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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少女怀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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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从此便踏上了漫漫不归陪读路,谁知伯父一句:“云珠顽劣,不堪重任”不软不硬地把雍王府丁管家给顶了回去,正当我大喜过望之时,伯父又一句:“跟哥哥们一起去书房听听,倒也没有坏处。”又直接将我击倒在地。
从此我天天早晨老老实实地到书房报道,听先生讲授,好在暑天不久也过了,我又开始生龙活虎起来。伯父请的西席杨蟠曾是江南第一才子,十九岁就中了解元,只是后来因一个歌伎失手将江南总督的小舅子打伤,被夺了功名,歌伎也跳楼而亡。他从此心灰意冷,不再热衷于仕途经济,只给人家教书糊口。
每日上午,杨蟠总是挑些《四书》、《五经》,好在他并不是单纯的教我们吟诵课文,而是会举个例子,深入浅出。好比说到大学里的“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杨蟠便打了个比方,就拿你们家来说吧,如果只有大老爷一人拿俸禄够不够养活这一大家子呢,显然有点玄,好在二老爷、大少爷也在朝里为官也领着钱粮;可是如果两位老爷又添了几位小姐、少爷,大少爷也成家生子了,这些钱不就又不够了么;因此为了这么一大家子的生计,三位爷就得抓紧升官,好多拿点钱,而家里各房每月的月钱就得少支一些,省着点用,这就是说的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地道理。
午后,杨大才子喜欢教我们吟诗作赋、说一些今古奇谈、做些智力小游戏。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居然指使鄂圻去搬了一个粉彩阔口花瓶子来和我们一起玩投壶游戏,三次不中这则要以菊为题罚写一篇文章。伯父家的鄂宁、鄂弼和我大哥平时都练些武功,眼力、腕力的综合使用均非常到位,都是三投三中。鄂圻小胖子虽然平时锻炼少了点,毕竟还投中了一枝,勉勉强强闯关成功。杨蟠抿唇一笑,拈起一枝羽箭,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和默不作声的美人表哥陈萧问:“你们俩,谁先来啊?”“表哥,你先请吧!”我毫不客气地把美人表哥推上最前线,想大小姐我当年篮球考试的时候五投五不中的辉煌战绩,我还是谦谦虚虚做人,把最精彩的表演留到最后吧。
美人表哥将羽箭拈在手里,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则在一旁暗暗祈祷:“投不中啊,投不中啊。”
“云姐姐,你求什么呢,那么虔诚!”鄂圻这小子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型的,我放下合起的双掌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在这当口,只听见当当当三响,一束白光自我耳边飞过,再回头一瞧,虾米!!美人表哥的三枝羽箭就如同三枝出水芙蓉一般盈盈立在了花瓶里.
“云姐姐,这下就看你的咯!”鄂圻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从杨蟠手里接过三枝羽箭,走至离花瓶八尺远处,猛然打住,冷峻回手一抛,哗啦一声响,我扭头验收战果——三枝箭直挺挺地躺在了青石板地上。
“七小姐果然是出手不凡哪!”杨蟠双肩颤抖着道。
本来想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回敬他一句“承让,承让。”只是一对上杨蟠那两弯盈盈美目,我的两片嘴唇就好像被粘在了一起似的,半天才细若蚊吟地哼出一句话:“先生可喜欢吃菊花鳜鱼?”
算起实际年纪来,我今年应该有28岁了,杨蟠到底多大我不太清楚,估摸着也就25、6岁,但他早年经历过些挫折,优雅从容里透着几分沧桑,就心理年龄来说我俩还正登对。
“菊花鳜鱼?”杨蟠显然没有明白我的少女情怀,不明所以地问。
“云珠不会写文章,倒是会烧几个小菜,不如今日就让云珠露一手,也请先生和各位哥哥、弟弟们评判评判?”我心怀鬼胎道,俗话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那……”杨蟠扫视了周围一圈仍处在震惊中的西林觉罗牌电灯泡,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咯!”
“哟,这是哪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啊!”
我正在和一条花尾鳜鱼进行长期抗争,耳边穿来了一阵熟悉的嘲讽。
我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长久不见的冤家小四。畏于他将来的地位,我抓紧了犹自挣扎的鳜鱼,赔笑道:“四阿哥今日怎么有空来啦?”
见我低声下气的,小四明显还不太习惯,他清了清嗓子,把一个锦缎花盒子往我面前一递:“给你的。”
这又是唱得哪出啊?这下子换我愣在那里了,手里的鳜鱼猛得一摇尾巴,甩了我一脸子的水。
“皇玛法赏的,你看看像你不像?”小四打开手中的锦盒,原来是尊惠山泥娃娃,描金红褂子,两角小辫子,圆圆的眼睛,红扑扑的脸颊,倒真有些像我。
“是有三分像。”我一不留神,手里的鱼一下子脱开我的手,跳在青石板地上。
“哎哟。”我也顾不上泥娃娃了,只胡乱地嚷嚷,“快帮我摁住那条鱼。”
一只纤纤素手伸过来,抓起妄图出逃的鳜鱼,“我来帮云妹妹打下手吧,在家时我看母亲烧过这道菜。”也不等我说什么,美人表哥便将鱼按在青石案板上,麻利地刮鳞、剖腹、去肠、拉鳃,片花、抹盐、搁料酒、上蒸屉,一套程序下来,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只是额角满是汗珠子。
“表哥……”我还在茫然不知所措,美人表哥已将一束菊花递至我手中,“云妹妹,这菊花放得太晚了可就透不出香气了。”
“哟,闻着还真香,我先尝一口。”小四高举着一双筷子就要对刚出笼的菊花鳜鱼上下其手,我一下子蹿至灶台前,端起还冒着白烟的蒸屉(居然不怕烫,手皮挺厚),涎着脸道:“四阿哥,小心烫了嘴。”
“云姐姐,你做好了没有啊?”鄂圻圆圆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我刚想给他一筷子,却一眼瞥见了他身后的杨蟠,忙屁颠颠地夹了一块鱼肚裆,递至杨蟠嘴边道:“先生你且尝尝云珠的手艺可好?”杨蟠微微一笑居然真的就着筷子吃下了那块鱼肚裆。
“先生,可好?”我满脸的期盼。
“嗯……”杨蟠欲言又止。
“先生……”我有些急了。
“滑而不腻,肥美爽口,七小姐果然好手艺。”杨蟠俯下身在我的脸蛋上揪了一把,眼中堆满了笑意。
“走吧,咱们摆碗筷去吧,让大家都尝尝你七姐姐的手艺。”杨蟠在鄂圻肩上拍了一把,推着他向厨房外走去,而我仍握着筷子,立在灶头边。
“先生,你且尝尝云珠的手艺可好?”身后传来一身娇笑,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一瞧,却原来是小四捏着汗巾子,举着筷子学我的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