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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梅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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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相当年轻的梦神转过半边脸去,似乎有些忌惮:“神杀。”
“日来,你时时去往梦神殿。”
我缓缓地抬起头,想看清高居大殿上的冥王是什么表情,不解的回答:“是。”
冠上珠玉挡住了他的脸庞,可是他冷冷的声音却挡不住,我不禁觉得如同坠入万年的冰水:“本尊看你无聊至极,已经同长青派的仙人说好,即日你便前去拜师。”
空旷宽阔的冥王殿吹起一阵阵阴风,天,实在凉得透骨。
刚踏出冥王殿,两个小鬼立刻拿着行李迎了上来:“梅小姐,包袱已经收拾好,我们这就启程吧。”
拜师?拜什么师?怒火冲冲的抢过行李,朝两个小鬼吼了过去:“滚,统统给我滚,老娘自己会走!!!”
两个小鬼吓得屁滚尿流,慌不择路。
“哼!”念了个决,面色不善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冥界,路过人间的大明湖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人间正是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杨柳依依,湖面上倒映着划船作乐的人们,他们吟诗作对,才子佳人,可是我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面飘泊,不禁悲从中来。
什么拜师,我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凡人,冥王却叫我学有所成才能回家,就连天资最好的神仙没个几十年又怎么能彻底将那些法术文理学个透?几十年,对于那些不死的神仙,只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可是于凡人而言已经是沧海桑田。
冥王,不就是变相的逐我出冥界?
要是爷爷奶奶在这里……
我靠着一棵柳树慢慢的蹲下来,将头埋入膝盖,呜呜咽咽的伤心起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虽然比不上那些公主和小姐,但我也是被他们呵护着的,但是现在他们都离开了我……只剩下我一个人,难过的要命……我以为自己在爷爷奶奶离开后,不会掉一滴眼泪,会一个人好好的,没想到几个月的孤独和现在的驱逐,还是让我感到无助凄凉。
“姑娘,姑娘,赶快醒醒——”
谁,谁在摇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我朝后缩了缩:“什么事?”
这个人一脸的温和,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衫,手握一柄折扇,笑容像是水中涟漪轻轻的荡漾开来:“天色已晚,小生看姑娘还在树下酣睡,觉得不为妥当,才冒犯姑娘,恕罪了。”
说完,作了一揖。
我这才发现天快要黑了,连忙着起身道歉。
“姑娘不必道歉,还是及早回家去吧。”书生儒雅的笑着。
“我…咕咕咕……”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肚子,“我能上你家吃顿饭再走么?”可能是太累了,平常我不会这么厚脸皮。真的。
然后就发展成为了一个女人死皮赖脸在一个男人家里吃喝玩乐了……半个月零八天。
这天,我正在颜憳家的后花园里摆弄那些进贡来的花草,说起来颜憳竟然是兆王爷的独子。真是意外。也就是这天,我才知道事情竟然可以如此缘分。
“你说你要去长青仙山求道?”手中的牡丹花竟然被我剪了下来。
颜憳心痛的看着花,点点头:“姑娘还可以在陋舍居住,颜憳实在抱歉。”
“颜公子客气了,在贵府叨扰了多时,早就该离开了。本来我也要去拜长青派掌门为师的,正好同行。只是小女子有一丝不解,您既然是兆王爷的独子,又才华横溢,不该继承爵位与家业么?”
“家父功高盖主,若不采取措施,兆王府上下难保。再加之,家父曾有机缘与现长青山十大长老之一鼎峙结为知己,颜憳此行是保命之举。只是阿梅姑娘花容月貌,为何也要……”
我干干的笑了一声:“正是因为花容月貌,才不想任岁月无情。”
满目的青翠,一个月的时间,我和颜憳翻过了一座有一座的深山老林,风餐露宿不在话下,关键是没有茅厕,孤男寡女实在是尴尬。日复一日,我下巴上的婴儿肥也都消了去,每次掏出来镜子,都入目惨淡。颜憳更不用说,脚上的水泡大的跟炸弹是的,走几步小脸就要苍白几分。
这天我们行到了一座枫山上,飒飒的山风夹着一股湿润一阵一阵的吹到面上,我们料想大雨要来到,见前方树木下藏着一个洞口,洞口前草木杂乱,看上去已经几十年不曾有过住户,于是相互提议先在洞内休息片刻。这才坐下不久,大雨就哗啦啦的瓢泼而下,颜憳在这个洞口焦急的彳亍,而我衔了一根草无聊的在地上画圈圈。
“颜公子,急也没用,赶快来休息休息,等雨一停我们就要走。”
颜憳没有回头,语气焦急的望着外面的雨幕:“阿梅,你快来看看,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有东西在爬动,是什么?”
我站起身来定睛一看:“是一只野山猫,好像受伤了。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救它。”说着,就冲了出去。
“阿梅……”颜憳伸了伸手,作势阻拦。野山猫情绪很不稳定,容易对人发动攻击,尤其是在脆弱的时候。阿梅贸然前去,很有可能被抓伤。于是跟着跑了出来。
那个野山猫毛发尽湿,奄奄一息的蜷缩在一滩烂水之中,腹部不断有鲜血涌出,和泥水搅在一起。一双碧绿的眼睛不甘心的圆瞪着,满脸戒备的盯着向他跑来的人。
我靠近的时候,惊异的发觉这只山猫竟然已经修炼成形,也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把拥有这么漂亮眼睛的山猫残害至此。
“别怕,姐姐不是坏人。”我笑了笑,迅速抱着小山猫朝洞口里跑,一回身看见颜憳,“你怎么出来了?”
“先别说了,快回去吧。”
雨沥沥的下,我们才刚沾上一块干地,就见远处电闪雷鸣、乌云滚滚。一个身穿紫袍的华贵男人手持一柄白的耀眼的剑,唇目含笑,眉间带着火红的诡异印记,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连一根飞扬的发丝都散发着森森的邪气。怀里的小猫睁大了眼,惊恐的盯着那个高高在上宛如天人的魔鬼。因为他的存在,整个天空都变得异常的压抑和恐怖。
颜憳似有察觉的接过小猫,轻轻抚摸着它的毛皮向洞内走去:“不怕,不怕。”
我猛然的想起了一件事,示意颜憳不要说话,然后抱着小猫和颜憳一起隐了气息。果不其然,紫衣男子立即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童。
白光裂开了天,映的男子苍白而诡异,让人看不清躲在浓浓的睫毛阴影下的神思是什么,天空忽然爆开了一声响雷,雨在一瞬间变大,仿佛化为了利刃,刀刀夺命。
这时候,男子抬眼,轻轻的讥笑起来:“还不出来。你以为你躲得过么?”刹那间,我们被击倒撞击上尖锐冰冷的墙壁,颜憳抱着小猫吐出一口血:“哇——”沉沉的晕了过去。
我沉沉的抬起头,面色不善的从怀里掏出来瞬移八方晶。
一阵风吹过后,紫衣男子的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他的两个随从作势要追,可是紫衣男子怔怔的拦住了他们:“不用了。”
然后,他走当洞口前,望着天空那两人一猫的身影。
我在天空中朝石洞迅速的望了一眼,那个紫衣男子不知为什么没有追过来,窃喜之中,忽然眼睛变得格外明亮,那个男子的神情也就落入了眼中。一瞬间,就刻入脑子里。为什么?要摆出那种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神情,为什么要用悲伤痴缠的眼神望着我?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点堵?难道方才被他出其不意的施了什么厉害的咒术?
还未日落之前,我们终于到达了长青山,怎么动没想到过,此山位于南海的岛上,要不是用冥王给长青派掌门的书信指引,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颜憳此时也半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这是哪儿?”
“长青山。”
他立即醒了过来。
此岛雾气缭绕,奇珍异草数不胜数,岛上的门人衣袂飘飘,颇具仙风道骨,长青殿在远远的地方屹立着,看上去像是随时要飘走,再看却是以守护者的姿态俯视着六界,不,确切的说是五界——冥界、妖界、魔界、人界、和仙界。这个世上早就已经寻不到神迹了……有传言说,多少年前,妖、魔、冥界被一个强大的堕天神一统,进攻其他三界,大地遭到破坏,人类奄奄一息,最后好像是神牺牲了,大地得以苟延残喘什么的……反正我是不信这种没头没尾的老套故事。
正想着,已经被人招入了大殿,殿上有最高主位和偏低的两个侧位,右边侧位坐着一个白胡子白大褂的老爷爷,慈爱的看着殿下人,我猜想要拜师父一定要拜这一位,老人一般很好说话。左边的这一位竟然是——千鹤隗?眼见着他在殿上挤眉弄眼,我确定就是他。
领着我们进来的仙人朗声道:“见到两位长老还不快快行礼。”
“拜见长老!”颜憳把小猫放进袖子里,与我一起行礼。
“嗯。”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问颜憳,“令尊可好?”
“多谢长老关心,家父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想念故人想念长老。”
“哈哈!小娃娃真会说话,老头子来当你的师父可好?”
不知为什么,他不被人察觉的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千鹤隗,可是我察觉到了,难道他想拜千鹤隗为师?即便他立即跪了下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好!!!!!今天老头子我得了两个好徒弟,好好!!!来,拜见你师兄。”白胡子老头拉着颜憳拜见——千鹤隗!
颜憳猛地抬起头,红着脸,含羞道:“拜见师兄。”我懵了,直到师徒三人撇下我走出长青店殿。所以,我一个人被留在了这儿。
临走前,两个故人同时对我一笑。一个满怀歉意,似乎是因为不能陪伴到底。一个则是嬉笑顽皮,不知其意。
带我来的仙人奇怪的问:“姑娘不跟着他们走?”
我尴尬的点头:“我是冥王要求来拜见长青掌门的使者,你家掌门呢?”
带路仙人恍然大悟:“近日尊上闭关,闭关前尊上确实有说过冥王会派遣人来找他,姑娘请跟我来,请姑娘稍等几日,待尊上出关再作安排。”我点点头,这样也好,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拜师。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等得物是人非,这一等,等得是一年。一年里,像是被囚禁了似的,在长青殿里吃喝拉撒,半步不曾踏出。
在这一年里,颜憳被发现是女人。我喜欢的男孩子他变成了仙界第二美人,不仅是颜憳的师兄,也是她的如意郎君。
在这一年里,冥王死了,江森钕一家被囚禁,奶奶不知去向。
在这一年里,冥界血流成河哀声连天,彻底成为妖魔的手中物。
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耐心的等待着,每天学刺绣,盼望着有一天我能亲手为千鹤隗绣一身漂亮的衣服。有时候真的觉得无聊了,吵着要出去,可他们都告诉我——这是冥王的意思。
一年后,我闯出长青殿,听说了一切之后,不要命的赶往冥界。就是那一天的夜晚,囚禁了我一年的罪魁祸首赶来截住我。
夜晚,从来没有那么圣洁过。
微风拂过,桃花的花瓣被吹到月亮上,俏皮的打着旋儿,粉白相间在月光下竟是说不出的空灵漂亮。白衣男子在漫天的花瓣里,墨丝翩飞,衣袂飘飘,纤尘不染的身影,虽是在这样旖旎的景色中,可是他整个人却仿佛是浸在万年冰雪中的佛莲,高高在上俯视苍生,冷月与之媲美无暇。
是爷爷的脸。可是那一身的仙气和不可亵渎的白色瞳孔,却是爷爷遥不可及的距离。
“你是谁?”我听到自己问。
他的目光之中仿佛有悲悯:“杨之远,回去吧。”
我茫然抬起头:“回哪儿?”
