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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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接到黎真电话时，去往天杭镇的大巴刚开动。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国了？”黎真没有责怪她，语气却也没多喜悦。
黎羽和黎真在洛杉矶时，并没有住一起，他工作忙，两人只偶尔吃顿饭，就算同在一个城市，多年的兄妹情也没相处出来，所以回国时她也忘了告诉他。
“回来有些事。”她不觉得跟黎真有熟悉到说些私事，也就随意敷衍。
“我知道你是回去找凌祈涵的，凌家之前那么过分，不顾你跟他们多年的情分将你赶出去，你还回去做什么？”黎真终于有些不悦，但多年的修养让他的语气依然只是平淡，可他对这件事的抗拒黎羽听在耳里。
黎羽不想跟他多说，只好回道：“这是我的事，我能处理好。”她偏过头看一眼窗外，一时愣住，路边停着一辆扎眼的豪车，他的主人站在车门边冷冷地望着她，发丝被风吹乱了，露出那只无神的眼球。
大巴很快驶过，黎羽有些出神，黎真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直到他一句，“小羽，你有在听吗？”
黎羽收回神思道：“哥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匆匆挂了电话，捂着胸口就好似身后有野狼在追一边，僵着身子不敢动，很快又忍不住从车窗向后望去，街头已远，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落寞地坐回身子，舒一口气，却依然有一团压在胸口怎么都出不来，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靠着椅背努力平息。
天杭镇，这个地方黎羽是第一次听说。
当这三个字从尹秀口里落进她耳朵时，心口不自觉地收紧，带着自己微末的惭愧。
自幼，黎羽自认非常了解凌祈涵，了解他的喜好，在凌家的独尊地位，诡异又易暴易怒的脾性，唯独忘了去了解相遇之前的过往。她潜意识认为，他就该是生在这样的大家里带着自己独特的霸道掌控天下，所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有沉在阴暗里不为人知的过往。
从决定回国那时起，黎羽就想清楚了，她需要的不是服软道歉祈求他的原谅，而是从头到尾完完全全了解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爱的。所以她去找了尹秀，可与她一般，所有人对他的过往棱模两可，只晓得来路却不知深浅。
尹秀告诉黎羽，凌祈涵的母亲并不是他父亲凌嘉业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是风尘场所里的坐台女。这个身份也是凌家多年来时时嫌恶的根源。更令人痛惜的是，凌嘉业直到去世也没结过婚。
尹秀口里的凌嘉业是个品行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青年，性情温顺，学业优异，完美得令人无处挑剔，每次宴会都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那时，尹秀总期待着凌嘉业尽快毕业接管嘉业，她和凌老才能早些颐养千年，尽享天伦之乐。可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断送在了凌祈涵的母亲那个叫萧涵的女人手里。
凌嘉业二十二岁那年生日，被朋友伙同着去酒吧庆生，不知道怎么就被萧涵缠上了，日日去学校里纠缠他，直到后来爆出怀孕。
萧涵威胁凌嘉业必须要跟她在一起，不然就将这件事捅出来，让他这个贵公子在双城坏了名声。
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凌老知道了这件事，一生要强霸道的他无法接受向来温顺的儿子干出这样的出格的事，言辞激烈中两人发生争执，那时尹秀出门在外，她并不知道父子两都说了什么过激的言语，更无法想象向来温和的儿子会与自己的父亲争执，只回来时凌嘉业已经被凌老关了好几天的紧闭。
