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姑娘奋斗史》俟君久矣

17、桂圆因祸得福

　　铭红山庄在景阳郊外的一处山上。也不知我爹是怎么想的，竟然买了这么个偏僻的个庄子。因走的是山道，走了四五日也没见山庄的大门长什么样子，倒是一路上路过了不少的土匪寨子。桂圆沿承了来景阳时的剽悍，遇见一个便打劫一个。渐渐地竟成了景阳一霸。

　　梁少康依旧在装病，每日缩在马车里看书，兵书、医术、杂书，说不定还会偷偷摸摸地翻两页春宫。当然了，这只是我小心眼的揣测。不过这话说出口还不到半天便被桂圆说给他听了。于是夜里睡觉时梁少康便堂而皇之地在忱头边放了本春宫。

　　我一时惊疑不定，他却面色如常，道：“虽没吃过猪肉，好歹先看看猪跑。全当累积些经验了。”

　　简直是臭不要脸。当然，更不要脸的是我，竟然半夜爬起来躲着他打着灯笼看。

　　自然，英明神武的我是不会让好色这样的名头落在我身上的。所以，桂圆也被我从床上拖了起来。

　　她本是很不耐的，然而在看清了我手中的东西后两只眼都放出璀璨的光芒来。

　　我俩正一本正经地讨论后娘能不能做出书上的姿势的时候，梁少康鬼魅一般地铁青着脸出现了。桂圆没出息地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他的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我当你要趁着半夜跑了呢，结果却是跑来看春宫。你看也就罢了，还拖着桂圆，也不想想她一个黄花闺女还没成亲呢。”

　　我不以为意道：“我也是黄花闺女呢！”

　　他眼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要不咱们回去把那书上的姿势研究个透彻？”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察出危机来，退了一步打个哈哈：“这天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他抬眼望一望空无一物的天边，缓慢地叹了口气：“人未圆，月如何圆？”说罢牵着我的手便走。

　　我一路上都提防着他兽性大发，恍惚间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事情。终于在躺在床上时想了起来，桂圆还在地上躺着呢！

　　无奈，梁少康又穿上衣裳去找桂圆。回来时他告诉我桂圆早一个人哭哭啼啼地回房睡觉去了，害他找了半天。接着随手翻了下手中的春宫，又将眼睛往我身上一打量：“我看着姿势，你就做得出来。”

　　我浑身一僵，继而用被子把自己过了个严严实实。

　　梁少康笑了笑，脱了衣裳躺上床来搂着我。我浑身僵如磐石，他犹不放过，把我扳得侧了身在脖子上落下个吻来。

　　我登时一个哆嗦从头打到脚。

　　他终于闹够了，埋在我脖子里哈哈大笑。我无语哽咽，明明我才是土匪不是？为什么每次我都栽他手里啊！难道是我太纯情了？明明看了那么多春宫了啊！

　　第二天碧梧为我梳头时絮絮叨叨：“今中午咱们便能到铭红山庄了，爷一早就打发了人赶去庄子归置呢。”她利落的将我的头发挽上去，“姨小姐好像很喜欢温泉？不过她着了凉，要等好了才能......”

　　我看一眼她发现她正盯着我脖子看，往镜子里一瞄，赫，好大个红疙瘩！

　　一路上梁少康都埋头看书，我闲同他坐在一块无聊，于是去找桂圆。

　　桂圆一见我就大惊失色地拉着我的手嚎：“小姐，我昨晚见着鬼了！”

　　我摸了摸鼻子，同她道：“这世上哪有鬼？是你看花了眼。”

　　她不信，接着嚎：“不是啊，我没看错！那鬼长得跟姑爷一个样，一个样啊，一个......”

　　她忽然不嚎了，一个人哽咽着想了会儿：“好哇!呃、姑爷呃、吓我。”

　　她一边打嗝一边幽怨地盯着我，我被她盯得浑身发麻只能落荒而逃。

　　然而我前脚刚走，后脚千乌就惊慌失措地来找我。说是桂圆发高热昏过去了。

　　我手中刚泡好的滚茶“啪——”一声砸在脚上，我却全然没有知觉。

　　桂圆一张脸烧的通红，双目紧闭人事不省。千乌与晴珠正一张接着一张地给桂圆换额头上的帕子。见了我，千乌眼中的泪珠便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夫人？再这么烧下去，只怕是要烧坏脑子的!”

