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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江家老爷子 ...

  •   江家乃是通州第一大户,家宅广阔,楼阁无数。一座座精致的房子在绿树鲜花的掩映下美得仿如仙境。连大门的气魄也非常人可比。鲜妍的红漆、锃亮的铜钮,还有门口硕大而威严的铜狮子,无处不透露出无与伦比的气势。
      门房里常年侍奉的小厮就有四个之多,平日里只管往里面传拜帖,遇上贴别忙的时候,四个人还不够用。江家人口众多,可是有资格从大门进出的人却不多,也就那几位正牌主子,姨娘、庶出的少爷小姐们、略微有些体面的下人都只能走偏门进出。
      江鸣自然有资格走正门。
      一见了江鸣的身影,四个原本正在打盹的小厮立马精神百倍,连忙亦步亦趋地迎上去见礼。江鸣自小见惯了卑躬屈膝的人,没有停留,直接迈步往里走。两个小厮飞奔而去,他们必须赶紧把大公子回府的消息传到老爷夫人的主院和大公子起居的竹院。
      一路上丫鬟小厮们都放下手中的伙计,恭恭敬敬地行礼。江鸣只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一旦进了这座宅院,他就是万众瞩目的大公子,多少双眼睛等着抓他的错去告状,所以一点错都不能出,必须表现出完美的大家公子的风度。就连嬉皮笑脸惯了的碧锄也不得不摆出严肃的神情,小心谨慎地应对每一个上来搭话的人,生怕授人话柄,给公子招灾引祸。
      江鸣时常觉得被压得透不过起来。人人都羡慕他的出身,喊着金钥匙出身,一辈子无忧无虑,谁能明白他的烦恼只怕比那些平常的百姓多了好几倍。这座华丽的宅院,于他不过的束缚自由的金笼子;那些奢华的享受背后,无不隐藏的恶毒的诅咒。每次回到家里,他就觉得有无数蛛丝缠缚他的身上,把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挣脱束缚?他思考过,却没有结论。

      “出必告,归必省。”每一个世家公子都必须遵守的规矩,江鸣也不例外。江鸣进入主院的时候,他的几个兄弟已经到了,不过都在廊下候命,因为看门的小厮已经来禀告了江鸣回府的消息。难道还能让嫡出的大公子等庶出的公子吗?从礼法上说,在这个硕大的在院子中,江鸣的父亲——江涛居于金字塔顶端,在他之下的第二号人物就是江鸣,没有并列。极端的说,江鸣和他的兄弟之间论血缘是兄弟,论礼法是主仆。
      江鸣接受了兄弟行的礼,眼下不是叙兄弟情的场合,只是微微一笑。江鸣并不作践自己的兄弟,扮演着一个好大哥的角色,严格的要求他们,同时又亲切地关怀他们,时时刻刻尊重他们江府公子的身份,至于那些兄弟领不领情,他就管不了。

      父亲正在练字。自从把肩上的重担卸下之后,老爷子有了许多空闲的时间,管教子弟之余也重拾了些往日的爱好,练字就是其中之一。平日里书信往来偏爱俊秀的字体,但是怡养性情的时候却喜欢拓写古朴的魏碑,说是欣赏字里行间刚健的骨气。
      父亲练字的时候绝对不能打扰,要是坏了兴致,冒失的人就要倒霉了。江鸣放轻了脚步,走到书案前,袖手拿起墨,细细地研磨。
      江涛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头聚精会神地写字。半盏茶的功夫就写好了,把笔递给江鸣,颇为得意:“铭儿来看,为父这幅字写的如何?”
      “写的好极了,益发精神矍铄,有几分魏碑的气节了。”
      “你的意思是为父以前都写得不怎么样?”儿子的话虽然是赞扬,不过怎么听怎么别扭。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了。
      “父亲,儿子说的是实话。”江鸣并不辩解,老爷子的脾气他明白,不会为这点小事发作他。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你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儿子自然是跟父亲学了。”江鸣又呛了一句。老爷子号称商场老狐狸,一张嘴死人都能说的活。江鸣前些年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父亲一句话把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一句话说得对方当场跟他拜把子,这些场景见得多了,言传身受,自然得了不少真传。
      “你小子要真能把我这幅嘴皮子学去,那是我们江家祖宗保佑。”江涛对儿子寄予了厚望。他的正妻这些年一无所出,就给他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幸好这个儿子打小争气,亲戚邻朋那个不夸赞。反观几个姨娘生的儿子,品行都端正,不过才华有限,只怕难以扛起江家的重担,能给江鸣打下手帮村帮村就不错了。
      “儿子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好好,你这么说,父亲就放心了。”江涛拍着江鸣的肩膀,愉悦地笑了。