“长青。”
我摇摇头:“回那里干什么?”
白衣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双眼中空无一物,看着我,又仿佛没看,缓缓地伸出手:“你的命,冥王已经托付于我。”
一缕目光,一生追求。冷冷的夜色下,映在自己眸子里的人这么深、这么深。我的心狠狠的跳动着。
长青殿后山,老鹰久久盘旋,一个冲击飞上云霄,仿佛今夜就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夜,不眠不休,一定要亲眼看着天空的蜕变,久久不去……两个一大一小的人从西方驾鹤而来,老鹰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疯狂扑闪着翅膀冲过去,像是要展开一场殊死决斗!可是,一眨眼,两人一鹤就消失不见。
“杨、杨之远,好好的,那只老鹰为什么突袭我们啊?”
杨之远掐指一算:“今晚人间大半山河已经被攻占,大地出现巨大的变故……竟然已经影响到了仙界。”
“今晚?!”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的恶夜。
看着一头雄鹰赤着爪子气势汹汹的扑过来,杨之远陡然转了个路线。径直落到地面上,隐了气息,步行向半山腰的上的仙人村庄走去。
仙人村庄,是各个仙山门派的退休老仙人才能入内的地方。杨之远走到半山腰的一块人像前:“弟子杨之远,人已经带来了。”
石像的眼睛中发出一阵白光,一阵风吹过,鹤发童颜的仙人忽然蜷坐在半空中,微笑注视着我们:“你就是阿梅,我殉道子收你为徒可好?”好突然。
本来站在杨之远身后的我一惊,人已经不受控制的飘到了殉道子老前辈的面前。
“日后长青掌门杨之远就是你的师兄,走到哪里,小辈的仙人都要敬你三分。你可愿拜我为师?”老仙人又问了一遍。
殉道子,三大老仙之一黄沙老仙,是神的时代诞生的仙人,据说老仙还是个凡人的时候,碰巧赶上堕天神堕天,阴差阳错被抓去做了几年侍童……反正我来长青就是拜师的,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让我拜师,何乐不为?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我毫不犹豫的拜了下去。
“嗯,好。”师父淡淡的笑了笑,“抬起头我看看。”
“像,又不像……”师父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不知所云,忽然叹了叹,笑开了,“唉,不想了,不想了!人老了就是糊涂,阿梅啊,为师和诸位老仙人都被仙人山庄封锁了五成功力,你过来。”
源源不断的真气传入体内,我浑然一震:“师父,您?”
“为师传你三成功力,你和之远速速去往人间降妖除魔,势必保住人间帝王的半壁江山!之远,照顾好你师妹。”
我们赶到人界时,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人间帝王戎装上阵,立在墙头眺望着他残破不堪的大好河山,目光沉静。真是搞不懂他的帝国都这样了,为什么一双墨一样深的眸子里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没有。帝王,就是这样临危不乱,睥睨天下的么?果然英才。
我和杨之远腾着祥云从远处而来,一是为了安抚,二还是为了安抚。落在墙头上的那一刻,凡人惶恐的跪下,只有他像是一张屹立不倒的山峦,不卑不亢的站着,将目光移向我,又移向白衣翩翩的杨之远,不再移动。
嗯,不错,知道终极人物不是我。
“仙人腾云而来可是要助正气,一挽狂澜?”
炮火打到城郊,魔军兵临城下,杨之远的点点头,白色的瞳孔空茫茫的。
我惊讶的盯着气焰嚣张的魔军,怎么也没有想到一路赶来,人间的帝王只有帝都并未沦陷。
杨之远升到空中,缓缓的抬起手,眼神面向敌军淡漠的一扫,无暇的手拟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忽然金光普照,强烈的光猛然间,进一步笼照了所有的人。
眼睛被光所刺,老大片刻才勉强看见事物。睁眼一看,杨之远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宛如神祗。
死寂之下,百里之内无一人生存,全都挫骨扬灰!百里外的敌人感觉到大军全军覆没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城中无一人不惊叹,无一人不畏惧,无一人不庆幸……这个看上去柔弱的神仙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
“嗯,师兄……”我弱弱的喊了一声。
天色逐渐转明,杨之远的身影在冷冽的清晨中,显得充满了希望。当他转过头望向我时,冷冷无情的眼神让我犹豫要不要说。
咬了咬嘴唇,终于——“师兄,你都打完了我干什么?”
杨之远转过头去,明显不想理睬。众人齐刷刷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
窘迫,“师兄,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好像受伤了!”
杨之远对着远处传音命令:“长青弟子有令,速速赴往人间各地,协助战斗!”说完,在我面前落地:“怎么了?”
“哇——”我放声大哭,“师兄,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不想死,我那么年轻,我还没有到处的逛一逛,认识很多人,还没有正式的谈过恋爱,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样子。
杨之远看了看我指着两腿间的血污,僵了一下:“你以前这样过吗?”
“以前……”我认真的回想,“听奶奶说,小时候穿肚兜的年龄让蛇咬过屁股,流了好多血。”
杨之远微微笑了笑,虽然这么浅淡:“不会死,女孩子都会有月事。”
我呆住:“师兄,原来你会笑啊?真好看。可也不能就这样让它流啊。”
杨之远,皇帝等面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哈!”城墙边的楼梯间传来一声女声,穿着一身蓝色轻纱衣的和我年龄相仿的人还未笑定的看着我,招呼着手喊,“差点笑岔了气。你过来!我教你。那一群大老爷们懂什么呀。”
这个女子杏眼微挑,洒脱自然,行止大气,生来亲切。我被她拉着手来到城中一个小屋,她那边一边教一边说,我才彻底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起方才在城墙上的情景,不禁满脸通红。
女子停下来望着我,鼻子都快要贴到我的鼻子上了,我往后一躲,她反倒捂着肚子没人样的笑得死去活来:“哟哟,红什么红呀,我的小女人!”
我白了她一眼:“谁是你的小女人!”你也太自来熟了吧!
“哼哼,笑死啦。”女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看了看我,又笑了起来。
我气结:“都这时候了你还笑!看我不打你!”既然她都这么自来熟了,我也不好拘束啦。
她连连摇头:“不笑了不笑了!”说着,看着我又想笑,却又及时忍住。坐下来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唉,可累死我了。”
“有什么好累的。”
“笑你笑累的。我叫赵雅芝,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你呢?”
“我叫阿梅,现在在长青山修行。是刚刚那位仙人的师妹。”
“真厉害!”赵雅芝羡慕的说,不过很快就摇摇头。
“为何摇头?”
“那位仙人长得倒是好看,我一看就喜欢,只是身体各处无不显示出一股绝情的气息。只怕你……”赵雅芝看着我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作甚,到底是有何事?”
“嗯,作为朋友,我还是告诉你为妙,那等人物不是我等小辈沾染得起的,你可要远远的离开他。”否则,伤的就是自己呀。她第一眼看到那位上仙就彻底了然,再看阿梅心思纯净,如果和这样的人相处……
我一愣:“其实我和他也刚刚认识。”撇去他将我囚在长青殿一年不说。“不过,谢了。”
“嘿,谢什么谢。我送你出去,回到长青之后可别忘了我,我叫赵雅芝。”
“放心,我记性好得很,有空来看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赵雅芝送我到楼梯间就转身跑开了,我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这个人真好,外面死了这么多人,说不定很快她也要死了,可是笑得这么好看。她和城墙上的皇帝真不愧为兄妹。
“多谢二位神仙。”
我们腾云而去,众人跪了一地。
迎面吹来和煦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我问杨之远:“师兄,我们接下去要干什么?”
杨之远的脸上显出丝丝悲悯:“挽救。”
“上次的远古大战,神界全军覆灭才挡得了。我们挽救得了么?天下之大,总不能一个个的都杀光。再说,杀敌人也是杀戮,于仙家而言,身上的戾气太重,不是很容易就坏了修行的吗?”
魔都。
十四魔煞之一星煞疾步走进琉璃宝殿,走到最深处时,“噗通——”跪下:“属下该死,百万大军全军覆灭,包括鬼煞无一生还!”
光华的黑色丝绸上绣着暗紫色的藤萝,如同一弯瀑布在黑暗中慢慢的流泻了下来。这只是一布遮敛,百年自制成来,并未有任何手脚,却不禁给人闻到了紫藤的淡淡花香,还能花开花败,变换形态。可见这一布遮敛之中隐藏了怎样的匠心独具。而里面的人,会让天下所有的这些珍稀宝贝黯然失色。
虽然自魔君苏醒一百多年的期间星煞并未见过魔君半面,但是魔君沉睡的期间,可都是他照料他的,说起来就不禁自豪。魔君,闻其名便让天地变色的这个男人,将会带领整个魔族统领整个世界!今日死在他的手下又如何,魔君心怀大志,野心勃勃总有一天会踏平整个仙界!到那时候,他就是挫骨扬灰,也扬眉吐气!
“魔君!”星煞又唤了一遍。
魔君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响在星煞的耳边,他不禁打了哆嗦:“鬼煞是为了救你才被杨之远打了个神形俱灭?”平淡无奇的语调,听不出魔君在想什么。
“是。”
“能从杨之远的手里逃出来一个,还不错。”魔君微微眯了眯眼,“记功一件。”
魔君掐指一算,眼睛中流出一丝流光溢彩的异样:“呀,后生可畏啊。星煞,你马上带领六煞火力进攻人界。务必在日落之前拖住杨之远!”
星煞闻言猛然抬起头来:“是!”竟然出动了十四煞中的六煞,杨之远果然够面子。
遮敛之内传来另一个人的愤怒而不解:“此人奸诈诡异,是十足的小人。想当年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还不就是他插了一脚!为何用剩余之力连他也要救下,如今又……”
魔君一声轻笑:“非颜,谁还能比我更清楚星煞的为人?星煞是什么样的人,他究竟会不会对我忠心,你知道几分?我的选择何用你来管?这个世界换你来主沉浮,可好?”
