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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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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的各种隐瞒随着治疗的深入也失去了意义,一方面妈妈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产生了疑问,另一方面爸爸要照顾妈妈但公司又不能无止尽的请假,大野家的三个男人经过认真的讨论,选择了把真相告诉妈妈,并且随后爸爸辞去了自己的工作一心一意的照顾妈妈。为了支付巨额的治疗费与各项生活开支,爸爸卖掉了现在住着的房子,在远离医院但却非常便宜的地段租下了一套1KDL的公寓。虽然辞了工作卖了房子,但他却拒绝了两个儿子提出的退学要求,“如果你们再退学,妈妈还怎么能够安心的治疗呢!”直到爸爸无奈的说出这句话,大野智跟樱井翔才作罢。
不允许退学又被禁止打工,樱井翔只有加倍努力学习,而大野智所能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厨艺,短短的一个月内,他不但学会了各种料理,还包揽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妈妈在自责的同时却也坚定了信心一定要加油战胜病魔。
治疗进行了三个月后有了两个好消息,一是樱井翔通过了升学试,二是妈妈的前期治疗取得了成效,接下来只要寻找到适合的骨髓就能接受移植手术了。
樱井翔的毕业典礼这天,全家久违的一起出了门,在大野智毕业典礼那天拍了全家福的樱树下他们又拍了另一张全家福,只是这一次中心由大野智变成了樱井翔,妈妈把两张照片都摆在医院的床头,每天看到都各种骄傲然后越发的有了信心。
但是世事并不总是如人愿,化验报告出来的那天,大野家的人被告知他们的配型全都失败,只能寻找志愿者。如果一直寻找不到就意味着无法进行手术,那么之后的事情……也许就不存在什么以后了。原本因为樱井翔升学试带来的短暂快乐,迅速的被这个残酷的消息给淹没了。
治疗虽然持续进行着,但收效并不大,加上合适的配型者迟迟没有出现,手术也只能无限期的后延,但如此一来大野妈妈的状况却是越来越不乐观。
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原本60%的治愈率也逐渐降低,大野家的三个男人面对逐日下降的数字和大野妈妈每况愈下的身体却全都无能为力。而最让他们担心的是,即使找到合适的配型,银行里的存款可能也已经不足以支付高昂的手术费了。
暑假过后的一天,医生将大野家的三个男人叫到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爸爸带着尚未成年的两个儿子去了居酒屋,被扶着摇摇晃晃出来时,他做了一个决定。
在东京随着逐渐枯黄的树木踏入秋天的时候,爸爸给妈妈办理了出院手续,将她接回了那个远离医院的拥挤的家。妈妈扶着门框慢慢踏入玄关,环视了一圈,微笑着对站在里面的两个儿子鞠了个躬:“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樱井翔咬着下唇笑着将妈妈扶了进去,大野智借口做饭转身进了厨房。
樱井翔安顿好妈妈,也跟进了厨房。他站在大野智身后,看那人在脸上抹了一把,接着搅动着锅里的汤汁,“你哭了?”
“没有。”
“那为什么你声音里有一股眼泪的味道?”一边这么说着的樱井翔一边将大野智的身体扳正过来,果然在他脸上看到尚未抹净的泪痕。抬手帮他擦干净,樱井翔温柔道:“是哭了。”被抓到证据的大野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樱井翔揉了揉他刺刺的头:“妈妈在家里会更快乐的,你不要哭了。”
大野智吸吸鼻子打掉樱井翔的手糯糯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是哥哥你不要这么没大没小的!”
樱井翔讪讪地收回手:“才不是哥哥呢。”
“什么?”
“没什么,你的汤要煮干了!”说完樱井翔转身走出了厨房。
大野智“牙白、牙白”地喊着,关小了煤气,却在心里想着,翔长高了,快要赶上自己了呢。
大野妈妈出院回家后确实如樱井翔说的那样变得快乐很多,但这样的快乐并没有给病情带来多大的帮助,虽然坚持着治疗,可是身体却还是不可抗拒地日渐衰弱起来。
当寒风卷落最后一片树叶的时候,新年来了。
大晦日(大みそか)的下午,大野智去了超市买回来晚餐的材料,等冒着白烟的牛肉锅端上桌的时候,红白正好开始。
今天妈妈的精神很好,下午还在厨房帮着大野智一起为晚餐做准备。晚饭的时候吃了些青菜,还按照习俗吃了小半碗荞麦面。饭后一家人围着暖桌剥着蜜柑看着红白守岁,爸爸难得的喝起了啤酒,还偷偷让大野智跟樱井翔各喝了一罐。当12点白组获胜的时候,屋外响起了“除夜之钟”,大家默默地数完108声钟响,互相道了新年好,爸爸妈妈把早准备好的年玉给了大野智跟樱井翔,此时此刻一片温暖祥和的气氛在这个不大的房子里弥漫着。
等到两个孩子准备睡觉时,爸爸跟妈妈却穿好了外出的衣服。
“你们要去哪儿?”大野智揉着眼睛问站在玄关的大野家父母,樱井翔站在他的旁边也是一脸的疑问。
将妈妈脖子上的围巾系紧一点,爸爸拉起妈妈的手说:“我要带妈妈去附近的神社拜拜。”
“可是现在很晚了,初诣(はつもうで)可以等天亮再去嘛。”
“神灵要保佑的人太多,去的晚了可就排不上了。”顿了顿,爸爸腾出手来摸了摸两人的头,“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掺着妻子踏出了屋门。
大野智与樱井翔站在玄关面面相觑,爸爸最后的话听起来为何如此奇怪?
