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陵谱][GL盗墓]》君叁

5、曼陀罗

　　哭得正起劲，钟离未卿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黑暗之中，心里更是害怕，只觉得阴风阵阵，眼泪都没擦干，便慌乱吹着一根新的火折子。
　　漆黑的隧道被缓缓照亮，却仍是阴冷异常。
　　她重新前行，边走边胡乱擦干眼泪，喃道：“你说不许回头，我便不回头，我这么听你的话，你怎么忍心丢下我？我知晓你心中还气着我看你害怕，可那又不是我自个愿意的，不然我不害怕你了，也不骂你是骗子，你快点出来好不好？”
　　万籁俱寂，耳边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

　　她一路自言自语，不觉间，已然走出隧道，尽头又是一处墓室，她心里正慌，也不细想，急忙贴着墙找寻长明灯的位置，然后点燃灯芯。长明灯散发出的光可比火折子亮堂多了，而且耐用，她顿时踏实不少，开始观察墓室，随即便发现这墓室很是不同寻常，里面居然密布着几十条黑色铁链，每根铁链足有手臂粗细，表面刻满蝌蚪大古老的文字，复杂非常。
　　这些铁链的一端有的嵌在墙里，有的嵌在地上，还有的嵌在墓顶，彼此交错，织成一张大网；另一端则都缠绕在一口黑色的匣子上面，巨大的匣子像极棺材，被铁链吊在半空。

　　钟离未卿不认得铁链上的文字，却能清楚看见从棺中流溢出的猩红雾气，显然里面的东西不是善茬，心中推测这铁链正是镇压棺中妖物所用。
　　铁棺的下方立着一面大鼓，鼓面暗沉灰黄，不知用什么皮料蒙的，出现的地方也是尤为突兀。她心觉诡异，不愿深究，就举目望去，正瞧见对面的墓墙上开了一扇门洞。
　　门洞里漆黑一片，鬼都看不见。
　　她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同时也很胆小，特别是黑暗里，万万不敢独自行动，可转念又想起走之前女人说的话，顿时纠结不已。
　　纠结半晌，最后好奇心与信任占了上风，她决定再走下去。

　　墓室并不算长，难在其中布置了太多铁链，钟离未卿实在怕惊扰了棺中妖物，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眼见离门洞越来越近，期间也没有发生任何异样，她终于渐渐放心，想加紧脚步，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谁料心念刚起，原本安静的铁棺却似嗅到了生人之气，轻微地抖动两下。吓得她也一抖。她这一抖不要紧，却不慎触碰到了铁链，这下子，铁棺抖的更厉害了，拐带着墓室中所有的铁链都跟着一起摇晃。
　　铁链相互碰撞出的声音阴森刺骨，仿佛阴间的乐曲，持续好半天才肯停下。
　　直到结束，她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材，不是不想跑，而是这会儿吓得腿软，动也不会动了，若不是身后有墙壁倚着，恐怕就要顺势跌在地上。待到身子听使唤了，她才一抹额头泌出的冷汗，心道这棺材里的东西果真不是寻常妖物，被铁棺封着都不老实，放出来还能得了？

　　于是她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即使与门洞只有一步之遥，也不敢放松警惕。可不知怎么，越警惕却越是走神，心思居然被摆放在铁棺下的大鼓吸引。
　　那鼓有前后两面。整个鼓身除了鼓面之外都被漆成暗红，远远看去就像是干枯的血液，越看越是阴诡；鼓面暗沉发黄，纹路精细，与人的皮肤颇为相似。
　　她不由看向自己手背，又瞧瞧那鼓面，推测这鼓面正是用人皮蒙的，心下骤寒，也不管是真是假，快步走进门里。

　　门后是一条墓道，两面墙根下各整齐的摆着一趟齐腰高的酒坛，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幽香。
　　从进入墓穴开始，她眼前的黑气几乎就未曾消散过，看着这数不清的酒坛里也流溢出浓郁的黑气，她便用眼角瞟向墓顶，确定没有飞头降后，才敢继续前行。

　　长明灯照过去，石壁上画着许多壁画，浓墨重彩，画工精湛，颜色也是颇为鲜艳。
　　只是这画的内容非常残忍，竟然都是些暴虐的酷刑。
　　特别是其中描绘凌迟的壁画，男子被反绑在柱子上，许多群众围在台下交头接耳，做出低声喃语的模样，似在讨论上头的人。刽子手手起刀落子，将男子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分离下来，他胸前的白骨已经清晰可见，只剩下两个黑黑的空洞，却依旧满眼血丝的睁大眼睛，挣扎着没有死去，看得人遍体生寒。
　　这副壁画画的份外传神，红色的颜料更像是用鲜血调配的，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钟离未卿甚至觉得凌迟的景象此刻就发生在她的眼前，耳边仿佛也随即响起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直至酷刑结束，男子在侩子手的刀刃下化作几千片薄肉，一副完整的骨架安静的躺在地上，森白中带着淡淡血红，是碎肉的颜色，闲置几天便会腐烂发臭，眼窝犄角处落满蛆虫。

