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壁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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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昏暗的墓道，女人却仿佛笼罩在淡薄的月光之中，云发及膝，不染纤尘。眉宇间肃穆疏离，目光空洞，素白袍子上绣着的银色花纹巧夺天工，随步伐似有若无的缓缓流动。
被女人骗开隧道时，钟离未卿心里害怕极了，心心念着她能够早些出来。可眼下女人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了，甚至感受到一丝危险。
且不说女人的出现突兀之极，单单是这鬼火和鬼打墙就解释不清。
巧合使然？她断不相信。
女人向前，钟离未卿便悄悄后退。
直到她站住脚，钟离未卿才忐忑的停下来。
女人远远看她，“你躲我作甚？”
钟离未卿面色警惕，首先问道：“你说，你之前为何骗我先走？”
女人向前两步，“事出突然，非我本意，你莫再生我气了。”
钟离未卿木着脸，“你实话实说，我便不生你气。”
“好，我说。”女人开始将之前的事情缓缓道来，“之前在隧道里，我先是听到一阵鼓声，能迷人心智，勾起人心中执念。我不慎中招，回神时已是迟了，心想着叫你先走，而后再追。岂料你刚刚离开，焦魁便从我后方出现，欲取我性命。他出招快而狠辣，我与其纠缠多时，才侥幸逃脱。”
钟离未卿闻言震惊，“焦魁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
女人冷然道：“与其打斗时我方才知晓，隧道里竟有许多翻板，下面是空的，相互连接。他了解机关，正是凭借着这点才能神出鬼没，险些将我打伤。也是用了同样手法在你眼皮底下忽然消失。也许不止焦魁，其他两人也是如此，你往后遇见他们，定要多加小心谨慎。”
钟离未卿十分不解，“你们不是同伙么，他为何伤你？”
“他们需要祭品。”女人沉吟道，“你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诡异的烛火将墓道里映成一片青色。
钟离未卿跟在女人身后，只觉阴风阵阵，不由感到害怕，伸手去抓女人荡起的衣角，却被女人一下子抽了回去。她脚步一顿，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方才抓住布料的触感竟如同触摸到苔藓一般，湿滑黏腻，冰凉刺骨。
走到半路，女人忽然停下，望向左手边的石壁，钟离未卿稳了稳心神，也抬头去看，看见的是一副壁画，其画巨大非常，离得太近竟都看不清全貌，首先跃入眼帘的是画上一面赤红色的大鼓。
钟离未卿奇道：“这不就是之前墓室中的人皮鼓么？”
女人解释道：“在远古时期，鼓被尊奉为通天神器，主要作为祭祀器具。而苗疆蛮鼓，乃南方大鼓，又称蜀鼓。古苗族人信奉蛊术，会用人皮蒙制鼓面，祭拜蛊神。直至西汉，人皮鼓几经辗转流入皇室，被广川王刘去当成闲暇消遣的稀奇玩物。”
广川王刘去乃是历史上著名的盗墓贼，其挖掘过的古墓数不胜数，甚至有许多盗墓过程被记录成书。除此之外，刘去还是个残暴成性的人，曾命人刺杀老师全家，虐杀姬妾十四人。后来他的罪行被揭露，朝野喧哗，汉宣帝才将其革去王位，贬为庶民，流放上庸。
而刘去则在流放途选择中自杀身亡，尸骨无存。
钟离未卿惊得瞪起眼睛，难道这墓穴竟与广川王有所关联？
长明灯青幽幽的燃着，将两人姣好的面庞映的像鬼一样。
“刘去有名妃子，叫陶望卿，因着年轻貌美，风情万种，深受刘去喜爱。刘去的王后昭信嫉妒，到刘去面前造谣陶望卿与画师私通。刘去信以为真，命令所有姬妾用烙铁烙她。陶望卿不忍其痛，跳井自杀，却未速死，被昭信救起，命人将她绑住手脚，割下口鼻和舌头，活活折磨致死。当天夜里，刘去仍旧去饮酒作乐，却突然看见陶望卿站在自己面前，穿着过门时的红色长裙，踏着鼓点翩翩起舞，婀娜多姿。刘去心下大惊，害怕陶望卿找他索命，便让昭信将其尸体还剁成肉块，撒上辟邪用的桃灰和毒药，扔入沸水中煮成肉酱。最后，他还杀了陶望卿的母亲和妹妹。”
女人没有过多解释刘去看到的陶望卿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刘去心中的执念，只是语气极其平淡的讲述着这段历史，仿佛是个看客，安静的坐在台下观看着台上演的戏，却从不评头论足，眉宇间庄严肃穆而又温润淡然。
