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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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和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她半耷着眼，扁着嘴，依旧是一副没有睡醒的疲倦模样。挪了挪身子，贪婪地享受着身后的温暖，靠着的胸膛并不宽厚，却总能令她感到安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一闭眼，欲沉沉睡去。
“还睡，懒虫快点起来了。”
征十郎垂头凑到她耳边，带着点宠溺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清和不满地动了动身子，细微地呜咽了声，靠着他的胸膛，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胸膛里发出的心跳声。
有些艰难地翻了个身，她从男孩的胸膛里抬起头来，眨巴着酒红色的眼睛，嘟起嘴，双手环上他的腰，毫无形象地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仰着头蹭了蹭他的脖子，语气柔弱而细微：“困。”
“睡了那么久你都不觉得饿吗？”
感受着征十郎震动的胸腔，清和焉耷耷地抬眼，强撑着眼皮，酒红色的瞳里蒙着湿润的雾气，粉嘟嘟的脸颊鼓起，她迟缓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在吃饭与睡觉间纠结了一番
“困。”
然后果断地选择了继续睡。
已经饿了一上午的征十郎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又想到昨夜的事也就默许了她无理取闹的赖床。
将头埋进男孩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清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眯着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来，整张脸都变得轻愉起来。
手掌处传来的触感与温度，还有耳边的心跳，都让她确认了对方的存在。
昨晚她沉浸在另一个人悲伤绝望的记忆里，无尽的怨恨将她包围，她险些被那个女孩的记忆击溃，只是半梦半醒间，将自己包裹的又温暖又熟悉的气息，令她幡然明了。
她竟在错乱中将那个女孩记忆里的人与征十郎重合起来。
即使有着同样的赤色眼瞳，走着相似的声音，有着少见的温柔似水的眼神，但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十郎是她的十郎，是能够触及的温暖，是能够依靠的港湾，是给了她所有温柔的另一半灵魂。
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分开，没有人能让他们相忘，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们持剑相对。他们了解对方的所有，是彼此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部分。
没有人可以夺走，没有人可以伤害。
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他们是彼此的另一半灵魂。
初冬的风景总显得萧条，清和捧着打糕，坐在庭院里的木凳上缩成一团，而她旁边的征十郎正安静地看着书。她侧坐在木凳上，靠着旁边的征十郎，有些无所事事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小口小口地嚼着打糕，却只觉得食之无味。
扁着嘴，清和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手中还剩了一块的打糕，又看了看沉浸在书中的征十郎，愤愤地将剩下的打糕一口塞进了嘴里，转了个身直接扑到征十郎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好无聊……”嘴里塞着打糕，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瞥了一眼书页便收回了视线，她对这类书向来没什么兴趣。
“无聊的话就自己去玩吧。”征十郎侧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又继续看他的书，淡淡地说到。
“一个人怎么玩吗……十郎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见到他如此平淡的反应，清和不免有些失望，她垂下脑袋，嗡声嗡气地说着。
她觉得心里闷闷的，虽然待在征十郎身边让她觉得很安心，但是昨晚所看见的一切仍未从她脑海中消散。
从记忆中挣扎而出，她缩在征十郎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子，当时她的情绪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心中所埋的复杂情绪险些将她压垮，她需要一个怀抱，需要一场毫无理由的宣泄。
“那……既然征十郎不去的话我就自己出去玩了哦。”半天没有等到回答，清和有些失望，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跳下木凳，走出几步后回身胡乱地挥了挥手，轻声说了句“再见”便独自离开了。
已经转身离开的她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放下书，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未说出口的话，终被沉默淹没。
清和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垂着脑袋，踢动着地上的碎石，眼神有些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初冬的风有些冷，她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大衣，打了个哆嗦，带着沙的风吹过脸庞，有些微痛，短靴踏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围人来人往，带着嘈杂的交谈声与音乐声，地上的石头被人踢来踢去，像是避之不及的病菌。小心地绕过每一个人，拐过一个又一个街口。
最后她在东京这座迷城了失去了方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她站在莫名的街头，汹涌的人潮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抬头，望着初冬灰蒙蒙的天空，厚重的云层，飞过的鸟儿。呼出一口气，是弥散在空气中的白雾。
东京很冷。
她搓着冻红的双手，不时地哈几口气，手掌逐渐温暖起来，有些烦乱地抓了抓头发，本想掏出手机，手却顿在了半途中。
暂时不想麻烦征十郎。她承认她在逃避，在不满，但也发自内心地不想再麻烦他了。
突然觉得很遥远，明明是下午时才在心里坚定的信念，而在睡了一觉后的几个小时，她却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又一次浮现在她脑海中的记忆片段，终于令她明白了世界的残酷。
