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飞》那年似水

8、第 8 章

　　1943年的3月，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月份。
　　广州湾被日军进驻，所有交通运输都被切断，一时间各地的物资补给都被迫断了。
　　重庆政府这边刚打通了为数不多的交通运输线，那边就传来共军要召开政治／局会议的消息。
　　这个消息无疑是个平地惊雷。
　　对于密切关注共军动向的情报处更是如坐针毡。译电科加紧了对一切电波的侦察，但凡可疑的全部都要逐个记录在案。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个会议召开了，对于重庆这边将意味着什么。
　　赵良绪从总部回来之后秘密召集了各级负责人单独开了次会议，当中竟也有文绮。
　　赵良绪传达了上峰的命令，意思很明显：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彻底破坏掉。
　　这是惯用的手段，文绮垂眸默然不语。
　　要派去的十几个特工都是戴老板精挑细选的优秀人才，全都是重庆这边安放了很多年的暗线，到此关键时刻也不得不要动用了。
　　在这之后，情报处忙得更加四脚朝天。
　　“最近不明电波好像多了不少。”赵良绪拿着文绮送上去的报告，看得眉毛皱成一团。“有没有查出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郑裕同在一旁道：“暂时还没查出来，估计是用流动电台，想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赵良绪把报告往旁边一扔， “越是这样越反常，只怕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文绮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您的意思是说，特工名单？”
　　郑裕同道：“共军也不是傻子，树大招风的事他们也多少有点顾忌。现在照情况来看，风声已经走漏，共军把主意打到这份名单上来了。”
　　文绮垂眸看着自己的皮鞋尖，听着赵良绪的话一字一句传进耳朵。
　　“内鬼十有八九就是出在情报处，戴先生下了死命令，必须彻查，扫除一切可疑分子。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寒冷猛地就钻进了骨子里，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冷战。
　　周绍延和文绮的咖啡到底也没能喝成。因为，情报处大楼整个被监控了起来，所有进出人员必定要经过严格的搜查和登记。
　　随着时间一天天逼近，文绮忽然感觉到了异常。
　　这是多年弥生的特殊直觉，一种即将要面临敌手的奇怪预感。和她对立的，是共军，或许不止一个，两个三个……那些人或许是情报处的同事，然而一旦沾上共军的嫌疑，，就算交情再好，也不过是个死路。
　　夜来风急，雷电顷刻之间伴随暴雨而至，震得房屋都有微微的颤动。
　　文绮埋头在一堆电文破译码中，听到雷雨的声音，也丝毫没反应。比起日军的轰炸，这些简直已算不得什么。
　　经过战火的洗礼，人的心会变得坚强而冰冷。
　　死亡，是一场随时终结的旅途，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又是一阵惊雷，闪电亮得耀眼。
　　就在这时，两声并不明显的“嘭嘭”声短暂而迅疾的响过。
　　文绮下意识站起来。那是，枪声。
　　情报处大楼每层有两个警卫员，文绮跑到赵良绪办公室的楼层时，看到的只是两具年轻却尚带余温的尸体。
　　赵良绪的办公室整洁干净，除了一扇本该是关闭的窗户此刻已经打开。
　　值班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郑裕同拨开众人率先去打开墙角的一个柜子。里面赫然有一个德式的保险柜。
　　他拨弄了三两下，柜子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
　　所有人脸色已变，旁边的人已经有掏出了枪要追出去。
　　郑裕同脸色铁青道：“处长没来之前所有人原地待命！这是规定！”
　　赵良绪素来严肃得没有表情的脸现在看来却是真正的气急败坏。
　　知道名单放在保险柜且能打开保险柜的人不多，一个是处长耿伯贤，一个是副处长赵良绪，还有一个是郑裕同。
　　耿伯贤人不在重庆，自然不用说。
　　郑裕同金色的眼镜框在幽冷的光线下发出森凉的色泽，他平静注视着赵良绪，道：“赵处，事发时我正在休息室抽烟。”
　　赵良绪没有说话，他也在回望着郑裕同，但眼神里只有浓墨一样的黑暗。
　　文绮太熟悉这个表情了，这是——根本不信。
　　就如当年班上一个女同学被人揭发有通共嫌疑，无论她怎么哭天喊地信誓旦旦，赵良绪始终都是这个表情。
　　后来，女同学就被秘密处决了。
　　文绮觉得很累，很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赵良绪长长叹了口气，道：“带到审讯室，按程序来。”
　　审讯室的程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郑裕同瞪大眼睛，“赵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