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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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杭镇的汽车站只是一个小小的土院，出了大门便是一条望到头的长街，街面杂乱无章，又扬着灰尘，与双城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但也有别于都市的宁静。
脚踩着陌生的土地，她茫然四顾，很想想象凌祈涵幼时生活在这里的模样……可又一无所获，与容宇说的那样，她自幼长在温室里除了电视连穷人的孩子都没见过，更何况去想象从小矜贵的凌祈涵长在这样的地方，吸了吸不熟的空气，蹙着眉向前去。
带着土气的小镇陡然有个城里姑娘进来，自然分外引人注意，周围人注视的目光令黎羽有些不适，她拽了拽背包的带子，看了眼手机里存的地址往前走了几步。
时间已到午后，天杭镇每日只通一班车，她最快也得明日回去了，突然一个人来到这样偏僻的小镇，不禁觉得有些害怕，但又很快释然，她本就是截然一人，又有什么可期待。
下车前已经找司机问了方向，这会过去叨扰也太晚，便想着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去看看。
在街上走了一段路，虽是个小镇但也还算热闹，空气湿润中弥漫着春日青草的清香，偶尔还伴着食物的香味。本来心底有些孤寂的黎羽又瞬间变得雀跃。见她侧目，摆摊的妇女都会操着浓重的口音吆喝着进来看。黎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好似传销一般，瞪着眼睛几步跑远了。
找了镇上看起来最豪华的酒店，也不过是一家还算可以的旅馆，房间还算整洁，但她总觉得有些霉味，又检查了角角落落，这才放心地掸了掸床单歇息片刻。
那条街看着不长，她却走得脚底发疼，本还想着出去转转，这会只想窝着睡一觉，毕竟心情紧绷了一路，累极了。
伴着发霉的床味，黎羽很快熟睡，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的。室内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愣在黑暗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直到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渐渐辨析进大脑她才惊醒过来，她是在天杭镇。
这时黑暗里突兀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令她不禁紧张起来，一时既不敢动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连开灯都不敢，只期待那人当屋里没人罢休走了。
她在这里不认识谁，自然不会认为是找她，只当是谁敲错了门，可沉在黑暗里也有些胆怯。
不管黎羽僵在黑暗里如何惊恐，那敲门声却越来越急促，令黎羽不禁心跳到嗓子眼，生怕那人一脚将门踹开。壮着胆子下床悄声往前挪，准备去看看怎么回事。
“黎羽！开门！”终于那人忍不住叫出声，语气非常不耐。
可他发声的那一刹黎羽被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去，她梗着脖子问，“你是谁啊！”
那人听到人声才停止敲门，非常烦躁地叫了一声，“我是你哥！”
初时，黎羽根本没听清那人是谁，直到这时才渐渐回过味来，她早已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摸到墙上打开灯，蹙着眉几步过去拉开门，怒着脸瞪向门口那人。
“你怎么在这里？”她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苍白，没好气地问道。
门口的人是凌秦霄，他偏头往屋里看了看，挑着眉道：“不让我进去？”
黎羽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胆怯，努力在心里调试，侧过身将他让进去，又悄悄舒了口气。
“敲门声跟急着投胎一样，你有事不能打个电话？”黎羽一边关门，又一边没好气道，但心里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有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凌秦霄进了屋，手插兜左看看右翻翻，并蹙着眉头道：“这酒店也能住？你当我想这么敲门啊？打你电话关机，人急得跟啥一样，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死命敲门。”
黎羽一怔，到床头翻出手机，果然已经黑屏，想必是没电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还知道我在这里。”她将手机插上充电，又回头问凌秦霄，后者已经嫌弃地掀起床角的被子，将屁股陷进去，道：“你当我想来？还不是被人连环夺命call，让我来看看你。”
这会黎羽已经不嫌弃床单的霉味了，抱着床头的靠枕垫在下巴下，反应平淡，“哦，谢谢你。”
凌秦霄两手插兜窝在那，挑眉看她，“一个人出门被吓坏了吧？吓得都转性了，虽然好几年没见，但也不用这么懂事，哥哥我实在不适应。”
黎羽眨眨眼笑，“那你慢慢适应。”
