沈晏嘴角也牵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接着寒光答:“承安城中有安武营三万,广武营三万,东都营三万,皆可调离。据前方捷报,齐军拥有精锐骑军五万,步兵十万。漠北精锐骑军只有两万,步兵和散兵各七万。”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陈志言微微笑,笑容中隐隐可见的自信,“草民以为,敌强我弱,求和是下下之策,直面面对齐军乃是送死,不如先以假求和以迷惑敌人,拖住敌人后腿,帝京三军可在这时赶往漠北支援。”

      季微澜也在这时站了出来,月影西斜,银辉洒在她的身上,像轻纱一样陇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仿佛轻柔的不真实的存在。

      显然所有人都被季微澜吸引过去,包括御座之上的皇帝。沈晏唇角的笑容一丝一丝的泛冷,眼眸深处的某种奇异的光芒,月光与阴影的交汇处,沈晏精致的侧脸微露,像高山之上边缘妖娆绽放的芝兰,突破冰雪的清冷却让人心生危险。

      当然皇帝也看见那自阴影里走出的清俊身影,虽是男子打扮,但那一双眼,那一双清朗的眼,他永远不会认错。他几乎要起身不顾一切的冲到她面前,问她这些年她去了哪里,他找了她好久好久。

      三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开来,任何世间重逢相遇,都比不过这一刻,她自冥冥之中的命运挣脱开来,走到他面前,作为帝王,也是自来的谨慎,他稳稳地将自己定在那御座之上,看着她一步一步的离他越来越近。那一刻他恍然忆起沈晏同他说过将有故人来访。原来......是她么?

      是她么......还是他又做梦了,只是那相似的眉眼而已?

      季微澜尽量不去看苏恪的表情,她已没有勇气去直视三年前的故人。她一撩衣袍,行礼恭敬道:“草民以为有更好的办法,先前陈公子已言‘兵强者,攻其将’此方法不是最好,但确实可行,先以求和迷其眼。待其得意之时,用那精锐部队毁其粮草,乱其阵脚,再制造援军已到的假象。”

      顿了顿,季微澜望着沈晏的眼,缓缓笑了:“我国天威在前,先前有沈大人的的威名在外,那训练的武营三军自然不亚于当年抵挡齐国的铁衣军。那么齐军必然会撤,只要他一撤,先出动精锐铁骑,步兵在后,拖延两日,援军军队必然赶到。到时,必然大杀他齐军片甲不留,有来无回!”

      再一次诡异的寂静,只是这一次已经有所不同。那个自遥远的南疆而来,跋涉了千山万水,穿越三年悲凉挣扎的时光,站在了所以人的面前,证明了她的第一步成功。

      所有人都怔了怔,如果说陈志言的提出来保全之法,那么季微澜便是提出了万全之策,甚至可以给齐军一次重创。

      那一瞬所有人都看见这个瘦弱的青年在黑暗中熠熠闪光的眼,那双眼像穿越时空星辰一般的耀眼璀璨,比日光还要明亮,是坚定是从容,是定国天下般的豪气潇洒!

      “啪啪啪!”三声铿锵有力的掌声在这寂静之间响起,沈晏以手击掌,眼里流露出赞赏之意,他像她笑了笑,仿佛在说‘祝你成功’可季微澜在他的笑容里分明看见了隐藏极好的嘲讽。

      苏恪也笑,笑容有些不自然,只见他敛了不自然的神色,挥了挥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纪岚。”

      纪岚......季微澜。是你么,真的是你回来了么,微澜。

      季微澜抬头一望,微微笑,像许多年前那样温暖。仿佛在说:我回来了。

      苏恪回应一笑:还好,你没死,微澜你没死。

      那一瞬,时光仿佛穿越岁月,无论多么遥远,无论是否是阴与阳的间隔,只要彼此还在,这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沈晏冷眼看着苏恪与季微澜之间的眼神来去,忽然饶有深意的笑笑,接下来的岁月都因季微澜的回归而变得不再无聊了呢?三年,当真遥远啊。

      季微澜一侧头,忽然看见沈晏眼里遗落一缕孤寂的光。

      “你叫什么名字?”苏恪再问,这一次,是对陈志言。

      “草民陈志言,世代从商。”

      “你们的表现深得朕心。”苏恪笑而不言,挥手吩咐一个小太监,“赏!”

      许多人的命运在这一夜悄然改变,有人在一夜升官发财,从此踏入官场,踏入那些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的官场生活,有人怀抱梦想来到帝京,却只能叹命运不公,抱憾归乡。

      季微澜回望着高空朗月,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看了看沈晏,而后轻轻的,只用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沈大人,请多多关照!”

      沈晏云淡风气的笑笑,抬手摸摸季微澜的头发,点点头:“一定。”

      苏恪远远的看着,那两人长身玉立,好似一对挚友般亲密。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不过做给他人看到表面现象,季微澜唇角的掩盖不了的嘲讽的冷笑,沈晏的温和微笑背后是极冷的警告,那一句冷到彻骨的话,让季微澜心里发寒。

      “你最好乖乖的像以前一样!”

      季微澜自嘲一笑,貌似乖巧的答道:“是。”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呢,沈晏,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是多么多么想像以前一样,可是,我们都不是曾经年少.......

      “只会哭的人是废物!”有什么声音穿透时光而来,季微澜回头,看见年少时一袭白衣的沈晏站在堤岸上,柳色青青,清风依依,那少年身后天光微斜,穿透衣裳上纵横交错的经纬,可以看见白云飘过的蓝天,连阳光也变得温柔,柔和那样冷峻一张的脸。

      春意浓浓,花睡迟迟。那个坐在堤岸哭泣的少女一抬头就看见仿佛来着于梦境深处的那个人,他像穿透了千万年的时光,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就像是上天让她注定遇见的那个人。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啜泣:“可是我是女孩子啊!”

      那少年微微一怔,折了一支杨柳,缓缓递给她:“只会哭的女人也是废物!”

      季微澜像噎着了一样,然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一手捏住了沈晏的脸颊,笑道:“你的样子呆呆的好可爱~”

      沈晏厌烦的打掉脸颊上那只黏糊糊的小手,冷冷的说:“别碰我,脏死了!”

      季微澜看看自己抹过泪水的手,不好意思的在江边洗了洗。待洗干净抬头的时候,那少年早已走远。

      那一支青色,带着天空般最好看颜色的杨柳,被他遗弃在江边,她几乎毫不犹豫的捡起来,沿着江岸向他跑去。

      “哎,你还没告诉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她十四年遇见最美的春日,杨柳轻轻的摇曳在和煦的软风里,漓江的水微微泛起波澜,映出岸上的那一抹白。她追着他,衣裙荡漾在风里,空气里隐约还有冬日残留的梅香,以及他路过的那一丝芝兰的香气。

      后来......后来怎样了?

      季微澜牵扯出一丝悲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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