魔君的话里淡淡的威胁,里面的人一僵,沉默了下来。怎么也想不到魔君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星煞与自己起了杀意,以后说话就要小心了。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颤音:“魔君误会属下了,属下只是关心则乱,一时说话失了分寸。属下该死,请魔君降罪。”
“知道就好,把胳膊卸下来赔罪吧。”魔君语气淡淡的吩咐,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非颜,非颜冷汗直下,“本尊让你再次醒来,亦可轻易将你打碎,须记得这一点。不要以为自己与众不同。”
“属下记得,属下一直都记得……”话语里有几分黯然,非颜心一横,一条胳膊就卸了下来,可是很快就又长了出来。
魔君不以为意的在软榻上站起来,笑出声来:“让十四煞挡住杨之远是有原因的……”
碧蓝清空,凉爽的风一阵阵的刮过。
杨之远看着我:“有一天,几个人来到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上,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下雨天跑不跑,答案各不唯一,不一会儿,磅礴大雨从天而降,有人跑了起来。没跑的人就问跑的人:‘前面也没有避雨之处,你为何要跑?’跑的人大声说:‘我们总该做些事情,让老天爷知道吧!’”
“师兄不要说了,我会去做的。”其实我完全没有找出这个故事的意思,但也不能说我连白话故事都听不懂,然后让师兄以为我没文化吧。
忽然,杨之远转过头来说:“仙家心怀苍生,如果因为损害修为就不伸张正义,就不配为人敬仰,亦不配修习仙术。”
我吼吼了两声:“师兄英明!师兄无敌!”杨之远无奈的摇了摇头,加速向前飞去。
“诶,师兄,不是说人界都被敌人攻下了吗?我们怎么挽救?”正说着,前面山上有一片难民被妖怪抽打着向北方走去,时不时踹上两脚,百姓虚弱的不能叫喊,这时一妇人手中的婴孩哇哇大哭,妇人怎么哄笑都不停,直叹:“可怜我奶水不足。”说完,就红了眼,眼泪有一阵没一阵的掉,那婴孩还在哭,一妖怪不耐烦的狠狠抽了一巴掌那妇人,接着粗手粗脚的去抢孩子。争夺间,我丫的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这些子丧心病狂的坏蛋,那些妇孺儿童又怎么经得起这般猪狗不如的对待!
我放出九尺白绫,生生折断了妖怪的一双贱爪子:“大胆妖孽!还不快快求饶!姑奶奶这就取你小命!”
那妖怪瞪大眼,仿佛是想把我的心肝从肚子里掏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狠狠的吆喝:“小的们,给我将这恶女拿下!”
我身形一转,用瞬移八方晶来到说话这妖怪的身后。“刺啦”穿破他的胸膛,将心挖了出来。众小妖惊恐的看着我,退了两步,杨之远手指一挥,顿时连个渣都不留。
百姓一动不动,估计是被我拿着血淋淋的妖心吓到了,我将心照在天上,不一会就消散了,而饥饿疲惫的百姓们顿时容光焕发。
“我用妖心替你们治疗饥饿疲惫,你们尽快去往国都,那里的百里之内被我师兄实施了最强结界,还有许多长青仙人留守。”
众人感激不胜,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多些仙姑,多些仙人!敢问仙人如何称呼!”
仙人已然远去,浩荡声音在山谷中响亮徘徊。
“没想到帮助别人的感觉这么好,师兄,你下回出手可不要太快了,我还想多收集几个妖心呢。诶,师兄你怎么了?”
杨之远掐指一算,陡然停住:“不好!长青山出事了。”
说话间,天地骤然变得阴暗,一声声如同哭泣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狠狠地撞入耳朵,我惊恐的望着四周,只觉得寒气入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地一片混沌,看不见任何景物,也看不见任何人!
“师兄!你在哪儿?师兄!”
浩浩荡荡的天地,回音一波波的击来,震耳欲聋。心里猛然一紧,赶紧用内力封住了身体。想来是遇到了什么厉害妖魔鬼怪的结界,把我和杨之远分开对付。要命的是如果杨之远不能尽快逃脱赶来救我,我这条命,恐怕得在此……
半空中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音煞,你手下留情了,是怜香惜玉了么?”一妩媚阴柔的女声。
“怜香惜玉?魅煞,我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么?”一男声笑道。
“怎么?”
“呵呵,是你那个算无遗策的魔君嘱咐的。”
女声忽然变得狠辣:“他?他为什么要帮这种小不点!他都说了什么?!”
小不点?我额头上的青筋暴了暴。
男声慢悠悠道:“说了什么,你自己去问。好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看着小不点吧,不要伤了她。”
“你!”女子愤愤不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估计男的已经走远,我感觉到头上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可是往上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身上的每一寸都像是被冰刀划过,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位姐姐……”我对着很茫茫远处开口。
只听响亮“啪”一声,我的右脸就被扇肿了。一女声冷笑:“谁是你姐姐!老老实实呆着儿,什么也别问。”
脑袋里有很多为什么,为什么冥王在送走我之后,冥界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为什么颜憳要女扮男装?为什么杨之远要囚禁我一年之长?为什么殉道子要收我为徒?为什么殉道子会看着我的脸出神?为什么魔君不杀我?还有,和颜憳在枫山上遇到的那个男子为什么看见我之后放弃追杀小猫?归根结底,我是不是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可是眼下,我苦笑,在这个魅煞身上想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沉思默想间,天空中裂了一道缝,一道白光飞快的潜入到身边,还没看清是谁的脸,就听到如露珠落叶般好听的声音:“赶快用瞬移八方晶到长青山。”是杨之远。
混战之中,无人观察到突然出现在上空的我们,下方是长青仙山,此时此刻一股浓烈而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面上不知名的头颅紧紧挨着不知名的身子,血淋淋的手脱离了自己的主人,被野蛮而疯狂的屠杀者狠狠地踩在脚下,在血泥中扭曲。妖魔四处横行,趾高气扬的屠杀长青门人!啃食着长青门人的骨肉。长青留守千人,现在却不过百!
尸横遍野!现下的长青山就是一个修罗战场,杨之远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穿透长青殿的墙垒,径自向端坐在掌门主位上的墨衣男子冲了过去。遇到拦路妖魔就斩、斩!
“师兄,我替你善后。”
杨之远微微颔首。直逼坐上的男子。
“啧啧。”男子扇着扇子叹了一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杨之远剑指男子,他却临危不惧,笑盈盈的挑着眉看着我。背对杨之远威吓妖魔的我自然感觉到一道目光,侧眸一看,坐在主座上的男子墨衣墨发墨瞳,刀光剑影神情不变,笑里风华流转,却掩盖不了眉眼间可怕的执念。这个人入魔太深,约莫是一个堕仙。虽然不太很像,但是我却觉得那个“身穿紫袍的华贵男人手持一柄白的耀眼的剑,唇目含笑,眉间带着火红的诡异印记,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连一根飞扬的发丝都散发着森森的邪气。”男人和这个人合为一体。
电光火影之间,两个人已经毫不留情的开打,速度太快,论我现在的修为,竟是连他们的身影也看不见!不消片刻,长青殿轰然倒下,杨之远已经完好无损的站在我旁边,堕天神一身悠然立在空中。
“我听闻,你就是阿梅。今日一见果然优雅高贵,是六界女子的首领。”
我一怔,这是何意?杨之远的眉毛微不可察的波动了一下。
“堂堂堕天神竟然也搞偷袭,我是低估了半神之躯的你了。”
这人竟是堕天神!不是说被诸神打得魂飞湮灭了吗?
“一步之错,判若天渊。”堕天神浅浅一笑,“今日就是来看看故人之女,顺便给你小子一个警告,小打小闹不成敬意。你小子,还算喜欢?”
杨之远仙衣翩翩,高洁之态比之堕天神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出了一手暗计,堕天神陡然一惊,速速避开了脚下崩裂起的土地攻击,他的身已经远在百里之外,声音却似在耳畔述语:“小阿梅,叔叔很快就能带你回家。哈哈哈——”
杨之远把剑狠狠的摔在地上:“妄语!”他猛地抬起头。我一惊,他却说:“你怎么一身血,赶快去洗洗吧。”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怎么能退缩,我要和师兄并肩作战,把诸妖魔退尽!”
杨之远转过身,面对妖魔打杀的局面,微微凝神:“不用,我的万里封杀已经过了冻结期,区区小妖不在话下。”说话的同时,他升到空中,神情淡漠冷血无情,在被血染红的夕阳里,在无人能及的气场里,微微俯视着渺小如蚂蚁的众生,抬起手,秒杀!
我仰着头,目光是那不染尘灰的白,微笑着任那神圣光辉的金色覆灭了自己。
好温暖……
是不是、
能永远被这光芒笼罩……如果——该多好……
次日。
阳光斜斜的从窗户里射进来,梳洗完毕便向后面的杏花园子走去,一进园子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心中不免好奇。循着味道慢慢的走去,不想路途之中各个杏树之间奇异的都用绳子拴着一簸箕,晒着不知名的花草。越走越深,杏树多的迷人眼目,忽然天光一乍,流水泠泠,木桥那边一座简朴的茅屋亭亭玉立。屋前有一案几,一白衣男子手持一笔在案几上细细描绘。
相隔太远,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可是单凭绰约的风姿我就认出来那是杨之远。
“师兄,你在干什么?”我趴在案几边上问杨之远,他没理我。我才知道杨之远画的太入迷。
阳光斜射进他专注的瞳孔里,却不知是因为这浅浅的暖,还是因为对书画的热爱,身上的绝情冰冷被洗涮的干净,徒留那挥之不去淡漠犹犹缠绕。这样的一个人注定是神座上的宠儿。有人说,神是完美无懈可击的,无情无欲,俯视六生。但是我觉得那是王座上的神躯——由六生所化,掌握着无穷无尽、毁天灭地的力量,那是一个有思想没感情的怪物。杨之远修得这种境界,足以与神抗衡。
“你来,有什么事?”
