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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六章——战争(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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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谖袂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那位仿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向前走一步了的芸苕,开口:“人嘛,何必那么执着呢?执着之后,又能得到什么?失去的,反而更多。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芸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并且梳理思路反驳,“但是……你不执着,怎么知道执着之后会拥有什么?”
“也是。”谖袂冷笑,“但是,明明知道会失败,却一定要坚持,这么傻,好像不是你玉琅的风格。”
芸苕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坚持。为何呢?为何……明明同我无关啊,但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
头……好痛……
芸苕眯起双目,脸上慢慢的痛苦,微微下蹲,左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右手扶着身后红木椅子的把手,不言。
谖袂继续一脸的不屑,慢慢往芸苕所在的客厅走去。
“啊喂!天井里面那个!私闯民宅是不对的,乃、造、不!”一枚熊孩子从客厅后面绕出来,穿着绿色的褙子白色的褶裙,一脸的义愤填膺,身后还跟着一位一脸无奈,穿着齐胸襦裙的姑娘,做扶额状,身子大半还隐在走廊里,没有走出来。
谖袂的表情没有改变,连一丝一毫的惊讶都没有出现:“今天逸兰居还真是够热闹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属于不速之客呢?”
文苒听言,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没错啊!你真是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你能不能出去了?”然后一转身:“芝嫣,你先带芸苕进去房间里,这货好像生病了诶……”
在她身后的芝嫣点了点头,转出来轻轻拉住芸苕的胳膊,不料芸苕忽然抬了抬头,一个吓人的目光,直直地剜向了站在天井里的谖袂:“子陌。”
“如何?”谖袂对于自己的字忽然出现在对方口中有三分惊讶,但是仅仅只是稍微挑了挑眉头。
“三百年前你做了什么,如今……”芸苕的话,仿佛一个个坠地有声,“我会让你一一偿还!”
谖袂微微一愣,目光中恍然闪过伤悲,但是很快被冷笑所替代:“好啊,我拭目以待。
“我倒要看看……这一世的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她拂袖而去,背影翩然,衣袂飘飘。
芸苕眸中的杀意尽数消失,留下的只是将要溢出的泪水中深深、满满的悔恨。
“芸苕?”文苒走过来扶住芸苕,“你……没事吧?”
芸苕闭住双眼,泪水被她含在眼中,没有流出:“只是……头痛。顽疾而已,不必担心。”
芝嫣一脸担忧:“不要去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芸苕挥一挥手,拒绝,“待会儿让同儿帮我开个药方就好了,反正都……习惯了。”
文苒忽然略有所思:“你说那面瘫?他也在这儿?”
芝嫣往屋子深处看了一眼,文苒会意,所以是在很深的地方了,所以没有看见。只不过她们听到的脚步声倒可以有个正常的解释了。芝嫣微微皱眉,看了芸苕一眼,然后仍然顽固地把她扶起来了。文苒见状也来帮忙,很快芸苕便坐在了自己的雕花木床上。
“对了,那面瘫到底在哪儿啊?”文苒靠在梳妆台上,看着芸苕。
芸苕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芝嫣坐到了芸苕身边:“好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刚才那个站在天井里的,恐怕是会多来打扰逸兰居了。”
芸苕点了点头,慢慢地躺下了。
文苒和芝嫣退出房去,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深深的担忧。
子共绕过眼前的屏风,想着方才那个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仿佛听到身后有何人奔跑,踏着地板的声音,以及孩童喘息的声音。
“同儿!”子共转身,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竟同方才幻觉中的妇女声音大致相同,但是却仍然有些微妙的差别——显得更加年轻了。
“别乱跑,会走丢的!”话音未落,一个小男孩忽然闯入了子偕的视线,一下子又绕到屏风后头去了。然而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那位女子便也出现在了子偕的视线里,在屏风前停下了脚步。她穿着长袄,袄子上绣着兰花的纹样,马面裙门面复杂,但是裙澜也是绣花的,显出些许清丽。青丝被稍微地束起,看着简单普通甚至颇为随意,但是却是非常漂亮的。她扶着旁边的红木柜子,笑着,没有再去追赶那个小男孩。
那是……玉琅……子共愣住,看着自己目中的“幻觉”,感觉似真似假。
“姑姑!”那小男孩忽然又从屏风后露出脑袋,“我要去后院!”
那个疑似玉琅的女子点了点头,一把拉住那男孩的窄袖子:“别乱跑,姑姑领你去后院。”
那男孩子露出喜悦的神色,然后那女子便拉着那男孩,往屏风后绕过去。
不,这不是幻觉。子共跟上去,想要走到后院。
“姑姑,后院的牡丹花应该已经开了吧!”男孩边走边说,愉快地甩着双臂,“母亲最喜欢的,就是牡丹花了!”
那女子神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成自然的笑颜:“是啊,可以摘下来几朵,给你母亲看,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跟在他们身后的子共,隐隐猜到了故事的背景——一个不到七岁的小男孩,父亲可能早逝,或是和母亲在前段时间离世了,在临终前把孩子托付给父亲的妹妹,而这位男孩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好像……很可怜……子共心中的怜悯油然而生,尤其是男孩脸上挂着的纯真笑容,显得格外刺眼——想必玉琅也是这样想的吧……只见玉琅在男孩不经意间用怜爱的目光看向他,眸子里是满满的伤感。
既然欺骗使得自己这么痛苦,为什么还一定要去欺骗呢……
七拐八弯,在看着姑侄俩边走边玩儿,过了两三分钟之后,终于眼前一亮。那是阳光,是后院。那些花花草草仿佛也还停留在明朝的那段时光。
然而眼前的两人越来越淡,连阳光都毫不犹豫地透过他们转化为半透明的身体,最终消失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丝的痕迹……穿着上衣下裳的小男孩,牵着穿着袄裙的玉琅,他们满脸的笑容,玉琅眸子里难得一见的伤悲,都尽数消失在了真切的阳光下。
失去啊……这种感觉……
子共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但却发现,手所触及的,只是令人心痛的空虚。
目光扫过花园,四周的花花草草,园子的角落,有个亭子,亭子中央是明朝红酸枝正方形木桌,桌子上面放着一块金砖。而金砖上,是一个茶壶,细看,还有柔弱的热气从顶上悄悄钻出,以一种悠然自得的方式,不赶什么时间。
难道这就是……那件承载了不知多少关于自己前世恩恩怨怨的器物吗……但是怎么看都不像能承载那样多的悲欢离合啊……
不。没错,就是它。
否则心中,又怎会有如此之多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