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当局者》佞人青

5、回家

　　走在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有满腹的疑问，却不舍得在人生嘈杂的大街上说出来，如果那样做了，我认为是对公羽的侮辱。谓青神色自若地走在边上，时不时看我一眼。我不知道她是敌是友，实际上……只要能让公羽回来，怎么样对我都可以……我只是怕，没有足够价值的东西可当做交换的筹码。

　　坐到餐厅里，我没什么食欲，看看有西陵鱼籽，就叫了一客。谓青还是带着一脸暧昧不清的笑容，招呼完侍者，双手交叉支在桌上看着我。

　　“为什么叫鱼籽？那真是一种难吃的东西。”

　　“从前我也这么认为。”我想起公羽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苦涩，对吗？从来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甘甜，也并不鲜香，可是当你爱上这种感觉了，你就只好束手就擒。”

　　“由他摆布。”谓青接上我的话。“我猜猜，公羽也是喜欢吃这东西的吧？”

　　“对。他去哪儿了。”我不想再掩饰了。从前我忌讳在人前露出我的喜恶，也从不敢表现我的真情实感，现在，我必须卸下这层铠甲了。

　　“看看你的样子。”谓青还是歪歪勾着嘴角笑着。是的我现在因为紧张已经加速呼吸，胸膛起伏不定了。她那张不变的笑脸真让我感到烦闷。我盯着她，也许眼神已经不显得友好了。

　　“看看他走了之后，你的样子。”这句话倒让我愣住了神。与其说我放弃了浮华的情感生活，倒不如说我放弃了整个人生。不再有规律的健身，日常起居也变得一塌糊涂，更不要提课业的成绩一路下滑。可是，这些于我，都是无所谓，因为，“你是对的。我很想他。他在哪儿？”

　　“知道吗？你是一个非常，非常任性的人。你的身上无时无刻不显露出巨大的爱的空缺。”她呷了一口茶水。“他走之后，是什么支撑你没有自杀的？”

　　是什么，支撑我没有自杀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自杀。”我告诉她。

　　　“那我换句话说。是什么，把你从焦灼的浪涛中解救下来。”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小黄快乐地蹦蹦跳跳的样子，冲我撒娇一样吠叫的声音，还有身上熟悉的味道，我今天晚回家，他一定还在等着我。

　　我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拨弄着盘子里的鱼籽，这真是一种不留余地的苦涩的味道。

　　“爱情，真是一种病态的东西。尤其对于你们俩来说。”谓青两手摆在桌上，静静地直视着我说。

　　我尝试着发声，觉得喉咙里干涩异常：“不仅病态，简直愚蠢。”我们却陶醉其中，难以自拔。我们追求彼此，就好像太阳追求月亮，带来的终将是一片死寂。

　　“其实，这一切是全然可以避免的。”

　　“不可能避免的。如果他不走，那么我将永远不会清醒。如果他不消失，那么我将永远不会坦诚。”

　　“珍惜总是在失去之后啊，人类是多么可悲。”谓青收敛了笑容，轻叹一口气。“他选对了人，是吗？”她抬眼看看我。

　　“选对了吗？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过一年就抛弃他，”我顿了顿，呼吸平稳，却感到胸膛好似擂鼓一般，“也许就好好跟他过一辈子。”

　　“得了吧，在我面前，你还装个什么。”谓青笑了，“这种口非心是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呢？从前公羽总愿意宠着你不说破，我可不给你这个脸。”

　　我笑了，原来他早也是知道的。倚在椅背上，看着外头的人来往穿梭，颜色黯淡的天空轻轻掩在楼房的后面，透过楼房的玻璃，可看见办公室养的绿植文件，普通人家的洗晒衣物，糊口生计的各色招牌。我们人的力量是多么小，多么小，说着海枯石烂不分别，实际上，哪里能等到那一天，把这辈子过好便是不易了。

　　谓青看着我，慢慢地笑了，我才感到自己也微笑了。“你就不想想挽回的办法？”

　　“挽回吗？我知道是没有办法的，有也不会至于今天这种局面，你又来看我的笑话做什么。现在这样已经足够好了。在我，非常满足了。”

　　“你倒是明白。”她低下头去吃了几口东西，忽又抬起头来，“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五月份中旬的时候……”

　　五月份，中旬？“小黄出生的日子吗？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奇怪地看看她。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么你是不记得了，回去翻翻日记吧。”

　　我点点头。又叫了一份鱼籽打算带回去给他吃。

　　“他现在这样，还是喜欢吃鱼籽吗？”

　　“我也不知道啊。试着来吧。”我把送上来的鱼籽整理好，抬起头冲谓青笑了笑：“日子长得很，对吧。”

　　“他还在等我呢。再晚回去，要着急的。”我站起来，冲谓青点点头。“先走了。”

　　“你还记得吧，你说，爱情是首先避免了永恒的东西。”谓青背对着我说。

　　“我记得。”

　　“还这么认为吗？”

　　“还这么认为。”

　　“一对儿死脑筋。”

　　我笑了。

　　推开门，清风拂面，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