“嗯,师兄,你没有画画到忘我的境界啊。”
杨之远转过头,空茫茫的白色瞳孔望着我,又像是什么也没望:“无我我何来忘我。”
“师兄,你喜欢画画吗?刚才你都没发现我。”
“你踏进园子我就已经知晓了。”杨之远继续勾勒,直到搁笔,才转过来说,“我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讨厌的。只有该不该,在什么时候该摆什么表情,对不同的人该说什么话,这个时间该干什么事。”
“嘿,师兄,你不是说无我么?刚刚你对我说‘我’了!”我哈哈的笑起来。
杨之远笑容空荡荡的。
杨之远不厌其烦仔仔细细的回答。想的什么就说出来。问他一百句,他偶尔也会反问过来。就像是一个平凡的人一样……但是我心里清楚,杨之远是不一样的。所以很失落。心里有一点失落,也有一点侥幸。失落的是,我活得太清醒,心里明明白白杨之远全无人性;侥幸的是,我是杨之远的师妹,这样的人物我能接触到,并且单方面的成为朋友。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三年里,人界成为正邪的主战场,并且人类大量的减少着,没有任何增加。自从三年前魔君除掉冥君,囚禁江森钕一家后,冥界就在诸妖魔的股掌之中,彻底玩转了冥界的制度——他们为了扩充兵力,在人类死后,不再指引他们轮回,而是等他们变为厉鬼,彻底失去心智时,将他们收为战斗力狂热的死士。现在人界的农作物在妖魔的作用下大量减少着,除了各个仙派布下的结界中,人界再也看不见任何草木。杨之远作为整个仙界的领导人,几次三番的出兵攻打魔界,但是都无功而归。魔界,像是被什么强大的保护着,没有任何办法打进去。
在这期间,我在各界寻找江森钕一家,甚至连东海都搅了个天翻地覆。无果。
魔君的手下已经出动了十四煞中七煞已经出动。分别是——音煞,星煞,鬼煞,火煞,水煞,魅煞,凤煞。其中鬼煞、凤煞,在三年前已经命丧杨之远手。火煞两年前被人间帝王斩杀。八仙围攻魅煞,音煞救魅煞于蓬莱山,此后下落不明,传闻数万年来魅煞都心折于魔君,无视音煞对自己的感情,但这回——好像携手音煞隐居某界。也就是说,魔君手中还有九张王牌。
杨之远最近似乎在修习——弑神阵。我不明白,魔君顶多就只算是一个半神,犯不着用这个玉石俱焚的凶阵……
而明天,仙界就要做出重大反击了。
今天天气晴好,我腾着云彩,在东海上巡视,说是巡视,其实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出来休憩。海上没有仙气缭绕,空气清新,时不时一阵风刮过。人生如意,莫过于躺在云彩上,听着海流和海鸟的鸣叫,放飞自己的思想这般享受。
好景不长,空气中敏锐的传达出另一个人和东西正朝这个方向逼近的气息。我吁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形气息全部隐了起来。躲在云彩里偷窥。远处的海平线上不多时出现了一个男子的俏影,因为逆着光,所以只觉那高大的男子轮廓周围都度了一层柔和的光芒,他站在海面上,就像是飘着稳稳的向我驶过来。经过下方时,这个男子略一停顿,我看清他脚下踩着一匹食人鲨,不禁一阵恶寒。
此男子一袭纯蓝衣,细长的腰带和发带俱在空气中乱舞,衣发飞人不动,好一个翩翩佳人!虽然看不清脸,只是这一身斐然已经让人心折。再加之,“可以驱使食人鲨并且周身仿佛环绕着水流”这一条就可以让人为他加一点料——神秘。
细数仙界与水和鱼相关的人,似乎没一个符合远去男子的标准。他到底是谁,难道是魔界中人。这可不好,东海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被外人发现。我还是跟着这个神秘的家伙好了。
这家伙似有察觉,微微侧过头。我呼吸一停滞,看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和碧绿的眸子,有点失神。太美了……
以至于被他打出原型都不知道。
“你是什么人?”男子瞬间来到我的面前,微微一笑。
而附近的鲨鱼也悄悄的笼了过来。我呆呆的不知所措。天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往上一看,原来是魔君正在看着男子:“水煞……”
附近的鲨鱼悄然离开,水煞跃上魔君的云彩,不卑不亢的立在魔君身后。
这个人就是水煞?传闻中排名第一,位于千鹤隗之前的美男子?……
三年未见,魔君入魔越来越深了,他心中的执念越来越强。我微微的笑了笑:“魔君此行是什么打算,把阿梅抓回去么?”
魔君盯了我片刻,皮笑肉不笑,眼中隐隐带着可怖的狠厉:“本座今天一出关,就听说小阿梅已经脱胎换骨,如今一看,果真是这样。”
“廖赞了,淡定的女人最美丽。”我发扬厚黑精神说道,“魔君一出关就来看望阿梅,阿梅受宠若惊。不知魔君究竟有何事相谈,阿梅等着回去筹备明天的东西。”
“哈哈,本座就是想看看故人之女过得好不好,阿梅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覆灭了仙界,也不会动你一丝毫发。”
这个老不死的,虽然确实长着一副排名第四的好皮囊。到底是不想动我,还是不能动我?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浮着优雅的微笑。这次是想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还是想看看我变了多少?
“劳魔君牵挂,阿梅就此告别。来日再见。”转身欲别离。
“哼,想走就走,有这么容易么?”魔君好整以暇的施了一层结界。
我没有停下,轻轻挥挥衣袖魔君的结界吹弹可破,没有回头,却无形中狠狠地扇了魔君一巴掌,不管他流露出来惊愕、还是恐惧的表情,只道:“好好反省自己,究竟是为了一个幻想去死,还是释然过去,任天地逍遥。我不是喜好说道的人。对你指点这一句话,不是你可怜亦不是我心情好,只是责任在肩。”
水煞收回目光,那一抹清丽高尚的水红已经远去,他回过头看看魔君。此时魔君深深的眼瞳里波涛汹涌,熟知魔君的人都知道,大约此时他的脑袋里正翻滚着金戈铁马思路。水煞从来没有想过阿梅变得这么嚣张,三年来,剩余的九煞都在默默的监视着这个少女,只要走出长青山,就连她一天上了几次厕所都一清二楚,她好逸恶劳,平时要不是杨之远监督,就躲在山上荡秋千、看蚂蚁、吃东西、睡懒觉、发呆。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除了……水煞无意识的瞥向水底。阿梅这三年时时来东海,每次都消失的不见踪影。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她都做了什么?水煞好奇,他不是没有翻腾过,可是阿梅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阿梅还是第一次让别人见识到她的厉害,不,或许还没有看到全部。水煞不由一心悸,直觉性的望向魔君。刚好,魔君也看向他。
“多谢魔君相救。”
年轻的魔君缓缓摇摇头:“只是阿梅有意放你,我却也没什么功劳。”说完,他拂了拂衣袖,唇边扬起惯用的狠厉笑容:“我这个老不死的也要多了解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似乎有些玩味的,他对眸子只有一片广阔海洋的美男子说:“你去引诱阿梅,最好叫她爱上你,下个月圆之时,千万要把她控制住……”不要让她前来毁掉他的努力,不要让她爱上飘逸出尘的杨之远,如果爱上了,也要让这个爱扼杀在摇篮里。在完成那个目标的路上,阿梅是关键。他要牢牢掌握住她,所以不能让意外出现在杨之远身上,成为他做事的最大阻碍!
“不过实在出乎所料,阿梅竟然长期在鬼气的压制下,自己慢慢的冲破封印,她恢复到了什么程度,到底是怎么偷天换日,躲过所有人的眼目呢。”他思不得果,索性放开了,唇边带着诡异的笑容慢慢离去。
而长青殿内,杨之远面前的一面镜子中,正是远在东海的这一幕。
杨之远的背后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他沉思着,摸着胡子,当人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他扬了扬胡子,循着味道向殿外走去:“老远闻到了鱼翅的味道,肯定是我的好徒儿回来了!”
老远的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动人心弦。闻声不由一震,我把最后的鱼翅推给殉道子,擦了擦唇角,笑眯眯的走开:“师父,我去瞧瞧。”
长青殿前,杏花不败,走几步便被旁逸斜出的花枝挡住,前面众人围观,生生挡成了一堵墙,没奈何,拿出长辈的样子:“青天白日,都无事可做了么?”
众人自觉问好,让出一条道。一孩童道,“师叔,靠的别太近,她叫石墨,好像疯了。”
一黄衣女子仰天流泪,看着纯净的天空恍惚的笑,当我走到她的身边时,她好像感觉到了,又好像没发现,指了指天空:“今天天气真好,我遇到他时,却下着泠泠的雨。不是什么好雨,让我遇到了这个任何人都没办法对付的妖魔。”
是遇到妖魔了么?
女子继续说,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那天我去圣贤山庄寻找父亲,半路上在一家破亭子避雨。他穿着红色的喜服,手里握着书卷,专心致志以至于没有看见我。‘这个男人真奇怪,他应该是谁的新郎吧,大婚之日竟然抛弃新娘,躲在荒郊野外看书,丧心病狂。’我这样想着,好奇的打量一直低头看书的他,他的一双手轻轻的握着带有墨香的书卷,骨肉匀停,美丽的过分,他的头发从肩头披落,就快要垂到地上去了,他的红衣一角被雨水打湿了,可他只专注于手中的书卷。这张脸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的心痒痒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掀开了他如丝绸般华丽的额前发,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墨如黑夜深渊的眼眸慢慢转向我。我至今忘不了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惊为天人,这样的人的眼中多看一眼自己,就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太脏太俗,玷污了他的眼。
“回到家后,茶不思饭不想,日益消瘦下去,最后终于被父亲问出了原因。父亲去他家提亲,而我却断了生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娶我?出乎意料的,他应允了,洞房花烛夜,我坐在床前等了他一夜,清晨他来看我。我温婉的笑:‘夫君。
‘妾自知配不上你,只希望能时时刻刻的看见你。’
他默许。
后来他变成了皇上,每天很晚才能上塌,我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守在他回宫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他慢慢的消瘦,望着他的背影高高在上,却那么孤独低落,长信宫灯下我悄然落泪,我不晓得他坐拥天下为什么不开心,可是好几次我一个人走路,抬头看向那高高的密不通风的城墙时,就发誓要好好的对他。他还有一个夫人,一样的没有与那个夫人洞房。那个夫人憎恨我,在他出行的那一段时间,她把我关进黑屋子里,弄瞎了眼。可是我不害怕,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我的夫君,一个对所有人都好,但是对所有人都无心的人。他回来后,把那位夫人交给我,任凭处置。我想,也许在他的心里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只可惜,不多久他就患病逝去了。我伤心欲绝,几欲自杀,夜里一个灰袍老道士在梦中盯住我说:‘你骨骼奇异,颇具仙缘,既然心肠已断,不如随我入山修行。
‘或许能再次见到想见的人’
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心跟着灰袍老道士修行,终于让我百年前有所成就,可是啊……哈哈哈哈!!!!!!痴梦一场,他何曾爱过我?他何曾爱过我!”
难道没有见到她的夫君?