　　这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劈到我头上。桂圆真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我，小时候为了救我冰天雪地里落进了湖里，去了半条命烧坏了脑子；如今又因为我，发起了高热，只怕是性命堪忧。

　　梁少康紧跟着我来了。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他的手：“再这么烧下去，要出人命的！”

　　碧梧几个与桂圆半路姐妹，感情倒好，顿时哭得死去活来。

　　梁少康走过去翻翻她的眼皮，又掰开她的嘴看看。然后唤了向来稳重的碧梧去取了个瓶子来。

　　梁少康看了看我道：“如今的状况我只能试试看了。重病用猛药，纵是救了回来也伤了根本，日后身体要弱些了。”

　　我从他手中夺过瓶子道：“这关头，活着才是硬道理。”说罢拔了塞子便把药往桂圆嘴里灌。

　　桂圆倒也配合，咕咕地便把药给吞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桂圆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梁少康拿了帕子将我的脸一抹：“倒是头一次看你哭成这样，小时候你爹追着你满山跑打了大半天也不见你掉眼泪的。”

　　他这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哭过。事实上，我多年未哭过了。

　　我娘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走了，土匪窝里长大的女孩儿向来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记忆中哭得最惨的一次是在十一岁上下吧。

　　那是大我几岁的桂圆春心萌动，喜欢上了后娘请来教我们的教书先生。她比我有悟性，听了先生一番话语后整日里一会儿伤春一会儿悲秋。情动后便写情书，写的多时便洋洋洒洒几大篇，里面的字有一半我都不认识，另一半我能认识个半边儿；写得少时，却能把先生都看得脸红。

　　某一天寒冬腊月的，她非拉着我陪她看雪景。白的是雪，红的，是她羞涩的脸。她扭扭捏捏同我说：“子洲说，明年开了春便同夫人提亲，娶了我。以后他就是你姐夫了。”

　　彼时的我尚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小姑娘，听了她的话觉得受到了大大的欺骗。说好了一辈子在一块儿呢？说好的嫁在一处呢？说好的生两个娃娃结娃娃亲呢？！再说了我还没嫁人她嫁什么人啊？

　　但她却告诉了我一个残忍的事实。她当然可以嫁人了，她名义上是我的丫鬟，但却并不是我的奴仆，她要嫁谁我是管不着的。那是她第一次同我说重话。

　　她与我不同，我早就知道的。那些之乎者也她一听就懂，我一听就睡。十岁以前还好些，我俩一般的厮混玩耍。自那教书先生来了后，她走起路来体态袅娜，我学起来却是东施效颦。人与人的差距便是这样的大。

　　她指着我的鼻子道：“苏平安，你打小便是个自私的性子。你当所有人都必须为这你转呐？若不是因为夫人的缘故，若不是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咱俩见着面了，还不定谁更高贵些呢！”

　　我便怒了，推了她一把，结果我忘了她力气大站得稳，没留神把自己给弄湖里面去了。我旱鸭子一个，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她也慌了，跳下来救我，我却抓着她的手使劲挣扎。于是连带着她俩人一同溺了水。

　　我被水呛得晕晕乎乎，只听见她跟人说：“先救平安。”

　　后来我醒了，她却在床上烧了好几天，待得好了之后便如同六七岁的小孩儿一般了。教书先生初时还日日盯着她伤神落泪，日子长了，便也就烦了。从不愿见她到见了就烦，最后终于他见了她便叫傻子。

　　我怒极了，同他理论，他恨恨地盯着我：“为什么烧傻了的不是你？”

　　我吓得退了几步，被门槛一绊跌坐在地上，忽而明白了这都是我的错。于是半夜里偷偷摸摸地跑到桂圆房里哭了一场。

　　哭到一半，后娘来给桂圆盖被子，摸着我的脑子道：“傻丫头，得亏了你这一出。不然，你这个姐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拒绝他们呢。那刘子洲哪里是她的良人？”

　　后娘就这样把我劝了回去，但我却分明看见她转过身便拿着帕子抹泪。

　　桂圆傻了不到三个月，刘子洲便走了。桂圆看他走，傻傻地跟着我们一群人去送他，还问：“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要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哦。”

　　她这一场情殇便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梁少康听唏嘘不已，道：“当初我住在玉屏山时，十天里有七天你在挨罚，还有三天跑得人影也不见。去玉屏山的路上我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安安分分地等着我来娶，却不想我竟一点没操心。原来其中的关窍在这里。想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默了一默，最后还是放弃了告诉他我曾打算过逃婚。

　　当日中午我们到了铭红山庄，半夜里桂圆醒了一回。睁眼便问：“平安呢？没事罢？”

　　第二日一早我兴高采烈地看她，却不想她拉着我的手就问：“子洲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我踉跄一步，退进梁少康怀里，吞吞吐吐道：“刘子洲他，他，他，他看你病了就，就走了。”

　　桂圆哦了一声，然后晃晃脑袋：“那我去找他。”

　　我对着玉屏山的方向眼含热泪，二虎，小姐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