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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的一切不甚清晰。隐约觉得自己身处于深深浓雾当中,不辨方向。

      能看清的唯有自己身旁的男孩。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衫,稚嫩的脸上显出些许成熟之态。一个孩童穿成这样未免老成,可又不尽如此,他身上透露的,更多是一份威望。

      黑眸之中流光闪动,薄唇微张,“小竹,牵紧我。”

      “我……小竹……你是谁?!”第一次,九竹心绪不宁,伸手去抓,却空空如也,“你到底是谁!”

      像是丢失了什么……那双眼睛,和自己从前见过的一个人很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九竹真的没事吗,为什么流了那么多汗?!”太子满心焦急。

      九竹已经昏迷半个月了,按理来说什么补药都试过,也该有所好转。可是如今,早已过了本该苏醒的时候,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恶化,怎能叫人心安?

      “无大碍。”白昼见九竹这般,双眉稍舒,总算松了一口气,“就快醒了。”

      太子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白昼。

      要知道,这半个月来,每夜过后都会九竹脸上都会多出两道泪痕,不知缘由地。两人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将他唤醒,只能守在他身旁,看着他蹙眉流泪。

      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庞之下,到底隐藏了什么?那段短到不能称之为过往的往事,又为什么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自师父辞世之后,九竹也长大了许多。”白昼语气平淡又掺悠然,更像在述说久远的故事,不带丝毫沉重,“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强迫自己沉着应对。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他绝不会来找我。”

      沉默许久,缓了缓神继续道:“如此才成就了他现在的性格。”

      过早失去可以依赖的人,怎能说清是好是坏?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更多是残忍。

      “你多话了……”九竹撑起身子靠在床沿,随口一语打破了此刻的气氛。

      “若我再不说些什么,你岂不是要在梦中了却余生?”白昼扬起嘴角,话中尽是挖苦意味,“你昏迷的这半个月,我们的伙食差到日日素菜……你再不醒,我们也该去陪你了!”不过好在,终于醒了。

      “你们一个是堂堂太子,一个是我的师兄,我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们饿死。”九竹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不经意浮起一抹笑意。

      “难得看见你笑。”太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两步并一步地走到九竹面前,仔细打量,“这样看来,你是死不了了,万幸。”这话听着耳熟得很,才发现太子学以致用的本事不赖,除了都不用在正途上,其它倒也没什么。

      九竹魅笑,本来不想反驳,却又听不惯太子的咄咄逼人,“昏睡时你说的那些话,我可是一字不漏地记在了脑袋里。从前怎不见太子待我如此深情?”

      “哈哈!”白昼起身走向门外,嘴上还不忘戏谑两句,“只怕是情深不寿啊……”即使后话听不太清,前话仍听得清清楚楚,直叫太子的脸绿了半片。

      “不过……情深不寿是什么意思?”太子满目疑惑,看来是真的未曾听过。

      “就是说,你爱上我了。”九竹玩心突起,便胡诌一通,反正也不会有何大碍,“要知道我眼光可是极高的。”

      太子傲慢仰头,只顾争论,却完全不管此时争论的是什么,“难道本太子这样尊贵,还入不了你的眼吗!”

      九竹递出了一个“就凭你”的不屑眼神,气得太子直跺脚。

      倦意袭上心头,九竹双眼微合。只听太子在一旁述说自己晕倒那天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约莫是村长和他的侄子如何惊慌,村民躁动,白昼忧虑……

      是梦,满堂红火。

      屋外漫天飘雪,所见之处银装素裹,只道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心上不知为何,堵得慌。

      院里聚满了人,见到自己,个个笑脸相迎,尽显阿谀奉承之态,“二皇子,恭喜您啊!此番女帝立您父君为后,日后您的身份不知尊贵了多少呢!”

      其他人见状也一通围了上来,“日后我们还要仰仗您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九竹头疼,极力往外挤,又被围得水泄不通无处逃窜。

      倏地,一道声音打破了众人的奉承,“哼,本太子还没死,你们这一个个,是要造反?”这声音比冬风寒冷,更比冰雪刺骨,叫人听得一阵寒颤。

      所有人慌忙呈一字站开,恭敬行礼,“太子万安!”所谓太子,其实也只是个长九竹四岁的孩子。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九竹冲上前死死扯住男孩的袖口,“哥哥!带我离开这儿!”面对九竹,他似完全变了一个人,唇角微扬眸波如水,蹲下身轻声道:“小竹的父君就快出来了,哥哥陪小竹在这儿等一会儿。”

      众人看得呆了眼,原以为太子和二皇子水火不融,却没想第一次巴结二皇子,竟会是这种场景……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皆是面上赔着笑,心中一悔当时冲动。

      “哥哥上月说带我出宫……”九竹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男孩亦是失笑,随即悉心解释道:“近来事物繁多,再过两天一切平息下来,就带九竹出宫去。”

      再过两天……好似自此之后,再未见过哥哥……

      “九竹!”耳畔传来太子的呼声,随后一阵晕眩。九竹无奈睁开双眼,冷脸盯着他,“你想如何?”