女子悲怆的仰天大笑,眼角不断的溢出泪水:“成了仙又怎么样!眼睛好了又怎么样!我藏在心里珍之重之的宝贝支离破碎,还不如那时候死去,怀着他也许在乎我的这一点暖意死去……”笑累了笑够了,她看了一会天空上漂泊的云彩,平静的微笑:“天空原来这么漂亮,以前我竟然没发现这么像他。随性、变化多端、爱着世间万物,却一样对世间万物漠视。”
我转过头问小仙童:“她一直在说他的夫君是妖魔。为何反倒跑到长青山哭诉?我倒是不记得哪里有什么妖魔。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小仙童悲悯的摇了摇头:“唉,甭管她几个意思,掌门可是……”
掌门……杨之远!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问:“你什么意思?从头说来。”
小仙童苦瓜着脸:“我知道的也不多,她是掌门下凡历劫时候的妻子,别看掌门成为了凡人,不记得仙界的事。可他也是菩萨心肠,得知一个女子因为他将要死去,所以才娶她。把另一位夫人交给她,也只是顺应因果。今个她来找到掌门,约莫是受挫了吧。”
我挑了挑眉:“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小仙童笑:“我也跟着掌门去历劫了。”
女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没招惹她的时候,她对你温柔对你好,一旦惹到她,她的嘴就像瀑布一样,把你以前告诉她的秘密全部抖搂出来,也顾不得撕破脸皮让自己多难看了。这话自然不是针对黄衣仙子说的,只是突然间一道光闪过,不自觉的想了这些话。
杏花簌簌的落下,像是陪着哭泣的女人伤心落泪,风起花落,长青山的仙人围在这个受伤的人身边,用长青山特有的方式安慰着。
小仙童唔了一声:“不妙,我觉得她好像要入魔!”
再看黄衣仙子,皮肤底下血管正在缓缓的扩张。还未出手,一个人就抢在了我的前面把人打晕。
看着一身玄衣的男子,还是不禁一滞,这个男子在我伤心的最初几个月,陪着我,伴着我。我把最初的一点点心动给他,他爱上了身边的这个人——颜憳换上了一身女装,眉眼间不妩不媚,却有一种少年的温和,她的性子配千鹤隗最合适了。
“好久不见,颜憳千鹤隗。你们打算把这女人弄到哪里去?”
千鹤隗挑了挑眉:“我和憳儿亲自跑一趟天零山吧,把她交到胡子道人那里去。说起来,这两年见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嗯,我的红颜知己。”
我用折扇把千鹤隗的脸挑远点,转身就朝长青殿里走去:“聪明的女人不做红颜知己。”
“唉,她的性子越来越涨了,要不是知道她的死德性,我会以为和从前是两个人。”千鹤隗不由的忧虑,“我答应冥王……”
颜憳不满的扯了扯千鹤隗的衣袖,瞪着他:“还不快走,路上说。”
在擦得干净的玉石墙壁上,一个女人的影子清楚的映着。这个女人一袭水红色的修身长裙,手握一柄白玉折扇,眉眼深邃忧郁,唇角微微含笑,实在是一个美人。正是本大仙,不由叹了叹:“我长得越来越祸水了。”
小仙童噗嗤笑了出来:“师叔,师父知道你这样自夸,会训你的。”
我斜睨了小仙童一眼,他吐了吐舌头,就朝杨之远的房间跑去:“师父,师叔欺负——”
我赶紧逮住臭小子,捂住他的嘴,这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恨恨:“改日下海帮你抓鱼!”说完了不由悲哀,我堂堂的冥府亲戚,竟然怕一个小孩子……小仙童点点头,朝我怀里钻了钻:“师叔,你真好。”我跳起来给他头上一个宫保鸡丁:“给我老实点,少占我便宜!”小仙童是杨之远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徒儿,其名就是小仙童。
退开门,杨之远坐在桌前放下书本,歪头望向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虚的站在杨之远面前。看着这张一天不见就会想念的脸,慢慢的出神。他也不恼,好笑的等待着,脸上一派寂然。
“对不起。”我乖乖的认错。
杨之远没作声。
我抬起脸,不禁有些恼羞:“我不该……”
默然……
我咬了咬牙:“我不该偷了师兄的画作。”
空气凝固。
猛然抬起头:“更不该拿出去炫耀,骗他们说画上的人是我,是师兄特地为我画的!”
杨之远彻底沉默了,我低下头去,他生气了么?我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了小小的那一点隐秘的愿望……可是现在,已经木已成舟了,我欲哭无泪。该怎么挽回——
“本来画的就是你。”杨之远淡淡的说。
我讶异、不解、暗喜、激动的抬起头,他……
杨之远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漠然的低头翻书:“明天你那方面部署好了么?”
我不知所措的连连点头:“哦哦、哦,差、差不多了。”
他再次抬起头来,不知道是笑还是不笑,只轻轻的抬起书敲了我的一下头,看着我还在发呆的状态,板起脸:“差不多表示没有完成,还不快去。”
我哦了一声,飘也似得不知道怎么出了杨之远的门。
走出门后,慢慢的掏出一幅画,仔仔细细的抚摸,痴痴的看,倚着墙慢慢蹲下来,捂着脸呜咽起来。来到长青之后第一次流泪,是我!他画的真的是我……
房间里,杨之远端着书,微微凝神,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放下书,走到窗边,在最高处俯视着长青山,忽然觉得长青山很多年没有下雪了,是该消消暑气了。
夜色慢慢的降临,杏花骤然间死亡,一片、一片。我站起身,跑到外面,穿着单薄的裙衫在寒风中迎接雪的抚摸。露出淡淡的笑容。
千鹤隗执起颜憳的小手,哈了一口气:“冷么?”颜憳摇摇头,鼻子红红的,千鹤隗笑了,勾了勾颜憳的鼻子,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爱人的肩上,温柔的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颜憳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变动:“好。”她轻轻的说。
小仙童欢乐的在雪地上打滚。
练剑的仙人停下练剑,吵架的朋友停下吵架,天地间只有苍茫的白色,和静寂的雪花。每个人都扬起头,眼里只剩下单纯的美好,过去发生的、明天、未来不去想,只是单纯的想握住身边这个人的手,安安静静的……仿佛就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想起了一件事,跑到那个空荡的可怕的长青殿,闯进一扇门,冒冒失失的笑,然后目光缓缓地低落下去,他不在。关上门,回去睡觉。
最后朝外面望了一眼,这场雪开得如此繁盛。可是穿过窗户飞进来的雪,是那么孤单,就像是被同伴抛弃了似的。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在我的门前停住:“阿梅,出来看雪吗?”
这是……
“师兄!”我扑倒在那个人怀里。
他抬起的手臂僵了僵,我吐了吐舌头,抓起他的手向殿外走去,欢笑:“走咯~”
“回去穿衣服。”杨之远极其扫兴的说。
我撅起嘴,磨磨唧唧的朝回走,都修炼这么长时间了,明明早就不怕冷了么,却被人拉了回来,肩上一暖,是杨之远的白狐裘大衣。
“师兄最好了。走咯!”
那一天回头看,夜色温柔,他笑容也沾染了一丝温柔。
心如擂鼓,就算是知道你的心房中没有我,也情愿待在你身边遍体鳞伤,默默地,只想看你笑得温婉。
魔都。
高座上的玄衣男子,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眉间狠厉狂妄不减当年,星煞坐在魔君身旁斟酒暗暗的咋么,只要下个月成功,他们这些人纵然全部……也是无所谓的!为了洗刷被毁家灭国的屈辱,他们在每个夜晚苦心孤诣的默默筹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呵呵……”魔君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一眼星煞,弹了弹空空的酒杯,星煞赶紧低头满上。
“魔君,西州的进度已经差不多了,那些猪狗不如的蝼蚁……”星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冷的恨意。
魔君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中衣,衬得他肤若白雪,他随意的站起身,赤脚走到窗前,魔都的“月亮”发出幽蓝的光,为他的身形度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人错以为眼前这个半是少年半是青年的男子,似乎很虚弱,虚弱到“欲要乘风归去”,可是星煞无比清楚,魔君身上的一根汗毛都迸发着令人惊恐的力量!他崇拜尊敬的仰视着这个完美的坏蛋,他的恶毒令他兴奋的颤抖。
毁灭吧,让这个肮脏虚伪的世界毁灭吧!属于神的世界就要诞生!这个男人将会带着他们彻底的颠覆,建立一个圣洁强大的神之国度!
“留着。”
“是!”
魔君转过身:“她冲破了封印,法术已经可以驾驭我。”
星煞并不着急:“想必魔君自有安排。”
魔君斜睨了星煞一眼,轻轻一笑重新坐下:“斟酒。”
星煞欣喜的倒酒,魔君就是魔君,胸怀之宽广,思想之深远,他永远也猜不透,他甘愿被他掌控。莫说是为奴为役,就是让他割了自己,那也是魔君对自己的恩典。星煞这样想着,眼里是满满的得意。
小剧场——
阿梅:“师兄,最近师兄来袭,你要保护我哦!”
杨之远疑惑:“咱们师父的大弟子就是我啊。”
阿梅两眼闪星星:“不是啦,我是说三叔的尸兄啦。”
恍然大悟,道:“你三叔的师兄来了,怎么没见到他?”
“……”
次日。
嵩山、崇山、祟山、白柳山仙派突击西州。
仙界大军由杨之远率领,直杀魔都。
仙人村庄的老人分别回到各自门派,以防魔君突袭。
而我,负责潜入西州地牢,救出江森钕一家人。
天气晴朗,星煞慢慢的走出西州十四煞的总部,不太适应这样强烈的光芒,微微眯了眯眼。望向四周的鬼兵,他信任这些鬼兵,不担心这些鬼兵会心中不满叛变,星煞冷冷一笑,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心。就算是他天性不疑,这些蠢货摆在面上摇摆不定的表情,也是让人讨厌的,所以,把心交出来吧,这样就不会摇摆不定了。
左侧的宫殿里有侍女鱼贯而出,星煞走过去,随便逮住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孩,不悦的皱起眉:“你们都是要上哪儿去?”听到女孩的答案后,星煞放下手,自顾自的思索起来,旋即淡淡一笑。肯定不是魔君叫她们这么做的,难道是逶迤煞?不对,逶迤煞虽然无聊了一点,但也不至于……一惊,快步走向侍女出来的宫殿,没有人,他暴躁的一个一个房间去找,没有人!没有人!到底在哪?!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他震惊的吸了一口气,一屋子的侍女被绑着嘴惊恐的瞪着眼,一股寒意在心底升起来,他轻轻的勾起温和的笑,姣好的面容越发光彩:“废物,全杀了!”他早就应该想到——没有人会让侍女去地牢守着,等那个叫阿梅的女人来救江森钕的时候,用自杀威胁那个善良美丽的女人阿梅。这样白痴的点子逶迤煞确实能够想到,但是她不会实行。再说,有人要在今天劫狱么,如果有人劫狱,神通广大的魔君为什么没有告知于他?
“全杀?”
侍女的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她漫不经心的笑着,眼神像是玩闹一般,踏着紫色木屐闲庭散步,她以为她是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么!星煞的眸子被燃了起来,唇角的笑越发灿烂。
我很满意星煞憋气的样子,有趣,气成这个样子还笑得这么热烈,于是故意露出惊讶的样子:“小弟弟,你是谁啊?赶快离开吧,一会姐姐要收拾一个叫星煞的玩意儿,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星煞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就是这样,越生气越爱笑。
我忍不住捏了捏星煞婴儿肥的嫩脸,手感超好,于是劝得更加真心实意:“小弟弟,你好可爱哦,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走,姐姐会尽量保护你的,到时候你就站在旁边看姐姐我如何英勇无敌,把那个什么狗屎星煞踩成稀巴烂,诶?小弟弟笑得好开心啊,是不是很迫不及待看我痛扁星煞啊,听说星煞这玩意儿无恶不作……额,小弟弟,你的手为什么穿过了我的胸膛——
“小弟弟?”