放心不下的两人终于没能好好睡觉,天快亮时爸爸跟妈妈也没回来,携带怎么打都是不能接通。担心之下两个人跑去了附近的几座神社,但都没有,四处打听也并没有人见到过。这么一来,两人都有些着急了。坐在家里焦急等待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来的人穿着厚重的风衣,问他们是不是姓大野,樱井翔迟疑着点了头,那人亮出怀里的警官证说请他们跟着自己走一趟。
在车上,大野智忐忑不安地问开车的东山警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否是关于他们父母的,东山纪之狠狠吸了口烟,点了头说:“你们冷静点听我说……今天凌晨两点左右,有去神社初诣的人目击了一起驾车坠海事件并立刻报了警,等到警方与打捞船赶到并将车打捞上岸时,车内的人已经去世了……是一对夫妻,身份证明上的名字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浑身发抖的两个少年,东山咬咬牙接着道:“身份证明上的名字是大野守……”
“不会的!不可能的!爸爸妈妈只是去神社,那一定只是同名的人!”大野智还没反应过来,樱井翔已经激动地大喊出声了。
“请稍微安静一点!”东山纪之阻止了樱井翔的叫喊:“正是因为不确定是否同名的人,所以希望你们能去确认一下……”虽然觉得很残忍,但毕竟是工作。
就算樱井翔之前极力否认,但仔细想想……这也太巧合了吧……与大野智握在一起的手感到了一阵颤抖,紧接着那微微的颤抖通过交握的手传递了过来,樱井翔也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并且因为出门很急忘记穿衣服,他感到浑身发冷。
通往医院停尸间的路又长又冷,大野智与樱井翔怎么也迈不开脚步朝目的地走,在前方领路的东山只好不断的停下来等待他们。冷藏柜拉出来的一刻,樱井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手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明白,之前的极力否认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捂着嘴眼泪从闭着的眼里不断的留下来。而大野智呢,从上了车开始一直都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直到这一刻,确定了,他才仿佛松懈下来,一脸呆滞地坐倒在地上。
在樱井翔的记忆中,那是一生中最漫长最寒冷的一天。
葬礼很简单,只是在医院的停尸间进行了告别仪式,寥寥无几的来人在遗体上放上白色的百合,然后遗体便被转交给殡葬馆。抱着骨灰坛时,大野智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反而是樱井翔,因为哭得太多已经流不出眼泪,他用力拥着大野智,两个人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父母就这么扔下了自己,但生活还要继续。原本拮据的家庭因为事故的发生,更是已经快要走到末路。大野智与樱井翔相对着坐在冰冷的屋子里,淡淡说:“我打算退学去打工了。”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烟打着旋从窗缝里跑了出去。听了大野智的话樱井翔猛地站起来,“如果你选择退学,那么我也不会读书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
大野智盘腿坐在地上,抬手拉住樱井翔的手往下轻轻拽了拽,樱井翔顺着这力道又慢慢坐下来。大野智看着眼前的孩子,站起来已经快比自己高了呢……揉了揉樱井翔的头,他“呵呵”笑着说:“我本来念书就不好,不像小翔。反正也考不上大学,早些工作也没什么分别,而且如果有余裕的话,还能学习我最喜欢的画画,难道不好吗?”
樱井翔红着眼圈瞧着大野智,只是不断的摇着头,眼泪从他的大眼睛里汩汩的往外冒。大野智先是用手抹,结果发现不管用,只好拉起袖子替他擦,“这样挺好的。小翔考上了好的大学就能找到好的工作,有了好的工作钱也会变多,那时我就全要拜托小翔了。”
樱井翔知道大野智说的没错,可是从心底里他就是无法认同大野智的做法,他明明跟自己一样也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为了自己背负这么多!大野智好像是看出了樱井翔的想法,他坐的离樱井翔近了些,将他抱在怀里,温柔的拍着他的背,“因为,我是哥哥啊……”
开学后,大野智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樱井翔的学费也用寒假打工的钱勉强交上了,虽然很难,不过生活还是逐渐走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