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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梅篇(上) ...

  •   我叫阿梅,爷爷说——经年已去,地狱里总绽开着是让人厌烦的曼珠沙华,那样的血色和天空一成不变的暗灰,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颜色。他说给我取名叫阿梅,一是希望我有梅花的灵魂。
      二是梅花是冬天里开得最好的花,在他眼里,我就是一朵盛开在寂寞长夜里的梅花。
      三是——我本来是没有的,谐音取为梅。
      听奶奶说,人类连年征战,死伤无数,那时候阴曹地府实在都忙不开了,奶奶在去忘川河的路上循着味儿发现了我静静地躺在茂密的曼珠沙华的花丛中,小小的,粉嘟嘟的含着自己的小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着。奶奶十分欢喜,轻轻的抱起我,当机立断打道回府,害得无人打下手的孟婆至今拿此事说道——本来奶奶是要去给她帮忙舀汤的,结果因为要照顾这个从天而降的婴孩,奶奶得在家一直照顾我,无暇管顾其他,害得忙得要命的她落下了腰疼的老毛病。
      这——要怪就怪我魅力太大,孟婆魅力不如我。
      奶奶真的很喜欢我,她回到家就把我洗巴得干干净净,火都升好了!要不是爷爷刚刚从赌场回来,赢了一杯百花仙子酿的春末,踏进门心情不错的才瞥了我一眼,又瞥了好几眼,越看越喜欢,我早就成为了奶奶的口腹之物了!
      昔时,奶奶为了吃到我,劝爷爷:“赢了百花仙子的春末?可家里没有下酒菜给你怎么办?要不还是把这个孩子油煎了吧。吃酒一定得吃个尽兴不是?”说着就把光溜溜的我提起来,作势要扔进油锅里。
      好在爷爷及时拦下,说:“地狱里多年不见生人,这孩子与我有缘,一看就喜欢她。卡卡,我在路上买了一副耳环,帮你带上。”
      奶奶被爷爷拉着,坐在铜镜面前絮絮叨叨:“真是的,都这么老了,还带这么花哨的耳环干什么!你……”虽然我没看见彼时她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我想她那张号称很漂亮的脸应该是十分高兴的。因为爷爷很少买东西给她,甚至很少和她说话。
      我的奶奶是当今冥界之王的女儿,是下一任冥界之主的亲妹妹,她本来是不会衰老的,但谁让我的爷爷是一个凡人呢,为了不让她和夫君产生距离,她就用法术使自己衰老,始终和爷爷保持在一线上。
      每次看到爷爷奶奶在一起,我都觉得十分怪异,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异,我感觉到爷爷奶奶的过去,一定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可惜直到爷爷逝去,奶奶隐居,我也没有这个荣幸听听他们任何一个人对我说起故去的点点滴滴。

      冥王侧殿的后花园中,曼珠沙华在风里摇摇曳曳,一条细小的水流在岩石缝里淌出来,我蹲下来细看,原来才不是什么泉水,而是一条碧色的小蛇蜷伏在里面休憩流下来的口水。用魔笛伸进去,还未碰触到小蛇光滑的肌肤,她就睁开了凶狠的碧眼,只觉一股凉凉的风迎面刺来,却在一声低喝中戛然而止:“瑟桂!”
      色鬼?
      哧溜哧溜——小蛇不知何时竟然跑出了半里路,委屈的停在一玄色衣据前,顺着衣据往上看,琳琅腰佩流光溢彩,窄腰,领子上用红线绣着当下流行的一双手,乍一看,那双手像是要掐死他。这张脸半阴半白,和高高在上的冥王七分相似,想来就是奶奶的亲哥哥,下一任的冥王了。
      “舅姥爷。”我站起来叫了一声,他点点头:“是阿梅啊。”
      “我送你回去。”舅姥爷走过来,他身边的小蛇气得不轻,一双眼可瞪大了,可惜再大也不如我的大。
      “阿爹,你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刚才趴在你身边你看都不看我,你不知道这个人刚才想杀我,你居然,居然……”小蛇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着哭着就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跑过来抱住舅姥爷的腿,扬着小小的头颅边哭边看着自家阿爹,哭得十分欢快。
      阿爹?原来传闻中的霹雳魔女原身竟是一条小泥鳅的模样。
      舅姥爷木着脸,不予理睬:“瑟桂,阿爹离开家才一个月,回来就听众鬼来告你的状,又眼见着你攻击你的侄女,断然不想给你好脸色!”