我愕然的望向在舔自己手指上血的星煞,他一脸妖魅似乎很享受这种血腥的味道。星煞一语不发,微笑着抬起手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点,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不敢置信的低头,胸前那空荡荡的一大块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来:“我,这是要死了么?”
星煞弯下腰,轻佻的用刚舔过的右手食指挑起我的下巴,斜斜的笑:“你说呢?”
星煞看了看眼前毫无生机的面容,忽然一惊,抬头一看眼前所有的人都化作了杏花花瓣。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讽刺声:“刚刚是我的幻影,和一个幻影玩得这么开心,十四煞中的星煞也不过如此。江森钕我且先带走了。”
“阿梅?”
“正是。”
星煞震怒的看着被自己口舔得干干净净的手,一种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他。回过头一看,四煞在他的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眼中全部空茫茫的,显然是中了阿梅的幻术还未清醒,他狠狠的朝他们的脸上扇去,一个个的脸上都盖上了星煞专用,最先醒来的逶迤煞吃惊的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星煞:“我怎么被打了,是不是你干的?”
星煞垂了垂睫毛:“怎么可能是我,是阿梅。”
逶迤煞一脸不相信:“我们都被打了,只有你没被打。”
“我的手被咬了。”星煞抬起他的手,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排牙印。
逶迤煞还没细看,就有人找到了他们禀报:“嵩山、崇山、祟山、白柳山仙派和我们打起来了!”
长青殿。
“阿梅,你回来了?”殉道子打开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我默然的点了点头,上前关上门,拉着殉道子走到床榻前,榻上的男子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皮肤惨不忍睹,消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如今气息奄奄的昏迷着,尽管如此,他的身上还是带着掌握生死的霸气。我的心很疼,这是我们冥界的下一届冥君江森钕,他对我这么好,可是现在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却无能为力。
殉道子看了一眼江森钕:“他就是冥君的儿子。”
我点点头:“师父,您可以救活他么?他以前对我很好,我却对不起他。”
殉道子缓缓的将目光将目光移向我:“神都救不活他,师父又有何能耐。阿梅,你不想知道你为何有这么大的能耐么?”
我一惊,缓缓地苦笑:“我不想知道,知道了我就要做许多事。”
殉道子踱步到窗前,寒冷的空气刺的他的衣服簌簌作响,他巍然不动凛然飒爽,好像还是从前的毛头小子:“总要知道的,阿梅,你是神裔,注定是背负着许多命运的。你看得见未来,看得见过去,却看不到关于神族的一切东西,东海上对堕天神说的话,只是你隐隐的猜测,对吗?你每隔几个月就要上东海一次,其实是想用潮水冲散你身上的神力,我说的是不是?”
“师父,你都知道了。”我木然的坐到床边,脑海中一会是爷爷的温和,一会是杨之远的疏离。第一次听到自己是神裔,竟然也不是多难过也不是多幸运,只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萦绕不去。这么多年,我都是那么脆弱,活在一个有一个亲人的爱护之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竟然是那么惊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未来在命运之下不归自己掌握。我需要按照一切指示,完全的、遵从的向一条毁灭自我的路途走去。一个人的路。
“即使你不想知道也是要知道的,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杨之远,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你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打断他的话:“师父,师兄知道这件事么?”
殉道子转过头,目光有些无奈、有些不忍,刚要开口,我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师父,你不用理会我,继续说。”脑袋有一些恍惚,杨之远知道这件事,他怎么知道?他不应该知道……
“阿梅,你不舒服么?师父可以改天再说。”殉道子关怀的走上前。
我脱下鞋子,走下床给他看。
殉道子看着我的脚,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脚上紫色的不知名符号灼热的厉害,我想了很多办法都不知道这个符号的来历,侧头一看殉道子的惨白脸色,他像是见过一般。
我疑惑:“怎么了?”
“阿梅,你先坐下。神族的事以后再说。”说完,殉道子匆匆的离开。
恰好,江森钕转醒。
“啊,你醒啦?”我收了收心神,赶紧扶他靠着床头坐起来。
江森钕的脸色映着窗外的白雪,格外的飘忽,他笑了笑:“我还能活么?”
我摇摇头。
他笑得格外畅快:“早就知道是这样。他们用的全是对仙人有害的器具和药物,回天乏力。诶,你还恨我吗?”
我摇摇头。
“父王死了,姑姑也死了,我的妻女死了,如今我也要死了,但是你不会死,阿梅,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是神。当年殉道子抱着你到冥界,托付给了我父王。父王又交给了我姑姑。你怪我们么?骗了你这么久。”
我摇摇头。在冥界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怎么了?都不说话?”
我想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快快乐乐的离去啊。所以我不想说话,让你听出我话音里的悲伤,只要一说话,我就会哭的。
江森钕笑了笑,努力的抬起手抚慰我的头颅,扬起温暖的笑容,慢慢的想合眼。
我赶紧摇摇他:“别睡了,你看外面的景色多好。”扬着快乐的笑。
江森钕怠懒的看了一眼:“是很好,阿梅不要害怕,未来的路还是要走下去的,我们一家人都在你身边……让我睡一会儿,很累啊……”
江森钕合上了眼,过了一会,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我心无杂念,趴在床边上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风在呼啸雪在下,窗前梅花悄然开,不知是哪家的顽皮孩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趟可爱小脚丫。
“喂,醒醒啦,快醒醒,睡得跟个猪似的……”
啪嗒啪嗒的跑步声。
“师父,师叔不理我……”
“她在睡梦中如何理你,先回去吧。”
“哦……好。”明显的不情不愿。
“等一下,先扶你师叔上床,给她盖上被子。”
次日,瑶池召开庆功宴,各仙人分别入座,然后就是歌舞升平,实在是无聊的宴会,但是此次宴会还是有点收获的,百花仙子收藏了一千年的美酒无私奉献了出来。啧啧,真是下血本了。本来今天我是不用来的,但是殉道子怠懒的很,只好由我这个小弟子代劳。杨之远坐在旁边一直和东华帝君讨论艺术,不时的点点头微笑,他今天经常笑,导致平常不敢接近他的有心人纷纷围到了身边,共同“讨论艺术”。
哼,师兄平常几个月笑一回,现下倒好,真不知避避风头,还笑!那个色女人就快要碰到你的袖子了,那可是我给你缝的衣服啊不许她碰!她的手近了、近了……
我迅猛地站起来,拉住杨之远的手,顺便隔开那个色眯眯的老女人,痛苦的捂着肚子趴在杨之远的腿上,呻吟道:“肚子疼……”
可怜兮兮的眨眨眼,杨之远低笑,白色的瞳孔荡起层层涟漪,我不由的愣住了,呆呆的笑:“呵呵……”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杨之远苍白的脸染上了一层红色,他生气了,又让他生气了。
“还不起来!”耳边传来杨之远冷冷的声音。他真生气了。
我慌忙规规矩矩的站起来,却听见身边的一位女仙人对杨之远说:“儿子,这小姑娘是谁啊?挺可爱的嘛。”
“就是啊,之远,以前怎么没见过啊,身边有了佳人也不跟小姨说一说。”
两人说完,众人纷纷起哄。
我懵的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这是杨之远的亲戚?杨之远也有亲戚,分明就是天方夜谭。
杨之远不慌不忙的饮一口“秋露”,神色寻常:“她是我师妹。阿梅,蟠桃园里的桃花开了,你不是要酿桃花酒么?”
我哦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离去,百般无聊的走进蟠桃园,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之远的情形,有月光,有风,有花瓣,有夜色,有白衣,只是现在想起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信手拈花,我见犹怜。也是,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呢。就像是世间桃花,命运难以预测。
不知道走了多久,拨开眼前一枝桃花,我看见了天河岸一个人。他的身上落了许多的桃花,长发柔顺的在肩头滑落,穿着白色的薄中衣,惬意的将小腿插在流动的河流中,他看上去很友善,不时有鱼亲吻着他白皙到虚幻的脚。他的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药味,他看上去十分孱弱。
“你有心事么?坐下来玩一会儿吧。”他一开口,我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
草地柔软,泥土芬芳,我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不在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你在这里坐了很久,等人?”
“嗯。”
“你喜欢哪个季节?”
“夏天。”
“我喜欢冬天,因为我最快乐的时候是在下雪,很大很大的雪,覆盖了一切。你为什么喜欢夏天呢?”
“不晓得。”
“我知道为什么。”
“你说。”他还是平淡无奇的样子,可是我感觉他好像扬起了笑容。
“因为夏天草木繁盛,尽管是一个人,也会觉得没有这么孤单。喜欢夏天的人多半是心中荒芜。我告诉你哦,我以前也是这样。但是——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冬天有多寂寞,你都会感觉到寒冷的气流里有什么在温暖着你,因为冬天很冷,所以你会觉得很真实。”
他转过头来笑容消失,我看清了那一张漂亮的脸,惊讶道:“水煞?”
水煞转过头去,又重新笑了起来:“魔君叫我来诱惑你,所以以后会经常遇见。唉,本来想玩玩神秘路线的,结果没忍住。”似乎颇为遗憾。
我很无语,很想生气,但是看到水煞的脸竟然一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好吧我承认我是外貌协会的一员。
所以只是神色转淡:“看在你脾性很好的份上现在离开我还放你一条生路。”
水煞浅浅的微笑不语。
我闭着眼开始倒数:“20、19、18、17、16……”数完之后我看见水煞调戏小鱼的情景,不禁懊恼:“你怎么还不走!”
桃树夭夭,水波粼粼,水煞在水中央优雅的甩甩手:“我等你没事了再走。”说完,莞尔微笑。
……看在美人一笑的份上,就让他留下来侍候一下也无妨。正想着,只听“噗通”一声,水煞倒入了水底,我鄙视的扫了一眼皱起的水面:“幼稚不幼稚。”
“……”
“还不赶快出来,我看到你了!”
“……”
这时猛然想起来水煞身上一阵一阵的药味,心里一紧,飞快的潜入水中,昏暗的水底,水草交错,水煞的身体随着河流浮浮沉沉,上上下下……
我不要,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在眼前死去。拖着水煞上岸后,他吐了几口水,缓缓地转醒:“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这个人真是,明明都快死了,还关心我的心情。”我坐在他旁边漫不经心的四处看。
“呵呵,是魔君吩咐的。”
“他叫你死你去死么?”
水煞微微一笑,没搭话。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却不大喜欢我。我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觉得我可怜。哦,对了,你没有觉得我可怜。”
水煞懒懒的睁开眼:“你身上有杨之远的东西么?”
