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春色》玉烟雨烟

2、苦命的少女

　　被江鸣救过的少女姓王，名叫紫苏。拿到钱之后匆匆赶到药铺，照单抓了药。一副药可以吃两天。吃了见效还好，如果不见效，还要继续吃，那时候又该如何凑够药钱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就头疼欲裂，只得拼命压制心中的不安，过一天是一天了。
　　紫苏抱着药飞奔回家。看到自家破破烂烂地房子，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强作出神采奕奕的模样，推门而入：“娘，我回来。”
　　紫苏娘从床上坐起来：“幸好你回来了，给娘倒杯水，娘渴了。”
　　“爹又出去了？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紫苏倒了杯水。
　　紫苏娘喝了口水，缓解了火烧火燎的感觉：“你爹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他能在家里呆的稳。”看到紫苏放在桌上的药：“你又去抓药了？这个药娘都吃了快十天了，一点效果都没有，白白花钱，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去抓吗？”
　　“可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大夫说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吃几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都是大夫骗人的话，咱们这样的家世，哪里有闲钱养病。好女儿，娘不忍心见你四处奔波，听娘的话，不要再去抓药了。娘的病，听天由命吧。”
　　“娘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大夫说了会好起来就一定会好的，只要天天吃药，一定会好的。”紫苏不愿在听娘的话，丢下娘亲，到厨房熬药去了。
　　紫苏娘叹了口气。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毛病，哪里是几服药治得好的，不过是花钱吊着命罢了。有钱的人家，人参、燕窝，大补的药流水似的往下咽尚且保不住命，拖一天是一天，像他们这样一穷二白的家庭就更逃不过一个“死”字了。女儿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自己不敢相信如此残酷的事实罢了。如果她去了，留下她跟着那样一个糟糕的父亲，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样的罪呢？每每想到这里，她心里如刀割一般地疼痛，恨不能到阎王殿上跟阎王苦求几年光阴。奈何阎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生死有命。再多的不舍、再多的担心，也阻止不了日益迫近的死神的脚步声。
　　紫苏娘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命苦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连累无辜的女儿？
　　“娘，你哭了吗？”听到哭泣声，紫苏连忙进屋来。
　　“女儿啊……”女儿还太年幼，纯洁的双眸中充满了不解世事的天真，一个还应当在父母怀中的撒娇的弱质女流，却被迫去面临社会的风刀霜剑。她实在放不下心，不禁搂住女儿大哭起来，心中对无常的命运也怨恨起来。
　　“娘不要伤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你会好起来。”紫苏恐惧着死亡的到来，却还妄想着凭自己柔弱的身躯，能够抵挡住无情的命运。
　　“你说对，娘会好起来，为了你，娘一定能够撑住。”

　　“紫苏，你爹又喝醉了，快出来搭把手把他扶进去。”紫苏娘喝了药睡了，紫苏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的阳光纺纱织布。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隔壁王大哥的喊声传来。
　　紫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出门一看，爹果然又喝得烂醉，跟一滩烂泥似的赖在王大哥的身上。好不容易把人弄进屋，还没喘口气，王大哥说道：“我进城卖柴火，看见你爹喝醉了，连路走不了，就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谢谢王大哥，给你添麻烦了。”这样的麻烦不是一次两次了，紫苏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万分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放在心上。咱们是邻居，本来就该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你娘以前也没少照顾你王大娘，如今她生病在床，我当然要帮忙照顾照顾你们。”
　　紫苏心里还是过不去，拿了几个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死活硬塞给了王大哥。
　　“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较真了，跟王大哥还这么客气。”王大哥拗不过，收下了土豆，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对了，看我这个记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临走的时候，酒店的掌柜的让我给你捎个话，让你明天把你爹欠的的酒钱拿过去。”
　　“酒钱？”紫苏一愣。
　　“对，掌柜的说，你爹已经欠了五百文，不能再欠了。”王大哥说完就走了。

　　紫苏爹好不容易就醒了，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似乎不那么疼了，又觉得肚子饿了：“紫苏，拿点吃的来，想饿死老子。”喊了半天不见响动，挣扎着抬起来头来，只见紫苏娘坐在床上抹泪，紫苏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满脸怒容。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跟老子有仇？快去给老子拿吃的来。”
　　“要吃的没有，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不是喝酒去了吗？喝酒喝饱了就行，还吃什么饭？”紫苏心中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娘劝着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小心老子收拾你。”
　　“你来啊，我才不怕你。明知道家里穷还去喝酒。光喝不算，还欠人家酒钱，家里哪来的钱替你还账，五百文钱，我看你怎么办？”
　　“谁说家里没钱，你少糊弄老子。你每天摘了莲花卖，赚来的不是钱是什么？你还敢藏私。告诉你，我是你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现在能赚钱了，是回报老子的时候了。老子的酒钱、饭钱、逛窑子的钱，以后可都指望你了。”
　　紫苏心如刀割。爹是什么货色，她早就一清二楚，娘身体好的时候，起早摸黑、没日没夜的挣钱，大头都给了他挥霍，她们母女俩紧巴巴地靠着少数的钱紧紧巴巴地过日子。如今，娘病了，他不仅一点也不关心，还要逼迫她挣钱给她花销。
　　“那是给娘看病抓药的钱，不能给你。”
　　“穷人家看什么病，何苦花那个冤枉钱，不如给我逍遥快活。”
　　“不！”紫苏悲痛到无以复加，长声悲鸣：“我没有钱给你挥霍，我赚的钱每一文都是给娘的。”
　　“你说什么？”紫苏爹狰狞了面目，冲上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把紫苏打倒在地，尤不解气，不停地拿脚踢。
　　紫苏娘大惊失色，从床上扑腾下来，抱住男人的脚：“你疯了，你要打死她。”
　　“这种不孝的女儿，打死了算了。”把女人甩开，又无情地踢踏。
　　紫苏娘绝望地扑在女儿身上，替她挡住暴怒的毒打。柔弱的身躯禁不住暴力，才几下就吐出血来。
　　紫苏爹看女人吐血了，心中也害怕起来，可仍旧装出凶狠的样子：“告诉你们，明天乖乖地替老子把酒钱付了，要不然，有你们好受的。”说完愤愤不平地走了。
　　母女俩抱头痛哭，对未来的日子都充满了绝望。
　　紫苏娘恨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了个如此暴戾而无耻的男人，如今她先走一步，留下女儿孤苦伶仃一个人，还要忍受她爹的虐待，只觉得肝肠寸断。
　　紫苏见娘吐血了，原本病就没好，如今雪上加霜，只怕更加好不了。想要请大夫给娘看病，无奈身无分文。明天还有五百文的欠账等着她，要是还不出来，她爹一定会再暴打她们一顿，可娘哪里还经得起拳打脚踢呢。一颗硕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只觉得未来黑压压一片，看不到一点亮光。
　　收拾一番之后，母女俩靠在一起睡。怕娘伤心，紫苏不敢哭泣，只能默默地流泪，泪水很快就湿透了枕头，残酷的命运让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想到了死亡。追随娘于地下也是一种幸福，总好过一个人孤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