      我一听,于是对小孩子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姑姑!”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姑姑,阿梅方才看到一条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蛇,不曾以为那是姑姑所变化的,只是想把你叫醒,在石头里睡觉会冻感冒的。要是那么可爱的小蛇被冻坏了,阿梅定然良心受到谴责。”
      我说得认真,瑟桂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自家阿爹,摇了摇江森钕的手臂:“阿爹……瑟桂以后听话,真的,瑟桂以后也对侄女好,你对也瑟桂好一点……行……不行……”说到最后,哭得厉害,说话都磕磕绊绊。
      舅姥爷把瑟桂抱起来,小孩哭得更厉害,他无奈的帮她擦掉眼泪:“不许哭。阿爹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这回给你带回来了风车和泥人儿,赶紧去找你娘要吧。”
      把瑟桂放下,她眼泪未干的嫩着嗓子:“嗯。”变成小蛇哧溜哧溜的消失在地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着话,向屋里走去。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还习惯吗?”
      “不太习惯,我想着过两天还是搬回去吧,家里没人不行。”
      “搬回去作甚,习惯是可以改的,那个家不要也罢,就是几间茅草屋。”
      “不。虽然找不到爷爷的灵魂,可是我总是觉着爷爷还在,就在以前住过的房子里。劳烦舅姥爷日后见到奶奶,就给她说叫她回来,我在那里等着她。”
      “……非要回去?……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只是这粒仙丹和小狼毫你权且收下,仙丹可保长生,狼毫作为法器在身,可护平安。”
      “多谢美意,只是仙丹搁我这实在是委屈了,阿梅今年十五岁,还想着长到十八岁,长到中年,老年,和终年。阿梅用不到。”已经到门口了,我把仙丹递给舅姥爷。他没有接,震惊的看着我:“阿梅,你可知你是一个凡人,生命不过区区几十载?”
      “知道,正是因为短暂,我才会珍惜。如果想着今后的岁月遥遥无期,我会觉得生命是累赘。几十载的年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短。”
      “即使如此,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你收着吧,送人也好。”
      “如此我就收入囊中了,舅姥爷进来坐一会吗?”我打开门,客气道,没想到他还真的挺不客气的。我转过头抽搐了一下唇角。已经到要睡觉的时间了啊……在橱子里翻找到人间的碧螺春,沏茶:“舅姥爷出门一个月,不知道有什么收获?”
      “舅姥爷、舅姥爷的,你倒真对我客气。”他含笑道。
      “那是自然的。爷爷奶奶都是讲究礼数的人,跟在他们身边长大,是上天对我的福泽。舅姥爷请喝茶。”我端端正正的把茶送到他面前。
      “不必如此客气,我从来就不是那种拘于小节的人,何况我们根本就不是亲的,你一叫,我发现自己的辈分好高啊,”舅姥爷默了默,仿佛知道自己失了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把自己放的小一些,年轻一些。”
      “嗯。听说您前一个月去人间了?”
      “直呼名讳即可,没人会介意的。这一个月——倒没什么特别的收获,只是去人间追捕个在十八层地狱逃跑的重犯。结果在哪里都找不到他,只得回来寻寻了。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江森钕(舅姥爷)饮了一口茶,忽然睁开了双目,然后又熄了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束洁白的梅花,“这个送给你吧,我在蓬莱山折的。”
      梅花?我是第一次看见活的梅花,在地狱的一片黑暗里幽香浮动,白色的苞娇小玲珑,纯洁无暇的样子,卧在手中柔软滑嫩,真的难以想象这样脆弱而渺小的东西会在寒冷的冬天华美绽放。昔时,我不明白——江森钕为什么会给我折回一枝白梅花,我不相信他,只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梅字。后来才知道,他只不过预见了我会受伤。但是此时,我却在反常中开始怀疑——
      在他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总是可以找到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别样。紧接着,又想起了冥王在爷爷死了后接我回来的样子,他们在谈及爷爷的时候,似乎有一些不同寻常。
      奇怪,太奇怪。
      送江森钕出门时,他忽然回身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有碧螺春?”
      我回答:“爷爷生前在赌场赢得来的。你喜欢?要不我送你两袋?”
      “不用。只是地狱里出现人间的凡物,看来是管理得太松。”我无语,连天界的仙品都有,您才知道?