我怀疑的望着他:“你要干什么?可不要诅咒什么的。”
水煞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讽刺,我气愤的塞给了他一支断毛笔的头:“这个是他的。”
只见他缓缓的将断毛笔升到空中,嘴里念念有词,一双手灵活的摆动着,不一会,毛笔发出一阵蓝光,缩小成为指甲盖大小的蓝玉石,落入我的手心。
“额,什么东西呀这是。”
“是灵宠,七天后就会出来了,因为是杨之远的旧物,所以脾性会和杨之远很像。”水煞的眸光暗淡,“我的身体很虚弱,以后怕再也不能生出灵宠了……走吧,送你回去。”
一路无话,快出蟠桃园的时候,几位老仙人说笑着走了过来,水煞推了一把我,示意赶快离开,我僵着不动。
“怎么了?”
“嘘,先离开这里再说。”
水煞放开手,抱定:“说吧。”
“我想知道魔君有什么目的,还有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
水煞笑眯眯的瞥了我一眼,靠着一棵桃花树坐下,面不改色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拭去唇角边刚刚溢出的血丝:“可以,但是你要给我什么样的报酬呢?毕竟出卖魔君也是要很大的风险的。”
我噎了一口,他还真敢给我说。腆着脸讨价还价道:“就算是你不给我说,我师父也会给我说的。你给我说还能赢得我的好感,正好完成魔君给你的任务呀。”
水煞抬起头,摇摇头:“我日子不多,但是你是神可以为我续命,我不贪心,只要多出来一个月的寿命。”
咬破手指也不知道怎么帮他续命,水煞又开口了:“你知道殉道子不会对你说出全部的实情的,他心中有结,仙人村庄就是他的阴谋。我会告诉你如何帮我续命。”
是了,殉道子作为仙界的老一辈领导人,扯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仙人村庄根本就不是退休掌门的安乐之地,而是吸取他们法力的容器,别人感受不到但是我能感受到每一次靠近仙人村庄都有一种不可抗力,默默的形成了一种威压,我怀疑殉道子有不轨之心,所以在脚上画了一道符咒。
这种怀疑,在水煞口中第一次得到证实。
“好!”
“这个世界上只有魔君、十四煞、殉道子、杨之远知道你是神裔。杨之远是因为殉道子说的,其余的人除了殉道子都是上古的天神和魔鬼,见证了神族的覆灭和魔族的衰败。”水煞眯了眯眼,仿佛又回到了昌盛繁荣的时代,“……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了,父神坐化,魔君和他的弟弟那天出世,被人传承两个人有一个会打败另一个成为神族的首领,但是两个人感情很好,时间久了谣言也就慢慢淡了下去。但是不管怎么样,神族的首领只有一个。有一天次魔君的弟弟去魔界谈判,魔君把他的女人关了起来,并且□□了她。魔君的弟弟回来后非常震怒,后来几千年几万年过去了,那个女人怀上了孩子,魔君的弟弟也慢慢的淡忘过去的屈辱,没有想过魔君会再次背叛他,趁着他参加神魔大会时候,掳走了那个女人,并要挟她跟着他堕天。殉道子就是那时候被魔君抓去照顾你娘亲的。你父亲回去后,开始向魔界宣战。而我们魔界十四煞也被魔君一统,后来的事就和传言差不多了。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将你藏在了冰海深处,又不知因为什么事触怒了魔君,被杀死了。”
“你说的太笼统了。我父亲和我母亲真死了么?”
“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神。魔君本来是神魔之躯,不过苏醒的不太好,还是不能跟你比的。”
“把后来的事情也说一说。”
“你父亲怜苍生,为苍生而死;神族覆灭,魔君受到重创,被星煞救护,一百年前才刚刚苏醒;至于你母亲,多年前魔君宣布她被杀死,但是……在仙人村庄里我嗅到了她的一丝气息。”
这么说!我激动的看向水煞,他弹了弹身上的桃花,疲惫的笑了笑,脸色越发的透明起来:“这可不一定,也许你的母亲只还剩下了一缕魂魄被殉道子冒险养着,这就可以解释仙人村庄为什么是一个吸收别人法力的容器了。我想你的母亲现在还没有苏醒,要是她醒了一定会阻止殉道子用你的身体作容器。”
原来是这样……
“至于魔君……”水煞的语气似乎染上了淡淡的嘲讽,“他一心想要复活神族,月圆的时候在西州他会用所有人类的性命威胁你,让你乖乖听他的话……用你的血液为引,开启复活神界的仪式。”
水煞吐了一口血,淡淡道:“我猜想你一定好奇魔君覆灭了神族,为什么还要复活神界。”
“对,他为什么?他是神经病么!呵,不喜欢我娘亲,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在身边?”我猛地打了一拳朝树上,花瓣顿时簌簌的淹没了水煞,他展颜一笑,全身打起了颤:“哈哈哈,你说魔君不喜欢你娘亲?……我是听错了么?魔君不爱自己、不爱他的弟弟、不爱所有人,可他最爱你娘亲,为了你娘亲他可以背负所有人的骂名,他可以背弃自己所有的东西,他最想得到你娘亲,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你娘亲的一点情思、一点也得不到。”
“哼,那他为什么要杀了我娘亲?”
“也许爱的方式不同吧。”水煞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和那种“今天吃糖醋排骨哦”的语调一模一样,恨得我呀,“魔君要洗涮过去的屈辱,最好的方法就是毁灭重生。”
“我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很心服魔君啊,怎么样,又没有兴趣‘回头是岸’?”趁机拉拢拉拢。
水煞将目光放远,低低的哼起了一首歌不是歌,诗不是诗的小调:“极北的寒冰,有我的小屋。
“火光盈盈,小小的人儿听故事。
“我有小木屋,寒冷又简陋。
“北风萧萧,乌桕一树又一树。
“有一天我回来,她微笑等着我。
“有一天我回来,孩子欢快大叫。
“可是啊,金戈铁马。
“有一天我回来,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命苦!命苦!
“命矣,命矣……”
回到蟠桃会的时候,众仙已经散去,杨之远一袭白衣翩然,坐在原地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最后酒空了,他索性放下手中的杯子,望向山上空濛的景色。我拍了拍脸,欢笑着跑过去:“师兄!”我该庆幸,有一个强大的人在等待着我。
杨之远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风儿轻轻的刮,不要把他吹跑了。“师兄,我们回去吃什么呀?”
“阿梅,别开玩笑,方才你在蟠桃园里没有摘仙桃吃?”
“……”
“人家没有吃饱嘛……”
“……”
杨之远挑了挑眉:“你还想吃饱?很饿?”
我拼命点头:“是啊是啊,怎么吃也吃不饱,好难受哦。”转而期待的看着一脸沉思的杨之远,半响后,他转过头来,笑:“我听闻长青药阁里有记载,食不饱腹,猪狗毒也,师兄那里还有一些解药,虽然会有一些副作用……”
我怯怯的凑到杨之远身边:“什么副作用啊?”
杨之远作思索状:“好像就是面目肥肿,头发枯蓬,小腹涨如孕妇……”
我面色一白,干干的摸了摸肚子:“额,刚才怎么没有感觉这么撑的上呢,师兄啊,有没有减肥的丹药?”
长青山就是这个样子,在杨之远的术法下,没有四季的更替,有时候一连百年都盛开着杏花,有时候会忽然的下雪,整个长青山就变成了世间最冷的地方,屋殿上有晶莹的冰棱坠吊,地面上如玻璃光滑,令人寒颤。
“冰封、真是冰封啊。师兄,你还是不要施任何的术法了,就让它四季更替不是很好么?”我朝晶石窗上哈了一口气,画了一个小小的孩童。
在书桌旁磨墨的小仙童吐了吐舌头,语重心长:“师叔啊,你不在自己屋里修炼,怎么总是赖在我师父这里啊。你再不进步,就连新入门的弟子也可以超过你了。”
我转过身瞪了一眼小仙童:“谁赖着师兄了,小屁孩别乱说话。”
杨之远抬起头来:“这次仙法大会,会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孩子出现,阿梅,你去看看吧,合适的话收一个小徒弟和小仙童作伴。顺便代我作最后的总结。”
我仔细一考虑,也是,省得小仙童老是跟我抢杨之远,于是乐颠颠的走出门去。
仙法大会的地点是在杏花林的斗法台上,四周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我想我是来的正好,四强的比赛刚开始。有眼力的小辈早早的迎了过来,左右搀了上来,还有带路解说的。
“阿梅长老,您也是来选徒弟的吧,喏,你看,十强之中的那个花肆虐是我教出来的,不错吧……”
“阿梅长老,四强中的那图路在我的班上学过习我最清楚这孩子的为人了……”
……
坐到指定位置的时候,还有几个入门老师在耳朵面前唠叨,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们倒是收了那几个徒弟的多少好处。额,我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很奇怪么?看着那些侧目的人,我淡淡的瞥了瞥。
他们纷纷转移了目光。
对于忽然间出现在我身边的小仙童我给予了最高奖项——无视。
“师叔,你看那个穿绿色罗裙的那个女的,她叫那图路,很正点吧,你要是收了她啊,我就不粘着你和师父了,她的眼睛比你上挑一点,头发比你长一点,最重要的是啊——她的胸比……”我忍无可忍的将小仙童敲晕,淡然的对小辈们指了指趴在脚边的小仙童:“把他搬到后面的吊床上去。”
四强打架实在是无聊,倒是有一个一百强之外的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站在台下所有人的前面,当我的目光看向这个孩子的时候,身边的侍童自动开始汇报:“他是不久前独自来到这里的,据说是一个孤儿,松柏师父看他可怜就让他留了下来,但是还没有记入册子如果这次拜师成功的话,才能正式成为长青门人。毕竟呀,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这样的大门派不敢收哇。”
“长青本来就是培养高等仙人的地方,弟子学成之后会回到各自门派担任重要职位,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长青才能长长久久的控制仙界。我是知道的嘛,这个孩子说不定很危险,所以你们才没有把他当成长青弟子培养,甚至还处处压制这孩子。这样,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徒儿了,唉,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师叔,不是……”
“怎么办,老头子我也十分中意这个孩子,打一场?”坐在旁边的灰原长老笑眯眯的凑过来,征求意见。
哼,打就打怕你不成?不过,“长老不妨先问问这个孩子想拜谁为徒,别到时候咱打完了她谁也不想拜。”我细心的提醒。
“唔,有理。孩子你过来,告诉我们在场所有长老和阿梅,你想拜谁为师?”
