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帰り道》紀無念。

7、【六】

　　大野智上了高中以后，两个人比起以前似乎更加疏远了，妈妈跟爸爸每天在家里想要努力的调和，但收效都不大，再加上樱井翔也马上面临升学试，大野家的父母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以后也终于宣告了放弃，“也许他们只是都进入了叛逆期，之后渐渐会好起来的吧”。
　　但，变故发生了。
　　这天大野智像往常一样回了家，但是妈妈并没有出来迎接。他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朝厨房走去，火上明明还煮着咖喱，一股浓烈的香味钻进了大野智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又叫了声“妈妈，我回来了哦~”。等视线越过眼前的障碍，大野智清楚的看见厨房的地上倒着一个人，是妈妈？他几步跨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妈妈，她的脸上全是血，甚至胸口乃至地上也都是鲜红的血。他摇了摇怀里的人：“妈妈，醒醒，你怎么了？”但是却完全没有反应。大野智颤抖着手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携带拨打了119，然后又打给了爸爸，翔的话现在还在补习班先不要告诉他好了。
　　打完电话他抱起妈妈，将她安放在沙发上，又拿来热毛巾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然后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做完这一切，门外响起了急救车的警笛声。
　　妈妈被送进急救室不久爸爸也赶来了，“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在抢救。”
　　“告诉翔了吗？”
　　“还没有……”
　　“……也好，暂时不要告诉他，升学试快了吧……”爸爸好像在跟大野智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从口袋掏出了烟，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塞了回去。急救室外，大野家的父子两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急救室里传出来的各种声音脸上心里皆是一片茫然。
　　妈妈被推进病房时，爸爸拉住了医生询问情况，被告知有可能是血液病之类，详细情况要等明天做过检查以后才会知道。
　　病床上的妈妈安静的昏睡着，爸爸看了看手表提醒大野智该回家了，否则翔要怀疑的。“我今晚留在这里照顾妈妈，明天会请假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好去上学。翔那里的话，就说公司有社交活动，我带着妈妈一起参加了。”
　　大野智看了眼妈妈，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到家时翔还没有回来，大野智打扫好厨房，把沾有医院味道的外套投进洗衣篮里，坐在客厅等樱井翔回来。快九点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不怎么精神的一声“我回来了”。
　　大野智放下手里的遥控器问刚进门的人吃过饭没有，樱井翔看着空荡的客厅问说爸妈去了哪里，得到去了应酬的回答后直接上了楼，上到一半的时候朝大野智道：“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听见楼上关门的声音，大野智关了电视走进厨房，点上火加热妈妈之前煮好的咖喱，一个人吃着咖喱，一个人被辣得直吸气，喝水的时候听见耳朵里“嗡嗡嗡”的声音才发觉家里似乎过于安静。
　　洗过碗慢慢踱上楼，在樱井翔的房间前停住了脚步，里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敲了敲门：“翔，睡了吗？”等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打开，樱井翔绑着发带站在大野智的对面：“有事吗？”
　　大野智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听见樱井翔在身后关上门的声音。他站定在房间中间环视一圈，想着“这就是翔的房间啊”，才发现自从樱井翔跟自己分房睡后，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樱井翔没有管站在那里四处打量的大野智，自顾自的在书桌前做着模拟试题，耳朵里却捕捉着大野智的一举一动。
　　大野智盘腿在房间中心坐下，盯着樱井翔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虽然爸爸说为了不影响你的升学试暂时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樱井翔回头不解的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妈妈昏倒了，现在在医院。”

　　看见站在眼前的两个儿子时，大野家的爸爸并没有责怪大野智的不守信。他握着妈妈的手说着宽慰两个儿子的话，嘱咐樱井翔不要过于担心，如果因此而影响了升学，妈妈会难过的。樱井翔乖巧的一一答应着，说着明天放学再来看妈妈，才跟着大野智回了家。
　　这晚两个人久违的又一起睡了。
　　樱井翔敲开大野智房门时，大野智是有一些惊讶的。但是樱井翔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钻进了他的被窝，大野智站在门口轻叹了口气，关上门也爬了进去。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的过分，除了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就只有床头的闹钟“滴答”的声音。就在大野智被这种声音催眠将要睡着时，身边的人突然说话了。
　　“智，妈妈不会有事吧？”
　　大野智想了想，轻轻“嗯”了一声，“妈妈不会有事的。”这么说着，下午看见的一幕却如电影般在眼前开始回放：冒着热气的咖喱，倒在地上的身影，前襟的鲜血。他伸手过去抓住樱井翔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像是为了安慰樱井翔，也像是说服自己般的又呢喃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放学，樱井翔翘了补习班跟大野智一起去了医院。到那时，大野妈妈正靠在床头吃着爸爸削好的苹果，看见他们两时很是高兴，却又责怪樱井翔不该为了她翘掉补习班，然后又抱怨医生跟爸爸不让她出院：“我明明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因为贫血昏倒嘛，这么小题大做的我心里可是压力很大啊~”看着妈妈这么健气，他们两倒是放了心，陪着妈妈聊着天，等到护士过来说探视时间到时，才起身离开。
　　送他们出去的爸爸不知为何自始至终都很沉默，到了医院大门时突然站立不稳似得蹲在了地上将脸埋在手掌中，大野智跟樱井翔蹲下去时听见从那手掌中传来啜泣声。
　　“怎……怎么了，爸爸？难道是妈妈……”
　　“不是的，妈妈不是看上去很好么！不是的吧，爸爸？”不等大野智说完，樱井翔立刻打断了他，但是得到的答案却让人格外心凉。爸爸抹了把脸抬起头，“医生说是血癌，治愈率不足60%……为了不影响妈妈的情绪我还没有告诉她。”
　　对于什么是血癌，大野智跟樱井翔完全没有概念，但“癌”这个字他们却很清楚，只要与它沾上，那么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可是他们的妈妈，那个善良乐观的女人，怎么会跟这个字扯上关系呢？明明刚才看见的还是一个无比健康的人，怎么她的身体里居然会有癌细胞呢？
　　这一晚除了被隐瞒着的妈妈，大野家的另三个人都难以入眠，他们所知的事实像一块巨大的黑幕将之笼罩，使得他们的世界在一瞬间进入到无穷无尽的永夜之中，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