      大殿的周围都点起了忽明忽灭的幽蓝的鬼火,不知何时夜雨无声无息地下,江森钕去了之后,心中顿感无聊和烦躁,实在不能安眠,于是提着美人扇就走出来散步。地狱里的天气实在不能恭维,从来就没有过四季,阴冷入骨,但是我手里握的美人扇是一件法器,一旦遇到哪个不识货的小鬼,扇他一扇,服服帖帖。这样想着,还就真遇上了。
      “嘭——嘭——嘭——轰隆!”我还没走出大殿的门口,竟然让人把出口给炸了!透过缝隙,我看见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趁着旁人还未发现,我先追上去看个究竟。便吃了一束隐身草,匆匆忙忙的飘了过去。小鬼的脚程倒挺快,不多时,就已经走出了十来里路,路上的雨越来越大,小鬼显然是不耐烦了,左顾右盼了一阵,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嘟囔了一句:“去找隗叔叔去玩,正好在他家住下来。”
      说完蹦蹦跳跳的向东边的山丘跑去,天实在是暗得很,我眯了眯双目,才发现远处黑黑的山顶上隐隐约约显现出屋顶的轮廓。顺着山路一路走去,竟然走一步燃起一簇鬼火。
      我料想着自己是被发现了,却不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扫过,眼前出现了一座青山,天空上的星星低垂寒冷,一眨眼、一眨眼。
      我想了想,不禁有些害怕。忽然,远处传来“咚咚——”的钟声,在寂静的夜里颇为突兀,原来是青山上传出来的声音,久久望去有微弱的灯光从半山腰上忽明忽暗。想来是哪家的寺庙吧?环顾四周,竟是荒芜的做派,一切的事情着实太过于巧合,似乎都在向我提出讯息——向寺庙走去。
      当然不能向那个地方走去。于是我擦了一把汗,紧张兮兮的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怪异的轻笑:“跑什么跑。”
      “谁?出来!”
      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
      “有好戏看哦。”
      场景忽然切换,竟然来到了寺庙门口。
      僵僵的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话音。
      “今天的天好冷,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我还是坚持去湖面跑步,寒气一点一点的侵入脚下,别人都说我疯了,只有你知道,身体觉得冷心才不会冷,小月枫,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可爹爹不相信,你一定还活着,你看得到吧,这些日子爹爹挺孤单的,你不陪我说话,我的寂寞谁来解?真冷啊,梅花这两天就要开了,我带着你去看,我们两个人踏雪寻梅,吟诗作对。”
      “唉,真是的,你还小,还不会吟诗呢,爹爹教你两句咏梅的诗,到时候你朗声念出来就好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记住了,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爹爹早年读过几年书,现在给你当启蒙先生还是够用,你早早的开了窍,爹就把你送进学堂,这一辈子爹不指望你中个状元探花什么的,爹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肚子里有点趣味,长大了找到爱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小月枫,你张开眼看看爹爹,爹爹这两天没吃好没睡好,是不是有点瘦了呢,只要你说:爹爹不能不听话,爹爹就会好好的听你的话,多吃多睡,好不好、好不好……”
      我听着听着觉得古怪,透过门缝瞧着瞧着,就惊悚的汗毛直炸。一句小孩的头骨在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手里,眼窟窿黑黢黢的正直直的对着我!而那个男人好像——是在对那具骷髅慈爱的说话?忽然间浑身冷汗觉得虚飘飘的。
      “在地狱呆了十多年长大成人,白呆了?”
      耳畔又响起了那个声音,贴得的那么近,似乎是在咬耳朵,哈出的热气在耳朵上凝成了小水珠。我不禁打了个颤,可是四面环顾却还是不见人影。
      “谁说的,不就是个变态么,我才不害怕!你究竟是想做什么?不妨把目的说出来。”
      “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帮你完成心愿,仔细地、留心地看,原景回返的事情可不多哦,”男人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竟是别样的温柔,宛如情人的低喃,听得我的耳朵一阵一阵的红,“不是说,很想知道你爷爷的故事吗?”
      “好好说话,离远一点。”红着脸嘟囔,“难道说里面的那个男人——”
      透明人轻飘飘:“就是你爷爷呀。”
      轰隆——我觉得脑袋上裂了一个缝。
      白衣飘飘,眼神像是深冬里的冰雪,笑起来像是秋天里挥挥洒洒的小雨,虽凉不寒。虽然变得年轻,可是我认得出来——这个抱着骷髅入睡的男人,就是……我爷爷……
      面色复杂的为他盖上破旧却干净的被子。退了出来。山风打击着锈迹斑斑的古钟,一下,又一下。星子在蓝得深不可测的苍穹之中,过分的闪耀,在我看来竟是过分的冷眼旁观和嘲笑。不多时,月光覆盖了阡陌,爬上了枝头,漫上了屋檐。
      通过从墙上脱落下来的渣子来看,显然这里已经有一些岁月了,破旧,但院子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我漫步经心的朝一口水井走去,想在哪个井边歇息一会儿,于是漫不经心的垂头一瞥,漫不经心的发现了水中浮着的身体。慌不择及的朝后退,被一双手给顶住了。
      “害怕什么,不是成天见到鬼吗?再说那只是一具尸体。”