      江鸣向父亲报告了一天的行程,自然的,省去了与紫苏有关联的细节。老爷子虽说把大权交给了儿子,不过怕儿子年幼鲁莽,一时冲动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无论大小事宜都要过问,一方面替儿子把关,一方面也传授一些生意经给儿子。
      说到生意,江涛就非常严肃,对儿子的要求也非常严格。江鸣从小学会了看脸色办事,这种时候绝不敢父亲开玩笑。
      “这是泉州交来的账本,你已经看过了,也批示过了,没有问题。不过,你再仔细地看一遍。”江涛把账本摔倒江鸣面前。
      江鸣心中一紧,父亲这么说,显然是他处理错了。连忙翻开账本,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查看,越看心越惊,这是一本假账,账面做得非常完美,如果不是父亲提示有问题,他再看几遍只怕也看不出问题。
      这种错误是不能犯的,做生意的连账本都不会看,再大的家产也不够败。
      “父亲,儿子错了。”就算是早些年跟在父亲身边学习的时候,犯了这种错也逃不过责罚,如今实权在握,只怕挨得更重。还是老老实实地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过来。”这就是挨打的前奏,江鸣心里直发毛,手心里都冒冷汗,却不敢迟疑,走到父亲面前站定,略微抬起了头。
      “啪!”重重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依旧不敢迟疑,重新站好。
      三个巴掌,只重不轻,江鸣心中怕到了极点,可他只能认命地站好,克制住内心逃避痛苦的本能,等待父亲的责罚。
      江涛见儿子整个人都在发抖,瑟缩着却勉强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好,心中的气消了大半:“把嘴边的血擦一擦。”
      这是惩罚结束的信号,江鸣用发抖的手擦去嘴边的血痕。小的时候,父亲罚的重,但是打得并不重,长大了之后,对自己动手的次数少了,不过要是动起手来,往往毫不留情,三五下就把自己打得惨兮兮。
      “这两天去一趟江州,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是,儿子知道该怎么处理。”
      “知道就好,下次再犯这种错误,自己去祠堂请罚。”
      江鸣立刻想起了祠堂上供奉的家法,花梨木的木杖,打在人身上直叫人痛不欲生,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克制着心中的畏惧:“儿子绝不敢再犯了。”苍白的保证,商场如战场,哪有人能是常胜将军,场场都赢。只能够日后小心又小心,努力争取别再看走眼。
      “父亲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告退了。”
      “去吧。”老爷子挥挥手,江鸣如释重负地退出来。
      几个弟弟自然听见了屋里的声响,都低着头不敢抬头。他们倒没有看好戏的心理,父亲对儿子的要求都很严格,出一星半点儿错都要倒霉。他们这些苦命的儿子那一日不是在巴掌、藤杖低下讨生活,扒了裤子在院子里面挨打的经历哪个人没有,实在是没有嘲笑别人的资本。
      “今日父亲心情不大好,你们小心应付,被凑上去讨打。”嘱咐了一句,江鸣匆匆忙忙到后面去拜见母亲,心情非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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