“阿梅。我想拜她为师。”
灰原长老拉下脸伤心欲绝。我笑呵呵的揽过来,捏捏小脸蛋:“小姑娘真可爱。”
“我是男的。”
五雷轰顶也没有这么雷的。谁能相信眼前这个弯曲着睫毛,拥有金色蜷曲的头发,面容精致的小人儿,是个男的。关键是他的声音好娇嫩呢……我有一种预感,他长大了后会让所有女人失色,会让所有男人迷恋。
“你是唯一一个好看的人,所以我想拜你为师。”
很雷,真的很雷。
“要是有人长得比我美呢。”
“没有人。”
“水煞就很好看哦。”
“不会比你美。”
我激动的拥住我的好徒儿,收定了:“好徒儿,你深得我心!”
小仙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就掉进了一双深深的水潭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毫不犹豫的挥拳过来:“好妹妹,为什么打我。”
那个人金色的头发,碧绿的深眸:“我的师父是阿梅,她叫我和你在一起。我是男的。因为你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所以我揍你。”
小仙童不以为意:“没事儿,男的我也要你。”
又是一拳香过来,小仙童鼻血彪飞。
“不要打我了……我就是喜欢你。”
一拳毫不客气的挥过来。
小仙童学乖了,迅速的开口,迅速的抓住挥过来的拳头:“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得到你。我都活了几百年了,比你的师父都大,你知道吗?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躲不过的情劫,因为你看,我在慢慢的长大。师父说过了,当情劫来临的时候,我就会长大……”
不多时,小仙童长成了一个含情脉脉的青年,像抱着儿子似的抱着怀里的男生,不顾那个男生的挣扎亲昵的围着他。
我来接好徒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青年很变态的抱着我的好徒儿,而我的好徒儿使劲的推着青年越凑越近的脸,好徒儿脸涨得透红,一脸受辱的样子。
“放肆!”心里的火一冒,这就要上前教训教训不知死活的登徒子,却被杨之远挡住了,他淡然的旁观:“小仙童。”
正在进行时的青年转过头来,我吃了一惊,这不是成人版的小仙童么?好徒儿趁着空子赶紧的跑过来,握住我的手,眼里意泠然。我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告诉师父是怎么回事?没受什么伤吧?”
“没有。”
“嗯,那就好,我们先回去。师兄,你可要好好关心一下小仙童,怎么会忽然间攻击我的徒弟。徒儿,快叫师伯。”
好徒儿拜过杨之远后,我便领着他缓缓的走回我的房间一路问:“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师父,我是水煞给你的灵宠。但是很抱歉,我和师伯一点都不像。”
“哦,我就说呢,前几日他给我的灵宠不见了。那我就给你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姓梅,叫你梅白玉,小字孩。好听么?”
“嗯,好听。”
我摸了摸梅孩的头发,发现他又长高了许多,这就是灵宠的好处么?梅孩梅孩,我阿梅的小孩子。“梅孩,你现在的心智是几岁?”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很多的事情,有你的,有水煞的,有师伯的。”
“改天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吧,梅孩。”
“嗯。”
“怎么出世了就离家出走了,害师父好找。长青派的那些人是不是看你天赋异禀,给吃了压制修行的丹药?”
“不怪他们。我想给师父一个惊喜,所以直接跑了出来。”
“以后别这样了。”我看着漂亮的梅孩,不由的担忧起来。梅孩恐怕是水煞耗费了万年修行生出的灵宠,外貌和水煞相似,又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生犯桃花,还是同性。“梅孩,以后不管师父在不在,都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我放开梅孩的手,张来手臂,微风轻盈,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师父我呀,很快很快就要飞到天上去,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回头看梅孩在原地不动,不禁笑了笑:“愣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哦。”梅孩快步的跟了上来,“师父,你穿粉墨色的纱衣真好看。”
冷冷的月光照在梅孩漂亮的睡颜上,我坐在床边忧心的看着这个孩子,我今年十九岁,其实活了许多年了,但是真正存在的日子才十九年。太短了……才刚刚收了一个像自己孩子的徒弟,梅孩这一生命运多舛,我想如果我这个像母亲一样的师父陪伴着他,或许还是能够护他一世长安的。我的孩子啊……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凭我的神力可以创造一个打不破的结界,可是梅孩愿意么?他碧绿的眸子里散发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与欢喜,即便是遭到小仙童的对待,他也没有任何的畏惧,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心。今天他讲,他一出生就看到了水煞的悲惨经历、接触到了杨之远的传奇故事,里面的故事都是那么灰暗,可是他还是很想亲自接触到更多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按着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
世间险恶在孩子的眼中都会淡化,只存在那些浅薄的美好令人向往。如果真的把梅孩锁在我自认为单纯美好的世界里,也许是另一种残忍吧。
心事重重的看了梅孩一夜。
他醒过来的时候,懵懵懂懂的绽开萌死人的笑容:“师父……”我忽然觉得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阴霾,管他呢!不管是怎样的路,都要自己去走。
“梅孩,你到变音期了。”一夜的时间梅孩的身高势如破竹,就快要赶上我了。
“唔,真的耶。”梅孩惊喜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师父,我要快快长大,就能到处去走走了。”
梅孩站起身跟我走出了房门,吃过饭换了一身衣裳,朝长青后山的瀑布走去:“梅孩,你的生命如果未满十五年,就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吧。”
“哦……”
“心浮气躁,真该管教。梅孩,以后你练功的地方就在这个瀑布附近,这期间除了我和你师伯杨之远,你都要保持警惕,听好了么?我教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警惕,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梅孩眨巴着大眼睛:“第二件事呢?”
我、我要晕了,自家徒弟的怎么长得这么令人晕眩呢。
“第二件事,就是对自己好,学会享受,但是并不是好逸恶劳,懂不懂?”
“不太懂,师父。你总是给我说,可具体是什么样子,我还是不清楚。”
好吧,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好徒儿,师父这就带你走一遭。“啊,不对。现在人间失落,到哪里去给你找活教材呢?”我困苦的抓着头。
梅孩看见瀑布边上的一树梅花,没有管这个自寻苦恼的师父,而是赏心悦目,拨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认真嗅了嗅,仔细的把玩起来:“师父,你知道么?我不太喜欢花朵,虽然很好看,但是易折。这样的东西……我最喜欢的景色是大海、沙漠、陡壁。虽然很荒芜单调甚至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探索和冒险。这样的人生体会,才是真正的活。对于我来说。”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摸了摸梅孩的头发,万分感慨。梅孩太省事了,我想我现在还不用教他太急,在以后他会自己一一体会。
“梅孩,你怎么会忽然说这些?”
梅孩蹲下身子,将折下来的梅花插在湿润的泥土里,站起来呼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感觉师父的眼光似乎很焦躁,猜想师父也许是察觉到我的未来有什么不测了吧。再加上师父今天一早就告诉我要保护自己要对自己好,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
“你太敏感了。”我散着步朝长青殿走去,梅孩在侧静静的聆听着我的预测,“你的未来处处充满了荆棘,身心都会受到重创。我不能陪在身边,梅孩,我实话告诉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很想好好的放在身边疼爱保护着。但是,后天我就要死了。”
“……”
“我很不放心你,更不能把你托付给杨之远,他的徒弟小仙童——就是那天非礼你的孩子。我会造一个无人能破的最强结界,如果你没有在里面呆满十五年,也是出不来的。明天我去处理殉道子的事,后天,我就能成为史上唯一夭折的一位神了。”
“师父,你为什么不畏惧?”梅孩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美丽的世间消失会那么从容,会那么平静的交谈。
“凡事儿我都会往好处想,我死了,这个世间就太平了,很多人会代替我幸福的活下去。也可以不用看着杨之远,那么心痛。”我极其开朗的叹道,“可能是因为我是神的缘故,作为阿梅的心境正在慢慢消失,就好像阿梅在被慢慢的吞噬,死了也挺好的。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嗯,师父,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关心我的人,我会想你的。”
“梅孩,你不愧是我的孩子。”
第二天梅花谢了,长青山恢复了四季,现在正是夏天。一大早就穿上了水红的轻衣,撑着一把梅花扇面的油伞向外面走去,临走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住了几年的房间,前几天摘下梅枝倚在窗前摇摇欲坠,书桌半边被雨水尽湿,青葱色的帐帷被风刮的扶扶摇摇簌簌作响,尽头是一张空旷的床。写满了墨迹的纸张被风刮得到处都是,我重新回到房间里,将它们一张张的捡起来整理好,用砚台压上,这才走出门,加上了一把大锁。
远处的乌桕树下,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月白衣男子撑着素伞,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双湖水般碧绿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悲伤,望着我默默无语。
我走过去:“别这样,走吧。”
长青后山的路程不算近,但这一路走来,雨停了,风小了,天色半阴半白,总归是又有了一番变化,我觉得我们走得太快了。
走到仙人村庄的入口,四周静悄悄的,我微笑的望了望天:“师父,我救娘亲来了你还不出来?”
殉道子缓缓的在烟雾中升起,死死地盯着我:“你都知道了。”
“我母亲的那一缕魂魄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殉道子用一种探究的眼神问道。
“我对自己下了锁魂咒,如果我的魂魄受到任何损伤,这身体也完了。如果我是受迫被侵占身体,残留的意识必定会伤到我母亲的精神,她本来就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发狂,到时候再用我这个神之躯祸害众生的话……杨之远已经练好了弑神大法哦。”
“哼,说说你的目的吧。”
“交出我母亲的魂魄,到时候我会自动将身体让给母亲。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天真的歪着头想了想,“我晓得你是喜欢我母亲的,但是如果让她知道你逼着我给她让出身体。我想她会先杀了你,然后自杀殉情的,当然是为了我父亲。而如果你现在把她的魂魄交给我,我会用残留的意识告诉她,我因为得不到某人的爱,活不下去了,希望最后看看她,重要的是希望她能活下去,阻止魔君祸害这个世界……”
“凭你的能力也可以阻止魔君……”
“直接说交不交给我。”我很不耐烦的说道。
殉道子思量半刻:“给。”
处理完殉道子的事情,我对着天空比划了两下,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门,踮起脚尖摸了摸梅孩的头发:“进去吧,孩子,十五年之内你是绝对出不来的。”
梅孩的眼睛红了:“师父,我能唤你一声娘亲么?”
我欣慰的笑了笑:“当然可以。”
梅孩紧紧的抱住我,哽咽:“娘……”
送走了梅孩,我感到浑身轻松,虽然雨又开始重新下。
再有两个时辰,我会将身体让给未曾谋面,但一定爱我至深的母亲,在脑海里给她留下现今情势的讯息,我相信在她的手里,数万年前的纠葛与不幸会彻底的在数万年后的今天彻底了断,她会用神力杀了魔君为父亲报仇,还是一笑泯恩仇。我不晓得,但是我知道她可以阻止魔君。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喜欢的人,但是我彻底爱上了一个人,他很冰冷,甚至不太理睬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他,不晓得我死后他会不会伤心?
我隐了身,来到杨之远的房间,坐在他身边静静的,在最后的两个时辰里,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待在他身边,看着他,用目光抚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