      我转身,院子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是我爷爷,里面的死人是我爷爷!”我低低的说,“不,我爷爷还好好的呀,难道是爷爷的兄弟?”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以你身上还残留的人的气息,勾出了过往的事情。先且继续看着吧。”那个人的语调陡然一转,又轻轻的笑起来,“看来今天有贵客登门,不能再继续了。”
      “什么意思”我紧张得抬起头望了望空气。但是理所当然,看到的只是空气罢了。
      “你还有死者身前的物件吗?如果心情好得话,下次还可以带你看看死者的过去。真扫兴……”说完,不等我回答,眼前的景物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景色。
      只是眼前多了一个人,江森钕。
      “诶?你怎么——”声音戛然而止,江森钕的身后竟然有一棵樱花树,据我所知,不管是樱花还是什么的,都不能在地狱开放,这是天界的规定。
      地狱,原本是很景派的,是六界中奇珍异草最多的地方。可是有一天,第一届的冥王在出席蟠桃会时,邂逅了美丽高贵的天后,深深的爱上了她,回到冥界茶不思饭不想,只想着恋人的音容笑貌。天帝知道后十分震怒,责怪天后沾花惹草,撤销地狱的一切荣宠,从此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天后愤然之下跳下斩仙台,只留一丝仙息在地狱,开出了一朵、一朵红得像鲜血,形状像手掌的花朵……
      冥界只有曼珠沙华,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
      怎么会有樱花呢?我疑惑的抬头。纯洁无暇的樱花簌簌的飘落,一个漂亮的分辨不出男女的人斜斜的躺在树枝上,整个天空遥远而广阔落进了他的眼里,一丝不苟的落尽他的眸子里。长长而宽大衣衫掉进了树下的一个小泥潭,他却毫不在意。
      我转向江森钕:“真好看,怎么会有樱花?”
      江森钕还没回答,树上的人却幽怨的坐了起来,愤怒的说:“姑娘,难道你不是应该先问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刚才带着我看爷爷过去的人。”
      “聪明,我叫千鹤隗。”
      “我叫阿梅,舅姥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出来找我的吗?”
      “不是,来找千鹤隗下棋。”
      已经搬回来一个月了,可是爷爷的事,还是让我一筹莫展,爷爷去世的那天,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他精神很好的要我搀着去散步,满园的火红,他看了一会儿,就说——阿梅,其实你奶奶虽然不会法术,但是却天生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能力,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那个能力,请你……亲手把爷爷杀了。
      爷爷说完就去世了,而奶奶在处理好爷爷的尸体,隐居之前确实把她的能力传给了我,她说——你爷爷死了,我也已经累了,以后我离开的日子要好好过,这是奶奶为你爷爷做的最后一件事……
      随后奶奶也消失了,我一头雾水的分析他们的生前,茫然的回顾,就像是在森林里迷了路。爷爷奶奶,你们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我该怎么做呢?传给我的那个能力,又是什么
      ……算了,听说地狱的十八层地狱血流成河,过去看看。
      千鹤隗刚从家中出来,远远地望见了我:“干嘛去?”
      “关你屁事!走开。”
      “这么小气,哎,”他凑过来戳了我一下,笑,“我听说两个月前跑出来的神经病又回到十八层地狱闹的天翻地覆,正要去看看。”
      看着他阳光帅气的笑容,好像地狱这个地方都洒满了日光,不由一阵恍惚:“哦,闲着没事我也要去哪里。”
      我承认,被□□了。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我带着你瞬移。”
      “好。”
      言毕,我们已经站在十八层地狱的地面上了。江森钕在远处指挥着手下转移犯人,忙得不可开交。场面混乱而血流成河,这才发现,十八层地狱的顶端裂开了一个不小的洞,如果这是牢笼的话,的确不太安全。
      江森钕惊讶的像我们走来:“诶,阿梅怎么来了,不是只叫了千鹤隗来帮忙的吗?赶快回去,这里……”
      那边有东西四面八方的出来——“小心!”我急忙提醒,千鹤隗已经冲了过去,江森钕回身挡住了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寒冰,可是我却来不及闪避,碎渣来势汹汹的扎到了脸上和右眼里。
      “疼……”痛苦得捂上了右眼,左眼看到一条血流从睫毛下滑下,我料想不仅毁了容而且右眼也废了。
      “快跑!我们可没空照顾你!快跑!”耳边传来打斗的兵器声,和谁的嘱咐,所有的鬼兵押着恶鬼慌乱的跑出去,一个个在身边撞过去,我也跟着慢慢的走,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横冲直撞,害我的脚踩进了地面的裂缝,怎么也拔不出来!
      身边的鬼渐渐都出去了,可是没有谁来帮我。我忍着泪,暗道阿梅不要慌、不要慌,你是爷爷奶奶的最宠爱的孙女,如果你死了,他们会伤心的,所以要冷静下来,阿梅要坚强……
      十八层地狱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无比寒冷,慢慢的透进皮肤,我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的眉毛上已经结了冰。就算怪物不攻击我,时间久了我也要被冻死啊。
      想办法、想办法……
      “小隗,赶紧的去送阿梅离开,这里我先周旋!”
