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帰り道》紀無念。

6、【五】

　　樱井翔最近常常会想“大”与“小”究竟该如何界定呢？如果说世界很大的话，可是他却偏偏能于茫茫世界中遇到大野智，但如果说世界小的话，为什么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却见不到面呢？
　　他趴在教学楼顶楼的栏杆上，看着手里捏着的一封信，上面用秀气的字体写着“大野君启”的字样，想到女生把信交给自己时脸上羞赧的表情，不用看也能知道里面写着什么。三年级马上就要参加升学试了，如果有谁想要表白的话这的确已经是最后的时机了，虽然是个文静漂亮的女孩，但谁要你拜托错了人呢。樱井翔一边将手里的信撕得粉碎一边以嘴型做出了“对不起”的样子，然后一扬手让12月底的寒风带走了这片注定得不到回应的少女情怀。杏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樱井翔脸上那过分温柔的表情使得她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冷意。
　　晚上回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忙碌，见樱井翔回来了连忙叫住了他：“翔，能帮妈妈把这个端去给智吗？”樱井翔见到托盘里是一杯白水跟几颗药丸，“智怎么了？”
　　“哎，可能是学习太辛苦，最近又很冷，傍晚的时候被补习班的同学送了回来，说是差点昏倒了。我给他量了体温好像有点发烧呢，也吃不下东西，我想煮点粥给他吃，这个就拜托翔了。”
　　点点头，樱井翔端过托盘上了楼，敲了房门：“智，我进来了。”说完也不等回答就开了门进去，那人不出所料蜷在被子里。放下托盘在床边坐下：“智，起来吃药。”没有反应，又拍了拍团在被子里的人，对方才掀开被子露出了头。
　　“发烧了？”边说边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对方的，“好像是有点呢。”故作镇静的这么做完，自己也好像有点开始烧。
　　大野智咳了两声小声道：“睡一觉就好了。”
　　“吃了药喝点粥再睡吧。”
　　看着端着水杯拿着药的樱井翔，尽管大野智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一团还是无奈的爬了起来。吃了药又吃了妈妈端上楼来的粥，等妈妈把东西收走了大野智又缩回了被窝里。
　　“不吃晚饭吗？”
　　“嗯，跟杏吃过才回来的。”
　　……
　　“约会……有趣吗？”
　　“嘛……说不上是有趣还是没趣，反正大家都是这样，硬要说的话，可能还是有趣多一点吧。”
　　“是吗……”大野智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大野智睁开眼看着坐在床边盯着他发呆的樱井翔：“不去睡吗？”
　　“没关系，我答应了妈妈照顾你，晚上会在这里守着你的，你安心的睡吧。”
　　扒在被沿看了会儿樱井翔，大野智突然笑了起来，“感觉，很久没有见过翔了呢。”然后闭上了眼睛。樱井翔盯着大野智嘴角还没有消失的一抹笑容在心里想着“明明是你在躲着我的吧”，然后为大野智掖了掖被角，从书包里翻出了课本来温习。
　　半夜大野智被渴醒了，想起来喝水就看见樱井翔以坐在地上，头靠在床上的姿势睡着了。他摇了摇樱井翔：“翔，起来，回房间睡吧！”摇了几次樱井翔才神志不清地揉揉眼睛，拍拍大野智：“睡进去点。”“唉？”大野智还没反应过来樱井翔已经掀开被子挤了进来，大野智只好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来。
　　“不回房间吗？”
　　“困。”
　　大野智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又睡着了的樱井翔，不满道：“不是说要守着我的嘛……”躺倒回去时才想起忘记喝水了。因为这一出，反倒睡不着了，大野智微偏过头看着身边的樱井翔，好像真的很久没见过了呢，连他下巴什么时候开始长出柔软的绒毛了也不知道，看来约会很开心吧似乎长胖了，头发也有点长了是不是该剪了？有一天突然开始不叫自己“哥哥”而是直呼名字了，但是是什么时候呢？怎么想不起来啊……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大野智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耳边的呼吸声平稳了，樱井翔才敢睁开眼。他转身盯着身边人的睡颜，嘴微微张着，因为身体的不适而皱起的眉，鼻翼随着呼吸而轻轻的翕动着，这一切都太美好，过于美好，竟让人觉得不真实。他想起国一那年的暑假在爷爷家，魂祭的晚上自己因为害怕而钻进大野智的被子，两个人头顶着头手贴着手的睡了一夜，可是此时明明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他却感到胸腔里的某个地方焦躁的鼓动着。樱井翔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握住了大野智的手，那一瞬间好像有一股热流透过指尖传遍了全身，慢慢灼烧着自己，他想是不是该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