      见九竹醒了,太子也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没好气道:“还不是你睡着睡着就开始哭,本宫还以为你又发病了!”

      九竹明显一愣,迟疑了片刻,“又发病了?”

      “果然不靠谱。”白昼手中端着一碗药粥,狠狠瞪了太子一眼,随后对九竹道,“没什么大碍,可能是你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从前……哪来那么多从前。九竹“哦”了一声,草草应罢。

      只剩太子一人一头雾水,有太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村中的疫病,如今怎样了?”九竹知道自己昏睡的这些时日,白昼没少守在自己身边,想必村民已经痊愈了。

      “所有村民,在一夕间都好了。”白昼缓缓吐出话来,却听不出半分舒心。这也就代表,那些人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人。

      有些事,是躲不过的。那日九竹使用蛊虫逃生,就已经预料到此番状况,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入夜,院中一抹深蓝色的影子融于漫无边际的淡黄月光。许是出了神,完全没有觉察身后正逼近的脚步。

      “大半夜不睡觉,雅兴突发来院子里赏月?”九竹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吓得太子一震。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想吓死本太子啊?!”太子明显不满,转过头死死瞪着九竹。

      九竹轻笑,“是你自己想着哪家闺秀入了神,还能怪我不成。”月光如洗,拂过九竹轻佻的脸,分神间的确叫人沉迷其中。

      “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真的爱上我了不成?”九竹调戏道。看着太子微红的双颊,只觉得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殊不知日后,此时自己认为尚且是个孩子的亦年,会把自己推入无尽深渊……

      “哼,笑话!本太子身边投怀送抱的美人那么多,况且你是个男的,本宫怎么可能会爱上你?”太子急忙掩饰尴尬,一心只顾着辩解。

      至于身边美人无数,这些话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只当玩笑话听,听过便罢了。

      “得不到才珍贵。”九竹不再多说,转身朝房间走去。徒留太子一人,在原地愣了许久。

      情爱之说,未经世事的孩子怎会明了。两人年幼,若不是有人把今天这番话藏于心中,日后哪还会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瓜葛牵扯……

      情深不寿……只怕应了白昼之说……

      时间一晃而过,三人相处的还算融洽,称呼太子称呼得久了,一时改口总有些不适。不过太子的身份如果暴露,招来杀生之祸,到时可就无处哭诉了。

      “被宫里的人称呼惯了,差点儿要忘了自己本名叫什么……”他笑得灿烂,星眸中却多少透露出一丝苦楚,“从今天开始,就叫我亦年吧。”

      宫里的生活,从不容有自由可言。其实亦年,也是孤单了八年。所有人都芥蒂于他太子的身份,不是毕恭毕敬就是趋炎附势。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与自己同龄的九竹接触,当然觉得万分新鲜。

      这几日少见白昼,常常入夜之后才得见他疲惫的身影。

      这天亦年潜入九竹房中,不巧被抓了现形。房内烛光黯淡,九竹正坐在桌前想事情,就看见亦年笨拙地从窗户外爬了进来。若说九竹故意揭穿让他难堪,不尽如此。但凡亦年能稍稍放轻动作,也不至于落得尴尬。

      “是你自己摔下来的,总不能怪我吧。”九竹手中拿着创伤药,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敷在亦年的额上,手劲极轻将药涂抹开来。

      “我以为你睡下了……”亦年小声嘀咕道。谁知九竹坐在桌前正精神着,自己一慌神,脚下不稳,就从窗棂上摔了下来。

      “睡下又如何,你想干什么?”九竹收了药品,顺势在床沿边上做了下来,故作一脸严肃。

      亦年选择直接忽视九竹的表情,一屁股坐到九竹身边,调侃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不做些什么吗,反正这几日白昼都早出晚归,不会被发现的。”

      亦年说得真切,听得九竹面部微微抽搐,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回应。

      “其实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白昼就偶尔夜不归宿,只是那时村中疫病,我也不觉得什么。”亦年双眼放光,像极了饥饿的野狼,“如今越发频繁了……”

      九竹大约知道亦年想说些什么,这些变化自己也看在眼里,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亦年冒险。

      “白昼的事,他自己可以处理好,无需我们操心。睡觉吧。”说罢九竹褪去一身白衫,白皙的肌肤一览无遗,青丝一泻如瀑垂落腰间。

      亦年愣在原地,呆了许久,回神时九竹已经侧躺在床的内侧,只听他声音低沉:“你在乱想些什么?”唇角微挑,胜人间尤物。

      从前怎么不见他如此爱笑!亦年面色绯红,低哼一声,“日后你肯定是个风流公子!”

      “半夜偷潜进我房间的是你,又怎么能说风流的是我呢?”九竹合上双眼,悠然自得,“记得吹灯。”

      亦年阴了半张脸,心中却浮起一股莫名的滋味。的确没有想到九竹会如答应让自己睡下……

      屋内烛火忽灭,一夜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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