      千鹤隗下一秒就到了我的面前帮忙拔脚,略略紧张:“阿梅,把手拿下来,不要害怕,眼睛很快就会好的,你先出去,千万不要回来!”
      我看着半是少年半是男人的千鹤隗,紧张关切的脸庞,忽然:“呜呜呜呜……”他很快就把我的脚弄了出来,要送我出去:“别哭,眼睛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千鹤隗搀着我的手臂慢慢的送我出去。
      地面上忽然结了冰,出口被冰封住。颈上,也忽然一凉。就在那个瞬间,两柄剑架上了始作俑者。
      我僵硬的转过身,看着要杀我的这个男人,瞳孔骤然紧缩。如同傲雪般纤尘不染仿佛与世隔绝,但眼里似乎迷蒙的男人是、是——
      “爷爷?”我轻轻出声。
      男人稍一出神,仿佛在回忆我是谁,千鹤隗的剑以雷霆之速挑开了他的剑,江森钕的剑就从他的背后穿心而过。就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听到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面上,天空飘起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悲伤和难以置信在瞳孔里深深的弥漫,渗透到心底。和爷爷相处的快乐烦恼一同涌了上来。那、是、将、我——抚养成人的亲人啊!
      “爷爷——”悲怆绝望的哭喊声震天动地。
      我挣脱千鹤隗的束缚,接住了慢慢倒下去的爷爷:“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还认识我吗?我是阿梅,我是从小跟着你长大的阿梅。我是阿梅!”
      男人的眼神慢慢晴明,身体在慢慢的衰老,微笑:“阿梅爷爷怎么会不认识,爷爷刚才伤到你了吧?真的不是好爷爷。阿梅还记得爷爷临死前说的话吗?爷爷希望死在阿梅的手里,阿梅要完成……”
      我惊恐的摇头:“不不不,爷爷就是好爷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爷爷,我不……”
      “罢了……”那样的话一定很难过。
      良久,我轻轻放下爷爷,握住爷爷手中的冰剑,不管不顾的朝江森钕劈了过去:“我要杀了你,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疯了吗?你爷爷已经死了,杀了他也没用!”千鹤隗从背后死死的抱住我,拦着不断挥动的手臂,“再说是你爷爷自愿的!”
      “胡说,你胡说!”
      江森钕定定的看向像是疯了的我,忽然对着剑口瞬移过来,长剑划破他的袖口,断了他的左手。他没有停下来,而是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我僵了僵:“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原谅的!”
      身后传来千鹤隗的叹息:“欠你爷爷的,祖宗。”
      “可以放开了。”冷冷的说。
      “啊,哦。”
      蹲下身抱着爷爷,哭了起来。雪还在下,身上不知何时搭了一件白长衣,我抬起头问:“我们又不认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抱剑而立的人闻声在身边坐了下来,没心没肺的笑了下,很小心的说:“觉得你挺可怜的。”
      “谢谢……”
      千鹤隗弯弯唇:“不用谢,奇怪,你的伤竟然已经完全好了。”
      我摸了摸脸,才发现眼睛什么的都已经好了,不禁喃喃:“怎么回事?我可是凡胎□□,怎么会……”
      站起来观察有何变化时,一枝梅花枝从袖子里落了出来,只有枝,没有花。落在纯白的雪里格外刺目。
      千鹤隗拿起来细细端详,惊讶出声:“真没想到,你还能摘到药梅,这次你的伤全部能好,就拜它所赐。”
      不悦的问:“什么意思?”
      “药梅在蓬莱山的僻处有一棵,沾身久了,花瓣会渗进了身体,受伤的时候就会自我治愈,你看看,你这枝梅花上一片花瓣都不留,看样子吸收的很好嘛。”
      “哼,我倒是宁可永远不好。一想到是那个丑八怪江森钕送我的,就觉得生气和肮脏。……喂,有办法把药梅从体内逼出来吗”
      千鹤隗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说:“心情不好就要吃东西,把你爷爷埋了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屋前一片曼珠沙华,在风中摇曳,如同一波波的海浪。捧了一把土到我爷爷的坟头上,这里已经是他第二次的坟墓了。千鹤隗无聊的坐在亭子里看着我,朝嘴里抛着栗子糖:“其实你不应该把坟墓建在你家房子的前面,这样以后看见了会伤心的。走,我们去吃饭。”说着动身朝这边走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地狱的天空,永远都是阴暗的,压抑得想让人死掉。说:“现在可能会伤心,但我会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也会自我催眠自己。爷爷不在了,必须坚强起来,因为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伤心而伤心了。而且我也不会找谁报仇,爷爷不会同意的。”
      “这么有思想,是你爷爷教你的吧?其实我娘亲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娘亲在四处游玩,很快乐,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就这样想着想着,就算是不回来了,也不会再伤心难过。你是一个凡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时间就已经过去那么多,所以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才行,要快快乐乐才行。”
      斜瞪了他一眼:“我不伤心,无须安慰。”
      他委屈的嘟囔:“说是不伤心,眼泪都流到肚子里去了吧?我帮你拔脚的时候,为什么会伤心?还不是心里在想:自从爷爷死后,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亲切,我、我……”
      我倏地站起来,面红耳赤的盯着他,朝千鹤隗打过去,却没打着,便提起脚追起来:“王八蛋,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胆敢再说一遍!”