　　大野智参加升学试那天，樱井翔把杏约到了学校顶楼。杏的校服裙角被大风吹得不住翻飞，头发也在寒风里不断纠缠，她把围巾捂紧了点儿看着校门，等待樱井翔跟她说点儿什么。
　　“很冷呢。”
　　“嗯。”
　　“这么冷不知道能不能集中精神考试呢。”
　　“……嗯。”
　　……
　　“我们还是分手吧。”
　　“……”杏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樱井翔又转回去继续看着校门，“为什么。”
　　“好像有不得不喜欢的人呢。”
　　杏瞥到樱井翔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问：“他很好吗？”
　　“对我来说很好。”
　　沉默。
　　“杏……是怎么知道的？”
　　“翔君这么温柔的表情只在说到那个人时才会露出来，虽然是女朋友但对我却从来没有过呢……翔的温柔是只对那个人的吧……”
　　把一脸落寞的杏拉过来，抚开她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刘海，樱井翔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让你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对不起了。”
　　“唉，翔君真是狡猾呢，这样做我反而无法生气了。以后，还是朋友吧？”
　　“嗯，会是的。”
　　“加油吧！”
　　此时的大野智正在教室里做着试题，他跟顶楼的樱井翔都在为了未来而努力着，完全不知道未来会是以怎样的方式到来，或者其实未来根本就只是每一个明天而已。
　　毕业典礼那天，爸爸穿着西装妈妈穿着套装，拉着樱井翔跟大野智在学校里拍了一张又一张的合影，觉得不过瘾又撇下了大野智跟樱井翔，两个人跑到樱花开的最美的操场去了拍樱花，留下大野智跟樱井翔两个人傻站在教学楼前互相瞪眼。
　　有“噔噔噔”的脚步声朝两人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大野智的跟前：“前辈，我……我有话要跟你说！”然后拿眼角瞟着樱井翔，樱井翔只好知趣的走开了。他站在离得不远的一棵树下，状似不经意地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那个女孩子他认识，不止认识他还偷偷撕碎了那个女孩的一封情书。现在那个女孩又手执着一封一样的情书站在大野智面前向他表白。因为离得并不近，樱井翔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见面朝着自己的大野智，说了什么接着朝女孩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个微笑是如此的温暖耀眼而明媚，叫樱井翔忍不住要冲过去再次撕碎女孩手中的书信。
　　等到大野智回来的时候，樱井翔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笑着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是表白呢，很漂亮的女孩子哦！”紧接着眼神扫过大野智前襟，然后吃了一惊：“纽扣？”
　　“还在呢。”挠了挠头，“从来没有被表白过，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还真是苦手呢……”
　　“唉，可是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大野智说着又露出了之前有过的微笑。
　　樱井翔看着眼前这个低头敛眉微微笑着的人，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他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呢……明明是温暖明媚的春日，心里却好像飘起了雪，一阵冷过一阵。“要表白吗？”
　　抬头看着樱井翔点头道：“嗯，等对方也上了高中，想要表白试试呢……”樱井翔还要说什么，远处传来妈妈的大喊声，是叫他们过去拍照。大野智转身跑了过去，樱井翔却痛苦的迈不开步子，只能看着大野智一步步的远离，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