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梦江南之五）》叶枫

4、第 4 章

　　白玉堂轻声说道：“猫儿，玉堂并非有意如此，你真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但绝对不会让你一人去面对危险。你说与不说，白玉堂都会随你去檀州，除非猫儿你不将我当朋友。”
　　展昭低头不语，白玉堂的心意，他岂能不明白，这只白老鼠，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猫鼠不两立的样子，私下里却对自己极好。多少次在办案最困难之时，总是他陪着渡过，自己的性命，也承他几次相救，不知不觉中，展昭早视他为自己最亲的人，正因如此更不愿让他牵扯进来。

　　辑凶擒贼玉堂是最好的帮手，但朝堂之上的尔闾我诈、党派之争，展昭自己虽不得已至身其间，却分毫都不想让白玉堂沾手，何况现在面对的是手握重兵，有生杀大权的靖王爷。

　　白玉堂猛地从展昭手中夺过缰绳，将他的马停住，展昭诧异地看向他，对上的是玉堂眼里满满的温情和浓浓的关切，那一刻的展昭觉得自已整个的人正在融化，化入那绵绵的柔情之中。

　　“玉堂。”随着这一声呼唤，展昭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心中郁积困扰或者说是忧愁瞬间找到了一个渲泻的地方。

　　拉着展昭的手，白玉堂轻唤着他：“猫儿，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白玉堂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展昭这才将离京时的事述说了一篇。

　　半月之前，金銮殿上，有几位大臣联名参奏靖王爷，称他在檀州拥兵自重，不受朝庭节制，甚至于有人揭发他与辽国的某位王爷私下往来，有通敌之嫌，更有谋反之心。但也有大臣对此不以为然，认为靖王爷多年来为朝庭守护边关，立下无数战功，先帝在世时，也常夸赞这位皇侄聪明能干，堪为大将之材。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岂能以捕风捉影之事来怀疑一位忠心耿耿的大臣。两下里争执不休，半天也没个结果，皇上不胜其烦，问哪位大人愿意去檀州查明此事，竟无一人答应，赵祯冷笑一声，宣布退朝。

　　回到宫中，便急召展昭御书房见驾。

　　展昭在御书房门前，已听到里面摔了杯碟之声，赵祯怒骂道：“说什么为朕分忧，那班大臣，也只在朝堂上说说，有的连在朝堂上也不敢说，暗地里往宫中递奏章，朕问他们谁可前往，没见有哪位站出来说要去查的。都是一班只知吃朝庭俸禄不想为朝庭出力的混蛋，朕早晚要将他们全部革职。”

　　大太监夏林在一旁劝道：“皇上息怒，满朝大臣，总也有一两个为皇上分忧的。”

　　“朕也知道，但凡有这样的大臣，都忙得无暇分身，朕又何忍心再将此事加诸于他们身上。”

　　展昭听到此，心中颇为感动，进了御书房拜倒在地，“臣展昭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展昭，赵祯似乎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笑着道：“展护卫来得正好，起来回话，你可知靖王兄之事？”

　　展昭答道：“臣方才已在朝堂之上，听到众位大人关于靖王爷的一些议论。”

　　赵祯问道：“展护卫认为这些议论孰真孰假呢？”

　　展昭一愣，勉强答道：“臣对靖王爷知之甚少，不敢妄下定论。”

　　赵祯一笑道：“说得也是，朕的这位王兄，有近八年没入朝了，展护卫是前年才进开封府的，你们两个无从相识，自然是知之甚少。”不知为什么，展昭在听到这一句时，感觉这位年青的君王似乎带着点嘲讽的口气，直到将来的某一天，展昭无意间听到赵祯说出的另一番话，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有这样的感觉。“其实朕也不能确定那些参他奏章的真伪，只是说他的大臣多了，奏章也摞成了厚厚一沓，朕若是再不派人去查清楚，唯恐群臣不服。而且靖王兄手握重兵，又镇守边关，若那些真是谣言，流传开去，对靖王兄不好，于军前也不利。”

　　赵祯如此一说，展昭知道他要派人去查那位靖王爷，只是不清楚意属哪位大臣。

　　赵祯见展昭只听不言，心想这趟差事也只有让你跑一趟了。“展护卫，朕思来想去，本则要让包卿前去，最为放心，只是此去檀州来回至少要三个月，开封府近日正在案理刘、李两家大臣的一段公案，包卿家确实事务繁杂无法成形，其他人又难以胜任，唯有展护卫可为朕分忧。”

　　展昭心想，这种差事，吃力不讨好，弄得不巧，还有性命之虞，既然皇上有意要我去，又岂能推脱。“臣展昭愿意去檀州一探虚实。”

　　“好，朕这就拟旨，少停叫夏林开封府宣旨。”赵祯知道，这种事也唯有展昭才能应得如此痛快。

　　展昭正想辞驾，赵祯忽又把他叫住道：“朕那位皇兄，听说武功极高，与展护卫应该不相上下，此番前去檀州，千万小心。”

　　展昭道：“请皇上放心，臣明日就动身，定不负皇上所托，查明真象。”

　　回到开封不久，宫里果然来了人，大太监夏林传皇上口喻，只让展昭一人接旨。

　　等到开封府一干众人退下，夏林方才说道：“展大人，皇上之意，此事牵涉极大，实在不宜大张旗鼓，故而让老奴送来一物，还请展大人自己看。”说罢，取出一个锦盒交于展昭。

　　展昭打开锦盒，内中竟是一道圣旨，却不明白为何夏林不当场宣读，取出观看，展昭不由得大吃一惊，圣旨上只盖着大红的玉玺，并无只字片语。

　　展昭有些不解地看着夏林，夏林道：“这是皇上的一片爱护之意，展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又向前一步，靠近展昭耳边低语：“皇上对此行极为期待，大人务必要拿到靖王爷的谋反证据，早日剪除祸根，以慰圣心。”