她沿着街道继续走，去沿街的甜品店买了份提拉米苏，坐在店外的木凳上，吹着冷风孤零零地吃着蛋糕，一口一口融化在嘴里的香甜气息。她晃着脚，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酒红色的瞳像是沉淀下来的红酒。
约莫六点半的样子天空就逐渐黑了下来，早就吃完了提拉米苏的清和坐在木椅上无所事事地发呆。
天黑得很快，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地下了一场雨，携着怒卷的风，显得来势汹汹。
不算宽的屋檐根本挡不住风雨，细密的雨滴落在她身上，雨水落在脸颊上泛着凉意，有些微痛，但却能让人头脑清醒。
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被冻红的鼻子，清和觉得再这么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可能会弄得自己着了凉，得不偿失。
摸出手机，怎么都没有反应，只剩下漆黑的屏幕映着她狼狈的脸，她看着那里的自己眨巴着眼睛，露出又苦涩又无奈的笑容。
清和起身，衣服已经被雨淋湿，身后的店铺早已关门，她抬头望着东京的夜，厚重的云层，落下连绵不绝的雨滴。她能清晰地看到在车灯的映照下，灯光穿过细长的雨丝，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
一转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瞳。清和被吓地后退了一步，之前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旁边还有一个人。
比她略高一点的小男孩举着一把蓝色的伞，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裹着围巾穿着厚厚的大衣，只露出一个脑袋，柔软的、蓝色头发翘起几根，再加上一双平静的蓝瞳。明明应该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却偏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清和觉得有些尴尬，她扯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本打算转身就走却又顿住了脚步。
“离家出走是不对的。”
“诶？”清和呆了呆，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而对方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于是板着一张脸无比认真严肃地对清和说教了起来。
清和头上拉下了三条黑线，颇为无语地抬头对上男孩平静的眼，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些令她诧异的认真，于是她飞快地垂下头，盯着地面，注视着雨水打出来的花朵，抿着嘴角，不去打断他。
她耐心地听着男孩讲话，暗想：如果我真是个离家出走的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他说服。
再大再深的委屈、痛苦，又怎么比得上一个“家”呢？
可惜她不是离家出走的人，她只是个找不到路的迷路人。但是她知道，即使她走得再远，停留再久，这世上总有一盏灯为她而亮。
男孩将伞举过她的头顶，带着稚气却不失严肃的语气还回荡在她耳边：
“只有家人才能陪我们走过一生。”
清和垂着头，愣了好一会儿，原本呆滞的目光又重新变得清明起来，她回顾自己漫漫的十一年的人生，才恍然明白过来。
人生中的每一件事，都有征十郎的参与，每一个画面里，总有他的身影。
她抬起头，眨巴着酒红色的眼，对上男孩又清澈又平静的眼，忽然鼻子一酸，眼睛一湿，汹涌的泪水便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手握成拳头，不断擦拭着泪水，她站在东京萧条的雨夜里，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她为自己先前的动摇而后悔，觉得那样杞人忧天的自己简直像个大笨蛋。
他们会参与彼此人生中的每一件事，会一直一直走到最后。
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挫折、时间、苦难，乃至死亡也不能。
注定了命运会让他们紧紧相连，无法逃离。
痛哭了一场后清和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她找到了一生都可以坚信的东西，所以不会再迷惘了。
她朝着男孩感激地笑了笑，整个人又重新散发出光彩来。
耐心地向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告诉他自己只是迷了路，之后一问才发现，原来两个人住的并不远。
于是迷了路的清和和逛商场走丢了的男孩结伴回家。
雨下了很久，却仍没有丝毫要减弱的趋势，至云端而落的雨滴从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坑坑洼洼深浅不一的水洼里，泛着一朵朵涟漪。路上行人稀少，街道旁的商店也只零星开着几家。因了路灯稀薄的光，穿过层层雨幕，将街道照亮。风依旧在吹，这个季节这里都是它的天下，无人能够阻挡它。
清和走在男孩旁边，和他一起听着雨滴坠落的声音，慢吞吞地走在街沿上，踏着湿漉漉的地面，呼吸着潮湿的、带着雨水味道的空气，安安静静的，谁都不主动开口说话。
她感觉不到路有多崎岖，有多遥远，她只是单纯地知道，只要跟着这个男孩走她就能回到家。
莫名的，心安定了下来。
清和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容，她小心翼翼地、偷偷地瞥了一眼走在她旁边的蓝发男孩，扫过他认真而平淡的脸庞，而后又收回视线，两手背在身后，视线穿过层层雨幕，仿佛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她的红发男孩。
她脚步轻快，越过地面的小小水洼。
到了家门口，雨还在下，屋里亮着灯，清和看着暖橙色的灯光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酒红色的眼瞳里满是柔和的光。
身旁的男孩朝她道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清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远了，只剩下雨中那个撑着伞的，隐隐绰绰的背影。
于是她眯起眼，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注视着他离开，直至连背影也看不见。
而后转身，熟练地扑进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笑吟吟地叫着他的名字，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十郎！”
酒红色的瞳里，闪烁着灿烂的光，像陡然亮起的萤火。
虽是细微，却那么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Chapter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