　　想到这里，钟离未卿的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回神才惊觉这壁画太过古怪，不觉间居然将她心思带走，唯有目不斜视，专心前行，尽量不去看两边壁画，可时间长了，却仍是感觉头昏脑涨，脚下更是轻飘飘的，犹如喝醉酒般，浑身绵软无力。她开始猜测，也许不仅仅是壁画问题，这墓道里还有其它古怪之处，很不起眼，使闯入者自身陷入危险还犹不自知。
　　她为求清醒，狠心咬破舌尖，可毫不疼痛，若不是口中的血腥味提醒着她，都恍惚以为是在做梦。
　　看来这东西不仅会扰乱心智，还能让人感受不到痛楚。

　　她四处张望，在墓道中寻找可疑的东西，突然灵光一闪，屏住呼吸。
　　忘记何时，她曾在书中读过，世上有种花，名曰曼陀罗，夜开昼合，花香清淡幽雅，闻之飘然欲仙，有迷幻和麻痹作用。

　　相传三国猛将关羽生擒于禁斩杀庞德，攻城之时却被一枝带毒冷箭射中右臂，神医华佗为其刮骨疗伤，帐里帐外人皆面如土色，而关羽仍饮酒吃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
　　正因华佗暗地里为他点燃混入少许曼陀罗花粉的熏香，使他对这钻心的疼痛毫无察觉，不然任谁也很难做到剜肉刮骨时还能面色不改，谈笑风生。

　　墓道里充斥的香气能使人浮想联翩，忘却疼痛，与曼陀罗花的特征完全符合。
　　她琢磨这壁画多数便是被人用曼陀罗的粉末混着颜料绘画而成，完工后，整个墓道都会散发出曼陀罗的香气，千年不散，手段高明隐晦，防不胜防。

　　好在她内功底子不差，气息绵长，闭气能闭许久。
　　闭气同时，她又加紧脚步，唯求能快些走出墓道。
　　走着走着，却又惊觉不对。
　　墓道里越发阴冷，竟还有微风在地上打转。
　　书上说过，这种风名曰阴风，又名鬼风，是死去冤魂想与生人攀谈而形成的诡异现象。
　　她片刻不敢多呆，生怕冤鬼找上门来，可任她不断向前行走，这墓道都像是无穷尽般，永远走不到头。待她不经意的偏头看看，更是惊悚，方才路过的凌迟壁画竟然又出现在了眼前，颜色隐约的更加鲜艳。

　　这墓道虽然有几处拐弯，但并无岔路，迷路是不可能的。
　　任她再不愿面对，也明白自己是遇见传说中的鬼打墙了，赶忙将长明灯举起来，眼睛四处乱瞟，强忍着嘴皮子哆嗦对空气说道：“鬼大爷们，我不是有意冒犯，你们可莫来找我寻仇。我被人胁迫入墓，无可奈何，才想从此通过。如若你们方便，就让我过去，待我出墓之后，定给你们烧许多许多纸钱，报答你们。”

　　那阴风似是听懂钟离未卿的话，在地上转了两圈消失不见了。
　　她看着有戏，压下心惊，继续念道：“如若你们答应，我还有一事相求。并不是我得寸进尺，而是这墓穴中还有名身着白衣服的女人，我不晓得她的名姓，只晓得她，她是和我一起被人绑进来的。我念着与她同病相怜，便想替她求个情，你们若是见着她，也请给她行个方便。可，可以么？”

　　阴风不见动静。
　　也许是今天遇见的怪事颇多，她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用商量的口吻道：“过些日子便是鬼节了，也正巧是我生辰，你们若是答应我的请求，我便在那天里亲自前来，给你们供奉用不尽的元宝蜡烛。邻里街坊都晓得我为人老实，说话作数，定不会欺骗你们。”

　　等了许久，墓道里什么也没发生。
　　钟离未卿心情复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就在这时，烛火叫人“噗嗤”一声，猛地变为青色，冷幽幽的照亮墓道。
　　她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长明灯扔出去，再开口，音色都变了，颤声道：“不答应便是不答应，你们吓我作何。”
　　说完，她抬腿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喂。”
　　忽然，淡漠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钟离未卿身子一僵，转过身来，眼底噙满了不可思议。

　　白衣卓然，姿容秀美，及膝的长发流泻如墨如瀑。
　　女人缓步而来，口中道：

　　“你方才说，谁与你同病相怜？”

作者有话说

　　我若用竹篮打水，何时才能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