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云珠（清穿）》叶晓婉

7、仙人指路

　　七月底，雍王府派人送来了两张帖子，原来八月十三日是小四的生辰。我支着脑袋看着两张浅青描金帖子，泛起了愁。谁知道十岁的小男孩喜欢什么？弹弓，好像太幼稚了？金元宝银稞子，堂堂雍王府好像不缺这两钱吧？奇珍古玩，就凭父亲那点俸禄，甭想！
　　“不如小姐亲手绣个荷包，汗巾子什么的吧！”香儿好心的建议。
　　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起码成本比较低，于是我开始画花样子。听说这小子是属兔子的，我提笔就勾了两只长耳朵，一双眯眯眼，再抗一马桶塞，这不是坏坏兔么？
　　“云姐姐，这玉兔手里拿得是什么新奇兵器？”自从菊花鳜鱼之后，小胖子鄂圻经常无端出现在我的闺房里。
　　“这个吗？”我也犯了难，总不能说是通抽水马桶的吧，“那是广寒宫里的灵芝仙草！”
　　“云姐姐，你的灵芝仙草怎么是倒着长的啊？”我决定不再理睬小孩子的好奇心，给自己找事。
　　香儿拿来了竹绷子、白丝线、绣花针，还有一块一尺见方的宝蓝绸汗巾。
　　“小姐是想绣单面的，还是双面的？”香儿一面劈线一面问。
　　“香儿，拜托你了。”我诚心诚意地邀请香儿做我的枪手，我看过她的活计，马马虎虎还算工整，枪手的水平太高是会露馅的。
　　“小姐，这可不成，改天您要是嫁人了，可得亲手给姑爷绣荷包呢，到时候奴婢还能替你不？”香儿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
　　“嫁人，姑爷，荷包？”看来这里头的涵义还挺丰富的吗？怪不得才子都是捡到了佳人遗落的汗巾子？不行，从长远来看，我应该远远的避开政治斗争的中心，尤其是雍亲王家的这俩宝贝疙瘩。汗巾、荷包、香囊这种花前月下的东西万万不能送给小四这孩子，免得他日后以为我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一把扯了方才的画稿，重又画了一张花样子。鄂圻在一边不解道：“云姐姐，方才的兔儿爷不是蛮好的么？这几根头蒜算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手一哆嗦，一大滴墨汁直接落在了已画好的花样子上：“你这孩子，姐姐这是描的水仙！”
　　“原来小姐是想画朵水仙花啊”香儿委婉地跳过我画技不佳的事实，“小姐不如去找表少爷，前儿奴婢去送鸡头米，看见表少爷正在画画，一架子丝瓜两只虎皮小猫，像极了咱们院子里的景。”
　　“走，咱们去瑞喜堂。”我一扬手，俨然一副老大派头。香儿捧着装针线的小竹篓，鄂圻拖在后面，委实两个小跟班。
　　瑞喜堂是老祖母住的屋子，老祖母爱静，伯母就特意将花园里菊圃边的瑞喜堂收拾了出来供她居住，表哥陈萧来了以后就一直住在西厢房。
　　此时已近中秋，园子里的荷花早谢了，一池莲叶已有些枯萎憔悴，倒是角落里一丛桂花开始初露头角，淡黄的、橘红、米白的小花点缀在浓翠肥绿的叶片里散发出阵阵馥郁的芳香。
　　转过荷塘，芳草地上一青一白两道影子正翩翩起舞，白的婀娜风流，青的清俊飘逸。
　　“那不是萧哥哥和寒月儿么？”鄂圻嚷嚷道。
　　只见表哥略略向后一仰，寒月儿持剑倾身而上，表哥是白鹤晒翅，寒月是鹞子飞身，忽然表哥自袖中取出一五彩花球，向着寒月身后一抛，寒月足尖点着表哥的臂借了一把力，在空中几个云姬漫步，水袖一展，便又将花球送回了表哥怀里，自个儿也翩然落地。
　　“公子，瞧你这满头汗的。”寒月儿自袖中掏出一方葱绿纱帕，正要替表哥擦汗，我已不合时宜地奔了过去。“表哥、月儿姐姐你们舞得真好看。”
　　寒月儿不着痕迹地缩回手，将帕子放回袖中，朝我福了一福：“七小姐。”
　　“云妹妹怎么过来啦？”表哥依旧是温润如水，我这颗老心却在盘算：你小子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又是烹调达人，又是武林高手，还是绘画大家，表哥你到底要带给我多少惊喜？
　　“表哥帮我画株水仙花吧！”我一副小女儿的娇憨态。
　　“八月里头的，七小姐怎么想起来要水仙花啦？”寒月在一边问。
　　“嗨，还不是四阿哥的寿辰，小姐想着要绣条帕子做贺礼，先想着四阿哥是属兔的，就画了个兔爷，可不知怎么小姐又嫌不好，要改绣水仙，只是画出来的水仙像蒜头，小姐听说表少爷画得好，就想求表少爷给画株水仙花做样子。”香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说了一串，中间竟没有歇一口气。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中邪了不成。我往身后一瞧，只见香儿紧紧地把着小竹篓，低头盯着自个儿的脚尖，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云，就像是个熟透了的苹果。我心下立刻明白了，表哥，你可真是个蓝颜祸水！
　　“原来是要给四阿哥祝寿。”表哥依旧是笑着，可眸子里却似结了一层薄冰，“寒月花绣得是极好的，不如你去和她挑个花样子？”
　　“好，好！”我笑得也有些虚，怎么也想不明白，哪句话犯着了美人表哥。
　　“七小姐绣帕子是要祝寿的，为何不用牡丹？”寒月的屋子有些小，但却收拾地非常干净，“难不成这帕子不是要送四阿哥的？”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小丫头，可真是个人精。
　　“寒月姐姐，你莫要笑话我了。”我低下头，攥紧了衣角。
　　寒月从桌肚下的小抽屉里摸出一个蓝底白花的布包袱，小心翼翼地解开，里面是一厚打描在毛纸上的花样子，有牡丹、石榴、兰花、秋菊、荷花、鸳鸯戏水、福禄寿喜……毛纸的角落里还用蝇头小楷编了号。
　　“七小姐自个儿挑吧！”寒月将毛纸放在炕上道，“奴婢去给您沏杯茶水去。”她端着粉彩蝶戏牡丹茶壶走至门口，回首嫣然一笑道：“杨先生似乎最喜欢梅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