      花海摇曳,长发飞扬,翻腾的衣角,在最阴冷,最黑暗的地方,生出一抹浅浅的跳跃的阳光。
      “嗝~”吃饱喝足,懒洋洋软绵绵的躺在仰椅上面对面窗口睡觉。在一旁看书的千鹤隗翻了个白眼:“真有素质,形象十分良好。”
      “切,姐姐累了,不跟你计较,你说爷爷是自愿的是怎么回事?什么自愿?小波,饭桌上的那个什么树莓马奶糕不错,你再端一碟儿过来,我和你家梦神说话的时候要吃。”前半句是给千鹤隗说的,后半句是给他的仆人说的。
      随后冲千鹤隗一笑,他抽了抽唇角:“傻……”迫于淫威,千鹤隗把剩余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爷爷是自愿死亡的。前因后果真的很难说清楚,我织梦给你看。”
      “梦神每天晚上不是很忙的吗?怎么我看你好像很闲啊?”
      小波把点心拿了过来,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作出一派享受的样子:“要是我一个人工作根本就做不完,所以我就学伟大的女娲娘娘,看见后院的大水缸了吗?里面盛满各种各样的梦,每天晚上仆人用柳条洒进选中的人……”
      眼睛好沉,已经撑不住了——
      还是那座寺庙,只不过已经变成了青天白日,天气实在是冷冽的很,估计是被冻醒了,爷爷早早的就起床生火做饭,到井边挑水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爷爷的脸色,竟是一派的镇静。不由自主的打了颤,爷爷,你看不见里面有一个死人吗?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水做饭?
      “小月枫,不要急哦,爹爹今天晚上就把你叫醒了,先把饭吃了,听话,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等你好了的时候,爹爹答应你,你的腿也会好的,到时候爹爹就带你上学堂。”爷爷一勺一勺的把白粥喂入骷髅的嘴里,白色稠浓的液体有一股顺着骨架子流到地上,多数直接掉了下来,而爷爷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微笑的把那一碗粥全部……喂给了小骷髅。
      看着他慈爱的为骷髅擦嘴角的样子,眼睛和心里好像都酸涩的要命,我的爷爷啊,你这是怎么了?千鹤隗出现在身边,迟疑地、字斟句酌:“你还好吧?要不我直接说给你?”
      “不,我要亲眼看看爷爷以前是不是受了许多苦,看看爷爷。”
      千鹤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以示默哀。
      日出之前,整座山还散发着冰冷的寒意,爷爷把小骷髅安置在床上,来到水井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想也没想,跟着爷爷跳进了那里,想拖着他上来,却没想到一双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忘了,这是梦。
      爷爷抱着酷似他的那个尸体,朝水底游去,原来水底竟是一个偌大的水世界!五色珊瑚,奇异水草,还有各种各样的海鱼,这个水井连接着海!
      爷爷扒开了一大片水草,露出一青铜的小门,他拉动门环,一阵强烈的光芒一拥而上,很快覆盖了眼睛。我紧忙捂上眼睛,要不然非瞎不可。
      “果然是地狱里见不得光的孩子。”耳边传来谁的嬉笑声,只觉腰间附上了一只手,带着我向那光芒快速前进。
      丫的,你不也是地狱里见不得光的孩子!
      枝繁叶茂的青铜树在两旁屹立,四周仿佛已经搁置了许久,走几步就会有粉末飘起来。尽头的圆形青铜器上有两个人形镂空,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隔着一拳的距离。
      愕然的看着爷爷和那死人分别在那个镂空的人形里躺着,静静的合着眼。仿佛他们都已经沉睡了多年。
      千鹤隗凑过来:“你分得清他们哪一个是你的爷爷吗?分不清就对了,他们是孪生的兄弟,只有小骷髅能分得清……”
      “所以小骷髅死后他们才这么伤心?”
      “也许吧。试想我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应该会感觉自己很寂寞,因为这个世间除了对方谁都分不清自己。小骷髅的出现带给他们许多快乐。”
      “所以他们这是——”
      “仔细的看,恐怕我剧透了你会杀了我的。”
      “我有这么残暴么?”
