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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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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晨,地上升起一层如纱薄雾,一切景物都还隐匿于幻象之中。昨儿半夜突如其来的大雨湿了物华,所见之处水汽氤氲,满眼绿树红花。雨后南疆,这便是了。
屋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此时的九竹已然清醒,默默等待着。身旁的亦年仍沉浸在睡梦当中,面容中透出一份安详。
过半响,直至屋外再无动静,九竹才起身下床。随手拿过一件青衫穿在身上,殊不知床上的亦年是何时醒来的。
“就知道你会瞒着我!”只听亦年冷声道,语气中夹杂着不可言喻的怒气。
九竹身形一顿,心中不免讶异。
对峙片刻,终还是败下阵来,无奈开口,“先起身梳洗……一起去就是了。”说罢快步走到门口,“但是你不能乱来!”既然决定带亦年去,就已明了一切警告都是徒劳,还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即便如此,九竹仍是悉心叮嘱。
亦年则在心底暗喜,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要知道,在宫中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有一群宫女太监跟在身后成天说着,这里危险那里危险。如今终于可以刺激一番,一定不能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梳洗完毕,整装待发。
九竹双眼微眯,将亦年上下打量一番,怀疑道:“你这是要下地耕种?”
一时没反应过来九竹话中的意味,顺口答道:“当然是要下山啊!”
直至看清九竹一脸嫌弃的神色,亦年才突然明白过来,不禁一阵抽搐……气势汹汹刚想反驳,就听九竹命令道:“换一身华贵的衣裳,顺便带些银票。”
亦年不明所以,眼中尽是茫然。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是应该打扮得朴素一些吗……”可看九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只能郁闷地走回房间。
九竹展开紧握的左手,一粒黛色药丸静躺手心。见他似笑非笑,“你可别让我失望啊。”随手一掷,稳落在檐外水洼之中,“呲—”的一声,伴随一阵白气消散而去,一抹幽绿忽闪而过,速度之快不见影踪。
“那是什么?”闻声瞥去,只见亦年身着一袭紫色织锦,两袖绣有流云纹饰,银丝游凤翱于胸前。绣工复杂却不失轻便,衣式简单而不失华贵。腰间坠有一小枚镂字紫玉,亦。
“双生蛊,专门寻人用的。”九竹随口解释,目光却未从亦年的衣服上移开。能穿凤饰之服的人,非权即贵,若不是著有丰功伟绩,就是深得帝心的王亲贵胄。亦年贵为太子,想来这身衣裳在宫中只算是便装吧。
“我这样穿……是不是太过招摇?”亦年见九竹如此看着自己,只觉别扭。
九竹微笑,“怎会。”
只是亦年腰间那枚紫玉,普天之下唯此一块。那便是本国太子周岁时,帝君赐予他的礼物。见物如得见帝君,不容忤逆犯上,若有违者—死。
恍惚间九竹已垂跪于地,语气毕恭毕敬,“吾王万安!”
亦年心上一怔,直愣在原地。这般场景,在宫中早就见多不怪,凡是见到自己身上的紫玉,不论大臣亲胄,都会对自己行大礼。
但是见九竹行跪礼,一时间竟慌了神,忙拉起九竹,“不过是一块玉佩,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九竹气得直咽回肚中。许是真心把九竹当做朋友,才不愿他对自己这样生疏。
“你!如果再有下次,本宫就治你的罪!”亦年气急败坏,一股脑往院外走,完全不理会身后的九竹。
却听尚在院内的九竹悠然道:“你就这么往外走,且不说会不会迷路,若是被人拐了去该如何是好?”
