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当局者》佞人青

6、另一个当局者的自述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中开学典礼上。夏天正是炎热的时候，周围都是我不熟悉的人，渗出来的汗珠子黏胶胶的，混着我的不自在。

　　听大会听到一半，我突然感到有人扫了我头顶一下，从小学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合群的，怎么现在却要到了欺负我的地步吗？我带着点恼气转过头去，站在我后面的男生立刻转移了凝视我的目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别的地方，我正在尴尬的时候，旁边的女生告诉我这个男生刚刚是帮我扫掉头上的虫子。女生说完，那个男生反倒不好意思的样子，一脸不屑的歪站着抖腿，我觉得这个人真好，于是请他吃泡泡糖，他却带着一脸好笑的表情告诉我那是口香糖，我就笑了，我挺喜欢这个人的。

　　代价就是被班主任抓到，散会后去打扫机房。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却发现他在看窗外，我就捣了他一下，问他为什么不干活，他却指指窗外，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原来窗户外面是一个大平台，机房的楼层也不算是低了，他却示意一起爬上去。我当时特别惊讶，万一被抓到开学第一天就要处分啊。我就使劲儿拉他不许去，他很快就恼了，一甩手告诉我自己不敢去也不要拖累他。然后翻身一跃就站到了窗外空调挂机上，双手撑住平台使劲一跳就上了平台。我觉得自己上去肯定得费劲，但是实在是担心他，万一掉下去了呢！

　　所以我就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好容易半个身子搭在平台上，我就发现他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手插兜里看着我。明明我是为了担心他才这么狼狈的，他不来看我，还笑话我！这个人真是坏心眼！

　　我累得脸色涨红，又气又喘的准备站起来跟他理论，还没站好，他就一把摁倒我。我以为是底下有老师过去了，赶紧老老实实躺好，大气不敢喘。他却开始放声大笑，一边笑还一边跺脚，这家伙，又耍我！我要站起来跟他拼命！他往下扫了一眼，赶紧又把我摁倒，我飞快躺好，还把他往下拉，要他也一起躲起来。没想到，这家伙笑得更厉害了。我就知道我又被耍了。

　　闹了一会儿，终于我们两个都能好好地站起来讲话了。我声色俱厉地谴责他，他却一挑眉毛，说：“是你硬要给我口香糖，还要傻逼地管它叫泡泡糖，所以怪你，该你扫。”他的长相呢，据那些女生说是像泰国一个叫马里奥的人……我一开始以为人家开玩笑，马里奥不是个修水管子的吗，后来百度一下才发现确实像。就是人家没他长得邪，他一挑眉毛就特别邪。

　　他就这么邪气地看着我，当时临近傍晚，风也浓了，天空也低垂了，光线还柔和了，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要毁事，果然，后来就沦陷了。我觉得他说的话真是有道理，于是默默扫完了整个机房的地。他在旁边看到一半就跑了，我叫住他，结果他甩甩手告诉我要泡妹子去，就一溜烟跑了。

　　这就是我遇见张清晨的第一天。

　　现在想想，这简直预示了我们所有的结局。

　　张清晨是个绝世大浪人。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泡妹子。第二天班上自由组合座位的时候，他眼疾手快挑了个妹子当同桌，我鬼使神差地就跑到他前面坐下了。

　　后来她告诉我，这个妹子是所有落单妹子里最漂亮的一个，这样他就前可攻，后可守，自带备胎妥妥的。我听完他讲这个狗屁计谋之后觉得什么玩意儿，但是他可能会错了我的意，叫我不要太崇拜他，还要我做他小弟。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毕竟刚刚认识一天。

　　就那么耽搁了几天，他居然就被几任前女友集体讨伐了。他没跟女人计较，于是被踹倒在地，躺倒挨骂，本来我是要跟他顺路回家的，看到这么荒唐的一幕只想赶紧撇清跟这个浪棍的一切关系，正准备跑路，那些小女朋友却被游离在状况外的路人给气跑了，这出闹剧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了。张清晨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一把拉住我，还问我刺激吗，刺激个鬼啊脸都要被他丢尽了好吗，我向他义正言辞说了再见以示立场，没想到他却一脸深沉的开始给我上毒鸡汤。

　　他当时说的话，我一辈子都记得，他说：“爱情是首先避免了永恒的东西。”

　　当时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了一个荒谬之至的想法，无论怎样，以后我可千万不能爱上他。

　　我不是个同性恋，在此之前，我只对女孩子产生过性幻想，能让我面红心跳的，也只有异性。当时这个想法冒出来，我就知道不好了。如果我潜意识里不向这方面靠拢，那么这种想法将无迹可寻。

　　后来的每件事情的走向，都预示着我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却与我自己悟出的警示背道而驰，一再沉沦，执迷不悟。

　　因为是前后座，性格相异却出奇的投合，我和张清晨很快成了挚友。没有小姑娘可调戏，甚至于连他同桌都不理他的时候，他就会过来摆弄我，一般是强行把我拽过去坐在他腿上，或者是从背后突袭我，把我抱起来扔出去，再不就是鼓动全班的男生一起来gang（四声）我，这是我们那里的土话，就是把受害者抬起来，分开双腿，用裆部撞击硬物，比如门框，拖把，树，窗框，之类之类，反正他都拿这些东西gang过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他的搂抱逐渐着迷。越来越对与他的肢体接触产生渴望，能够跟他在一起，就足以让我欢欣鼓舞。一想到他，我就开心。

　　打篮球的时候给他当助攻，每天帮他在作业单上写名字，他傲娇的时候从来不拆穿他，我也不敢去想，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给他打助攻，我朋友都说不值，初中的时候我带我们班打遍全年级，没有敌手。上了高中之后，我就说自己打得不好，开始把兴趣投向足球。我并不可惜，他的技术本来就不错，况且我又知道他喜欢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

　　我的家庭非常富庶，但我只知道我父亲在一家大型企业就职，似乎从我出生，他便是忙碌的。其余一无所知。我的母亲，能看出是那种专为嫁给富人的女人，看上去优雅，美丽，体面，每天无所事事，与我也几乎无话可说。

　　在遇见张清晨之前的日子里，我仿佛周身都是被寂寞包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