      千鹤隗把袖子撸起来,瞪大着眼睛,意思像是说——你看,你怎么没有这么残暴?你都把我的胳膊掐的红一块紫一块。
      圆形青铜器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等着停下来的时候,青铜器只有一个黑魆魆的洞口,我们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地狱,竟然是无比熟悉的地狱。
      斜斜的细雨匆匆忙忙的落下,踩着脚下的碎石,推开一扇扇的窗,所有的鬼都停了下来,面露饥渴的盯着站在鬼市中央的男人。
      而中间的那个半是死人半是活人的那个男人,毫不在意的风度翩翩的笑了,那笑,像是盛开的佛莲花,清丽中带着禅意。又好像是秋天那凉凉的、密密麻麻的小雨,寂寞而悲伤。
      就是那个男人轻轻的笑。
      这一笑,凝结了时间。
      这一笑,虏获了恶鬼的心。
      这一笑,深深地、牢牢地蔓延在奶奶狐狸似的美瞳里。
      这一笑,炸开了一朵朵的含苞的桃花。
      “小月枫,大爹爹和我都来找你回家了。”
      在一片寂静里,四面八方都听得到爷爷的自言自语。阁楼上的奶奶听到后,最先含着笑飞了下来。霎时间,曼珠沙华的花瓣漫天的飞舞,簌簌的在他们的身边周旋。这个是我奶奶惯用的出场秀。
      “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千鹤隗抿唇一笑:“怪不得,都是继承了你奶奶的性格么。”自来熟,脸皮厚,理所当然。
      正在沉思的爷爷缓缓地抬起头,就当我以为他就要拒绝的时候,耳中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只吐出几个字:“劳烦姑娘,阎王殿。”
      奶奶开心的笑了:“找我父王什么事?当今的阎王就是我父亲哦,什么事啦,赶快先给我说一说,说不定能帮到你忙哟。我可是父王最宠爱的孩子呢。”
      爷爷没有回话,奶奶的脸皮果然厚,缠着他絮絮叨叨,脸上堆着花一样的笑容。
      最后她说:“我叫卡卡,公子芳名、芳龄,可待嫁?”
      爷爷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就这样裂了个缝,有些无奈的说:“在下汝鄢念,今年二十有三,并未娶妻。姑娘既然已经到了,就请回吧。”
      这时候,千鹤隗忽然说道:“生人是进不得地狱的,你爷爷和他的哥哥□□合二为一,才得以进来。”
      我一怔,想起来自己就是一个完全的活人。这厮接着又说:“不过如果找对方式,活人也可以进来。小骷髅去年患了不治之症,他死了之后,你爷爷寻遍了古方,终于找到方法进入地狱,只是修炼这个邪术,伤害大脑,所以我认为你爷爷现在是个疯子。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为了活着进入地狱。”
      我顿了顿:“傻子,你剧透了。”
      千鹤隗大惊失色。
      我转过头不看他:“我认为爷爷是在清醒的时候做出的决定,而且爷爷的哥哥不是被杀,而是自杀,因为爷爷的哥哥也是小骷髅的大爹爹不是吗?如果我是爷爷——我也会这么做的。”
      千鹤隗摸了摸我的脑袋,把它弄乱了才罢手:“猜对了,就是这样。”
      “……”
      一朵一朵的桃花在千鹤隗的脸上乍开了苞,他怨念的控诉:“臭女人,下手这么狠,打人不打脸你没听说过啊,尤其是我这么帅的脸。你太狠了吧!”说着,我们又打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爷爷奶奶不见了踪影。
      最后找到他们的时候,阎王殿变成了一堆废墟,百鬼潸然泪下,场面恢宏壮观,而奶奶抱着满身伤痕的爷爷在废墟的中央垂着脑袋,冥王在奶奶面前静静的。
      “父王,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了。”生平第一次听到奶奶用这种哀求的声音说话,不禁心中一震,猛然间就相信了一见钟情这一句话。也就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陪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无意识的向他望去。然后又迅速的转向爷爷。
      爷爷,如果你这个时候没有昏迷该多好,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会对奶奶更加温柔么?
      玄袍冥王淡淡的问:“卡卡,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么?”
      奶奶抬起头,迷茫的望着冥王的脸。从来没有想过,她带着那个宛如天人的凡人来到她从小长大的宫殿,不是朝拜,而是毁灭。
      白衣翩翩的男人站在冥王的脚下,面无表情:“把汝鄢月枫从生死簿上删去。”
      冥王喝得烂醉,半睁开眼,讽刺的笑道:“凭什么,凡人?”
      “就凭——”白衣一瞬间剑指冥王咽喉,“这个。”
      殿下一片惊呼,白衣男人用陈述语句说:“你冥王的座子,换我来可好?”