钟离未卿后退两步，再举目一看，终于看清壁画全貌。就见画中的陈设包括人皮鼓在内都与之前经过的墓室几乎一般无二，只是比较现在多出两个人来。
男人捧着一个女子的头颅长跪不起，两只眼紧盯着被铁链悬在半空中的棺材，神色兴奋。
联想女人之前所说，他应当是在献祭。
人头双目圆睁，切口处鲜血淋漓，显然死不瞑目，且刚死不久，无头尸身和用做砍头的斧子还在一旁，想必用的是活人祭祀。
钟离未卿细细观察男人目光停留的位置，很快有了发现，只见画中的铁棺材居然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东西正瞪着眼珠向外张望。这东西面带狞笑，旁边还露出几根枯瘦的手指，形似人手，长满黄色毛发，指甲又黑又长，使劲扒着棺盖，一副像从里面爬出来的样子。
她高举长明灯，想瞧的更加仔细，却又见壁画上的眼珠骨碌一转，竟诡异的转了过来，四目相对，青幽幽的瞳孔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不由毛骨悚然，连连后退，一直撞到身后的墙壁。
可再转眼，视线已然消失，她怕是曼陀罗的花粉作怪，不敢大意，忙屏住气息。
她这一退，紧接着发现更多壁画，目力所及之处，一共四幅。
第一幅画，画的是漫天白雪。
男人面庞娟秀，身穿蓝色锦服出现在荒郊的破庙前，身旁站着碎发遮眼的黑衣女子。男人带着众多手下给庙里的乞丐派发酒喝，领到酒水的乞丐都朝他感激的笑着，而他上挑的眼角只流露出淡淡的邪魅和轻蔑
第二幅画，画的是月黑风高。
只见白日里还兴高采烈的乞丐全部暴毙，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而他们的头颅居然诡异至极的凌空飘起，拖着零碎的内脏，鲜血四溅，在破庙地上汇成一片片的血泊。门外，男子面带诡笑的指引手下前去善后，黑衣女子立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将自己隐于阴影之中。
钟离未卿不由疑惑，难道之前墓道里的飞头降并不是降头师，而是被人下降的乞丐所化。
女人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想，缓声道：“刘去偶然从外域人的古墓中得到飞头降的修炼之法，听闻此术若成，可得长生，便用乞丐尝试，结果不尽人意，百名乞丐都成了神志不清的吸血怪物。他大怒之下，将书烧毁。”
刘去的残忍当真是难以想象。
钟离未卿捏紧拳头，道：“与其做这样的怪物，倒不如潇洒快意的度过一声。”
第三幅画，画的是细雨绵绵。
刘去的手下丢弃了许多尸体在乱坟岗里。这些尸体都残缺不全，人畜皆有。女子孤零零的站在一旁，手中撑着素白色的油纸伞，因清风拂过碎发露出她漂亮的眼睛，容颜俊美，不苟言笑，眉宇间尽是肃穆。
钟离未卿细细打量画中人的眸子，这般空洞无神的目光似曾相识。
女人走过来，道：“她是刘去的护卫，穆寒。”
钟离未卿奇道：“护卫也有女子？”
女人点头，“穆寒父母双亡，被年少的刘去所救，培养成了护卫。”
钟离未卿心不在焉，又往下看。
第四幅画，画的是烛火摇曳。
破败的小屋里躺着许多怪物，身形似人，却长着动物的脑袋，有狼有熊，有虎有豹。钟离未卿细瞧两眼才惊恐发现，他们不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被人割下脑袋，替换成动物的头颅，最后用黑色的粗线从切口处缝合起来，看的人后背发凉，只觉阴诡。
除此外，她还察觉在每具尸体的心口处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从中泛出青幽色的光，显然有东西被埋在里面，是一些米粒大小的青色颗粒。
她将长明灯贴近，想要看得更加清楚，就在此刻，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壁画中几十具尸体突然同时睁圆了眼睛，犹如百盏萤火，怨毒的看了过来。
她吓得向后一个踉跄，头皮甚是发麻。
女人伸手按住她，“不用怕，俱是假的，这染料里混入了黑碧玉磨成的粉末，会随光线变化，故使其像在看你。你移动光线便可以了。”
听过，钟离未卿迟疑的移开灯火，没了光源，壁画上的眼睛果真变回黑色。
她看向女人，想要感激一番。
可目光不经意扫到其身后之时，却突然变得惊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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