她觉得自己是个记仇又小气的人，所以这两年将凌秦霄给的怨恨在心里翻来覆去嚼了很多遍，但打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就释然了，也许是男孩子的无意之举，她不该总是放在心上。
黎羽看了眼打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抬头道：“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凌秦霄快速起身，好似巴不得离开一般，“走。”
黎羽愣愣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八点多，但小镇的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很多店铺在准备关门，两人走了一会才找到一片似乎是夜市的小摊，但环境卫生无法恭维。
黎羽叹气，“没办法，只能将就了。”
她倒是坦然地在小凳坐下，凌秦霄却嫌恶地将小凳擦了好几遍。黎羽点的烤串丸子汤他一口都没尝，还不时皱眉让她少吃点，垫垫肚子就行了。
沉闷一天的黎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不行，我太饿了。”
凌秦霄直起身子往四周望了望，“不然我们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别的吃的？”
黎羽护着自己的碗，生怕他夺走一般，“不用，我就吃这个。”
凌秦霄一副无法直视的表情看着她摇头，又忍不住站起身，“你慢慢吃，我去走两圈。”黎羽忙着啃串，只能空出一只手跟他摆了摆。
她确实饿了，可吃着那些东西并没有多美味，一天紧绷的心情直到凌秦霄敲门的那一刹全部崩盘，那一刻她有想过退缩，想过哭泣，可只能硬着头皮逞强。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无用又胆怯之人，她想试试这种令她厌弃的生活，能将自己恶心多久才能看清自我。
一边嚼着坚韧的金针菇，眼泪却又忍不住啪啪往下掉，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这个破败的小镇，又像眼前破旧的小摊，连食物安全都无法保证的地方，是多么的不堪，却总妄想自己如何的高大伟岸。
到最后哽咽得连腮帮子都无法再咀嚼。一张纸巾递到眼下，她布满油渍的手接过去，胡乱地抹了抹眼泪鼻涕，又吸了吸鼻子，可止不住泪水。
“哭吧……自己要来这种地方受罪，又悄悄一个人哭……不行就跟我回去吧，好好的锦衣玉食不要，干嘛来这里。”凌秦霄将她的头按进怀里，也不在意眼泪鼻涕了，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黎羽哭出声，引得小摊老板过来问是不是对吃的有意见，凌秦霄尴尬地摆手，“我妹妹失恋了，失恋了。”
一场彻底放开的哭泣终于让她沉闷的心情得到纾解，清晨睡醒时，闻着霉味的床单竟觉得有些习惯了，她牵着嘴角笑了笑起床洗漱。
两人吃了早饭，循着地址找到那条传闻中的九巷。
清晨的九巷掩在楼层里，蜂窝煤渣铺就的巷道坑坑洼洼，还堆积着夜间落雨的水渍，阴天的沉暗看不到小巷的尽头。
两人踏进巷子，脚踩煤渣都是沙沙的响声，深入巷子倒没那么暗了，迷茫着晨间的炊烟和居民的吆喝说话声。抬头看看天，灰暗成排的旧楼和楼间架设的杆子棚布将天空掩盖得只剩斑斑几块亮白，一时有鸟扑棱飞过。
穿过楼间狭窄的小道，道间堆积着一些杂物，有狗吠不时传来。终于找到后排那层楼的楼梯口，阴暗的光线，只能隐约看到台阶轮廓。
凌秦霄跟在身后，跳着脚躲开不时跑过的爬虫，“哇，这什么地方阴暗得虫子都到处跑。”
黎羽倒没在意，严肃着脸继续往上。
楼上的小孩子站在楼道水池边刷牙，水池边的炉子上架着滋滋作响的烧水壶，上面布满水垢。小孩穿着洗到变色的背心，脚上是硕大应该是爸爸的拖鞋，愣愣地望着他们。看着这孩子，凌秦霄皱了皱眉头，“他小时候都住在这里吗？”他甚至想象凌祈涵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可想到那人不可一世的模样又甩甩头，想象不出来。
“嗯。”黎羽轻声回应。
这里的房子年代已久，又未规范管理，楼层与门牌号早都混乱，两人在三楼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一间确定的屋子，直到有人开门倒水，询问一番才知道走错了。
两人又折返，折腾一番吸取教训，下了楼见人就问，终于在巷道里遇到一个打扮还算整洁的年轻女子，看了黎羽提供的地址蹙着眉头道：“这个门号按道理是我们家隔壁，只是那房子好多年没人住了，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黎羽眼睛亮起，“真的吗？那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吗？”
女孩点头，“当然可以，我正好要去看奶奶，你们跟我一起好了。”
黎羽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一时心里有些激动，路上又问道：“那你们认识那家人吗？”
女孩摇头，“我不认识的，我记事起隔壁就没有住人了。你们是来寻亲吗？还是那家房子就是你们的？我倒是听奶奶说那家人家里富嘞，所以就搬走了。”
凌秦霄听闻忍不住笑出声，女孩回头看他，黎羽又瞪了他一眼。
“是来寻亲的。”黎羽回道。
女孩这才笑着又道：“那你们也寻不到什么，都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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