      她的脑中嗡一下,只觉的自己刚才是听错了,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的人,会说出这样石破天惊之语?她望向男人,他的神色淡淡的,语气就像是刚才与她交谈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冥王我来做。”
      轰隆——这个大殿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诧异的注视着冥王和他。
      她呼吸一停滞。心呼——不要!
      已经晚了,冥王眼神一眯,两人就已经打了起来。电光火影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看清两人的招式。只听轰隆隆的,冥王殿四处倒坍。
      不消片刻,就见白衣倒下,玄袍傲立。
      凡人,终究是凡人。不过,也胜过了冥王的不少手下。
      “卡卡,真的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么?”
      她问自己——真的这么喜欢这个人吗?明明才见过的呀,明明不知底细,明明他是要杀她父王的人啊。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看见这个男人在鬼市中央,衣着简朴,笑容寂寞。就觉得自己的心疼。
      他仿佛一直活在深深的冬天,她想给他一个夏天,好让他不要这么冷。
      奶奶的目光慢慢地变得坚定,说:“现在可能还没有完全喜欢,但是我知道,他是第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人,以后会变得更加喜欢他,直到爱上他。父王……”
      “乖女儿,这个男人身上魔性太重,我要把他和那个尸体分开,把魔性转到那个尸体上,再把尸体转移到十八层地狱。只是,如果这个人死了,他的灵魂会被魔性所吞噬,如果这样,魔性有了思想,并压制住本性,后果不堪设想……”
      “父王……”
      冥王叹息:“一切依你。只有一个条件,绝对不要要这个男人走出冥界。也不要让他走进十八层地狱。否则,他的灵魂没有冥界的庇佑,必定会被魔性吞噬。”
      住了十五年的小茅屋,就是在这个时候让奶奶凭空变出来的。傍晚时分,小屋里炊烟袅袅,爷爷睁开了眼,他搭了一件白色中衣,虚弱的下床。没走几步就扑通摔在地上,奶奶抛下手中的灶,赶紧跑过来扶起爷爷:“你可算是醒啦,睡了四天左右呢。”
      爷爷茫然的望了望四周:“这是哪儿?”
      奶奶笑眯眯的挑了挑眉,信口道:“这是我们的家。你上回跟咱父王比试,父王把你身上的邪术全废,也把你身上的尸体分了开来,你呀,现在就是凡人一个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赶快躺下休息,粥快要做好了,我马上给你端来。”
      “不,我要去找月枫。”爷爷推开奶奶的手,忽然停住,转头看向奶奶:“我们的家?咱父王?”
      “是啊,你不知道吗?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亲了……”奶奶理所当然的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吩咐道:“赶快回床上躺着,天!我的粥糊了!”
      爷爷乖乖坐在床上,看着奶奶手忙脚乱的背影出神。
      奶奶过来喂他的时候,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居然脸红了:“夫君。”
      “姑娘,你知道月枫在哪里么?”
      奶奶摇摇头,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给了爷爷听,前提是爷爷必须同意她给他喂粥。
      听完之后,爷爷苦笑:“原来竟是我把月枫弄得魂飞魄散。因为我没能及时收殓他,所以他被阳光晒到……姑娘……”
      “别说!”奶奶放下手中的碗,定定的看着爷爷,似乎有一点乞求,“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是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留下来,什么时候爱上我,什么时候洞房。再者,如果你不是我的夫婿,走出这扇门,不知道有多少恶鬼争先恐后活剥了你。”
      梦醒。
      我知道答案是什么,爷爷留了下来。
      千鹤隗说:“你爷爷醒来后跟冥王定下协议,永生不走出地狱,死后甘愿被杀。但是他的这一生都负了你奶奶……所以他希望最终生命结束于你奶奶的手中,可是你奶奶坚决不同意,只好要求你用你奶奶的能力杀了他。”
      “月枫是爷爷的孩子?”
      “不,只是领养的孩子,而且也没有魂飞魄散。”
      这时,一个小鬼推开门直接冲到了千鹤隗的怀中,亲亲热热的擦了擦千鹤隗的脸:“隗叔叔!”
      千鹤隗笑起来,介绍道:“月枫。”
      小鬼骨碌着眼珠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奇的瞅着我,对千鹤隗说:“是将来的媳妇儿吗?会不会太小了!”
      “才不是。”千鹤隗抱紧小鬼,怒了努嘴,“她就是我一个冤家。”
      “哼!!少攀亲带故。”
      “先出去找安次玩,我和这一位姐姐要说点事。”
      小鬼乖巧的跑了出去。
      “你奶奶为了让你爷爷完完全全的抛弃过去,说了谎。再说,月枫这小家伙当时只剩下一丝魂魄,被冥王救醒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你倒是知道的挺详细的。”
      “我娘亲前一代梦神,这些事情她通过很多人的梦,一点一点的搜罗出来的。”
      我噎住了。
      “那么,我奶奶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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