　　展昭心中顿起疑云，什么叫做务必要拿到靖王爷的谋反证据？不是说只是让他去调查事情的真伪吗？现在人还没去查，结论就已经下好了。“请问夏公公，方才所言，可是皇上要公公转告展某的？”

　　夏林不料展昭有此一问，脸上颇为尴尬，半晌方道：“这只是老奴想着皇上应有此意。”

　　展昭一笑道：“夏公公，皇上的意思，做臣子的岂能擅自揣摩的？不过公公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展昭仍是十分敬佩。”

　　送走了夏林，展昭拿着锦盒在房内发闷，虽然夏林承认那翻话并非皇上让他转告自己的，但看情景，对靖王爷谋反一事，皇上已信了八九分了。若非如此，夏林一向寡言谨慎，岂能有此一说，何况皇上竟然给自己一道空的圣旨。左思右想，展昭看着那道圣旨，突然想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原来如此，心中既无奈，又有些悲哀。

　　良久，才想起明日便要动身，也是时候与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告辞了。

　　来到书房，包大人正和公孙先生在商议着什么，见到展昭前来，包拯问道：“展护卫，方才宫里来人宣旨，说了些什么？”

　　“是关于靖王爷之事，属下要去一次檀州。”展昭答道。

　　“这事皇上已告知了包拯，方才和公孙先生商议了一下，此行展护卫不宜明查，只可暗访，正巧靖王手下有员张副将，因擅离职守被军法论处，其家眷不服，告到了开封府。展护卫就借此事前很檀州一查真象。”

　　“属下明白了。”展昭又听公孙策详细说了张副将的案子。

　　未了，包拯突然问道：“虽是暗访，皇上也应给你一道圣旨才妥。”

　　展昭拿出了锦盒道：“皇上确实给了属下一道圣旨，在这锦盒之内。”

　　公孙策接过，取出圣旨打开一看，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递给包拯看时，包拯亦是一愣。

　　公孙策将那道圣旨还给展昭，见他神情黯然，已知他必是猜透了这圣旨背后的玄机，只是当着包大人的面，不肯说出，以免大人担忧。

　　包拯虽没有全部猜透，也略知一二，问公孙策道：“先生认为这道圣旨是何意啊？”

　　“据学生看来，皇上对靖王爷谋反之事已信了八九分，只是碍于手上并无真凭实据，且靖王爷镇守擅州多年，手握重兵，一旦朝庭公开追查此事，若他确有谋反之心，那就会打草惊蛇，若无谋反之心，也有可能因此被逼造反。皇上想让展护卫借张副将之事去擅州暗中收集证据，那道圣旨，表面上是皇上体恤展护卫，好让他便宜行事。但实质上，若拿到了靖王爷谋反的证据，展护卫自可填上奉旨审察叛逆，甚至于可调动兵权。可一旦事情败露，而皇上又拿不到真凭实据，为稳住靖王爷和堵住其他大臣之口，会将一切责任推到展护卫身上，大可以说他假传圣旨，玉玺在下，墨迹在上，展护卫必百口难辩。不用那道圣旨，对付靖王爷便是困难重重，一个不巧，圣旨尚未填上内容，便落入他人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学生思来想去，展护卫此次檀州之行凶险万分。”公孙策一口气分析完所有的可能。

　　包拯听后不禁紧皱双眉，半晌方说：“待包拯进宫见驾，檀州之行，还是由包拯奉旨查办的好。”

　　“大人，不必了，属下已经答应了皇上，明日就会出发，属下今晚要准备一下，先告退了。”展昭说完，也不待包拯再言，急忙退了出去。

　　包拯无语，长叹一声，此时，他真有些后悔，也许当初就不该把这个青莲般高洁的孩子拉入这污浊不堪的官场。

　　展昭回到房内，默默地收拾着行囊，将圣旨小心折起，藏在身上，抬眼见床头挂着的白玉老鼠，那是白玉堂送给他的，只说是自己不在开封时，也要展昭记着他。玉堂离开已有半月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展昭心里老是浮动着那只白老鼠的影子。轻叹一声“玉堂，此去檀州，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白玉堂静静地听展昭叙述着，当然展昭未曾将公孙先生的看法说出，也未告诉白玉堂，自己曾经那么地想念他。

　　等到展昭说完，白玉堂冷笑道：“猫儿，我看这趟差事别接了，就说你路上得病，正好碰到我，把你送回开封。”

　　“这怎么行，玉堂，展某责任重大，檀州势在必行。”

　　“猫儿，”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明眸里分明藏着深深的无奈，白玉堂的心也在这无奈中被刺得生疼。“这道圣旨，只怕皇上是不怀好意。”

　　展昭无语，自己能看破的事，白玉堂当然也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算了，猫儿，要你不去，你也不会答应，反正白五爷正在休假，就和你一起去檀州见识见识那位靖王爷吧。”

　　展昭道：“玉堂，你一定要去，展某也不拦你，但要牢记，此次你可不是官差身份，一切要听展某的。对了，不如这样，估计我到檀州之事早已传到靖王那边，但并没人知道你也会前去，到了檀州地界，我明你暗，分开行动，再到城中汇合，玉堂以为如何？”

　　“如此最好。”看展昭终于露出了一些笑意，白玉堂的心中也感安慰。前途，不可预知，但只要最亲的人在身边，到哪里都会觉得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