话毕,隐约听到牙齿摩擦发出的声音。此刻的亦年,恨不得徒手将九竹撕碎……
“不要你……”亦年恼羞成怒,转过身朝九竹大喊,竟不知九竹是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管”字还未脱口,就和九竹撞了满怀……
“嘭—”的一声巨响,只见两人团抱着倒进水洼中,刹那间泥浆四溅。
“没事吧?”九竹看着正扑在自己身上的亦年,眸中掺杂半缕狡黠,转瞬即逝。
亦年缓了许久才艰难从九竹身上爬起来,不适时怡的看见方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正九竹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倏地红了半张脸。
“喂,你傻了吗,这样看着我……快起来啊!”亦年侧过身去,故作一副傲慢样子。
九竹起身,微抬右手,却不想动作一滞,只觉一股痛楚顺势袭来。想来是被地上的石块硌破了,无何大碍,好在亦年并未看出不妥。
“我们这副样子走在街上,只怕会被人当做难民赶出城外。跟踪白昼的事,今天就暂且缓下吧。”九竹自我打量一番,满身污泥不说,袖上还破了口子,头发散落杂乱不以……简而言之,不堪入目。
亦年见状并未反驳,九竹的话不无道理,纵使他心有不甘,今天也只能作罢……
吃完晚饭,亦年一反从前,径直走回房间没有说只言片语。方才席间也是,不论白昼和九竹说些什么,他都没有参与。
“亦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白昼仍旧狼吞虎咽,似几日没吃饭的样子。虽然他嘴上这样问,但是脸上却并未显出任何关心的神色。
九竹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没听到白昼问的话,自顾地说:“你这些天出去得太过频繁了。”不等白昼解释,只听他自接自话,“有些事,还是顾忌点儿旁人吧。”所谓旁人,指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这话从何说起?我对二皇子您……哦,应该改口称您为太子了……我对太子您,可是忠心耿耿。”白昼放下碗筷,亦收起常日里故作的那副不谙世事的姿态,脸上多了一份谄媚,“至于大皇子那儿,我不过是透露了一些您近来的动向罢了。”
九竹也未多说什么,神色淡漠,起身回了房间。
至于白日里跟踪白昼这件事,九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放任亦年胡来。还有所谓的“双生蛊”,顾名思义是两只蛊虫,只不过没有寻人这种用途……
夜里,一抹黑影从窗前掠过,想来白昼是下山去了。
街道旁店铺都已打烊,偶尔两缕油灯微光透过门窗懒散打落在街上,疏影摇曳。
深巷的尽头一处寻欢地灯火阑珊,每个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形体更称婀娜,妩媚姿态少人能及。白皙的肌肤隐匿在一层薄纱之下,忽而风过,满目春光直叫人挪不开眼……
阁内雅间,一个少年端坐其中。
“这么说来,从前发生的一切,小竹都想起了?”却见他端起茶抿了小口,一双桃花眼弯了弯,饶有兴致地说,“怎么不见他来看看我这个哥哥?”
“您可以跟我一同回去,想必九竹见了您,会很开心呢。”白昼意味深长地一笑,静美的脸上显露几分玩世不恭之态……
行走街上,八月夜风竟也透出阵阵凉意。拂过背脊,凉嗖一片。天边星星点点,深蓝夜空透出丝丝静谧。不知往后,会发生什么?
接踵而来的是平静无澜。白昼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不再影踪难寻。只是这意料之外的平静,总让人觉得心底不安。
倒是再过几日就是第二次药浴的时间了。前两天白昼途经九竹屋外,恍惚间听见屋内九竹在自言自语。约莫是,“算来快要发作了啊……”丝毫没有觉察九竹说这话的语气和平常相比,有何怪异之处。
“你对亦年这孩子……很上心呢。”低语一句后大步走开。
殊不知屋内的九竹眸光一闪,透出阴冷之色,又自语笑道:“是啊,我对亦年怎会不上心呢?”只是可惜,发作的并非亦年所中蛊毒。
按日子算,他也该登门了。看来要准备得周到些,免得到时候整座宅邸被他掀翻过去。
这日大早,白昼去城中添置用品。可是前脚还未踏出门槛,就稳稳滞在半空没了动作。亦年在院中看得奇怪,就跑到白昼身边一探究竟,才站住脚却也是一愣。
一个黑衣少年静立门外,桃眼凤目,唇红面秀。只见少年唇角微勾,温声细语,“许久不见。”
白昼面部一抽,心说上月才见过,何来好久不见一说。只是对于少年这次的登门,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必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你们认识?”亦年心生疑惑。难道面前的人和白昼是忘年之交不成?
白昼还未开口,面前的少年已给出了解释:“在下名为笑厌,复姓即墨。方才是我唐突了。”
亦年爽朗一笑,“叫我亦年吧!”语气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白昼深感待遇不公,从前第一次见他,怎不见如此客气,如今对着一个生客,笑得“花枝乱颤”。不禁感叹,少年人也该有些定力啊……
“都杵在门口做什么。”九竹出了房门,在厅中不见白昼和亦年身影。这才来到前院,就见白昼和黑衣少年对峙般站在门口。至于一旁的亦年,早已笑得神志不清,不作数。
三人闻声,都走了进来。笑厌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外人,走的更是随意。白昼则满脸黑线,只希望来者不要惹出什么事端。
九竹眸底掠过一缕精光,故作欣喜走上前去,嘴上却无言寒暄,“哥哥!”两字之后终是没了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