被关起来的凌嘉业无意中得知萧涵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已经被凌老处置，万念俱灰的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被父亲掌控的人生，并决绝离开了凌家。
儿子的反叛令凌老一时无法接受，急火攻心病倒了，却又好面子不准人去寻找。而再收到凌嘉业的信息便是他出车祸了……
凌嘉业的去世让凌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以为孩子自幼乖顺是他教育的成功，可到头来上天跟他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假如自幼不是他一直压着他，是不是他不会作出这样激烈的反抗？可说什么都没有人再回应。
二老沉寂了很久很久，也忍着痛开始寻找萧涵。他们不确定萧涵是不是将孩子生了出来，但凡事都需要去碰碰运气。找到凌祈涵没有费多大力气，将他带回了凌家也只是花了些钱财，毕竟萧涵那样的女人本就是贪慕虚荣之流。
那次去接凌祈涵的是金管家，听他说那是一个很暗的弄堂，他们连屋里的萧涵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听她冷哼了两声，摩挲了几下纸币，就手指懒懒地向楼下一指，楼下拐角处一个黑瘦的孩子穿着泛白的破旧衣衫，手里提着捡破烂的袋子冷冷地望着他们。
“你就是涵涵吧？我是你爸爸家的金叔，我们来带你回家。”
他看了他一眼错身离开，那沁冷的眼神令他一个长者都觉得后背发凉。
凌祈涵并不搭理他们，几个人不敢直接动手，只好又去求助萧涵。
金管家始终没在昏暗的房间里看清萧涵的长相，只听得她发出冰冷的嗤笑声，仿佛是对他们这群人又说不出的嘲讽，可没人跟钱过不去，所以她还是起身过去找了凌祈涵。
跟上去的几个人亲眼见着她踢了那孩子一脚，那孩子身手灵敏，很快躲开，也没抬头看她。
“啧啧啧，你小子还想赖在我这里不走？老娘我生下你折腾得死去活来，供你吃住就够辛苦了，你趁早走，走了还能给我换点钱花花。”
手上忙碌的凌祈涵垂着头没有搭理她。萧涵偏着头，舌尖在上颚绕了绕，踢了踢脚，又返回窄小的房子拿了一沓红色的人民币出来，并将它们在手上拍得啪啪响。
“你听听，多好听？你妈我拿了钱你就赶紧给我走。”
凌祈涵依然不回应，萧涵急了，粗鲁地在地上啐了一口，扔了钱就去拖他，“你赶紧给我走，看到你我都烦，没有哪个地方令人顺心的，能换点钱都不错了，赶紧走。”
凌祈涵低着头跟她对抗，动作间破旧的衣衫拉到肩膀上，衣衫下是青紫的印记。金管家一惊，几人赶紧上前拉开他们，并将凌祈涵护到身后。
“萧涵小姐！你怎么能对小少爷动手！”金管家怒道。
萧涵冷笑出声，又在地上啐了一口，“少爷？听得好听，他敢认吗？他还在这里一天就是我儿子，要打要骂也是我的事，有你们插手的地方？”
许是觉得烦躁，她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直接将他拉走吧，看着都烦，麻烦跟你们老爷说清楚，以后不准少我一毛钱，不然我就去你们大户人家门前闹了，到时候不好看的可不是我。”说完她裂开嘴笑了，像疯癫一般发出有节奏的咯咯的笑声，却令人毛骨悚然。
最终凌祈涵还是被强行带走的。
此后便是他在凌家用拳头换得至今地位的成长经历。
尹秀说不清楚凌嘉业离开凌家是不是去寻找萧涵母子，她也不愿承认凌嘉业对萧涵有感情，在她这里，凌嘉业的情是因为他善，可萧涵那样肮脏的女人不配得到自己儿子的善。提起萧涵向来亲和的她眼底也会布上厌恶的冷光。
听完故事的黎羽有些怔忡，她只模糊地知晓那个长辈英年早逝，却不知会有这些令人痛惜的细节。
尹秀怀恋地摩挲相夹里那个青年泛黄的面容，黎羽在一旁安静着不忍打扰。
终于，尹秀抬起头，“你如果想知道更多他小时候的事，不如去天杭镇看看。”
“天杭镇？”
“对，那是他回凌家之前生活的地方，也许那里的左邻右舍知道的会多一些。”尹秀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过往的事，对她而言，那道伤疤太深，一直没有痊愈。
“那他妈妈呢？我想去看看那个人，问问她也许更好。”黎羽知道她不想提，可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女人几年前就去世了。”她的表情很平静，没有该对逝者的惋惜，可平静也是基于厌恶最后的仁慈了。
黎羽惊愕，脱口而出，“小哥哥知道吗？”她还记着幼时他因为想见自己的母亲跟凌老的争执与妥协，倘若他知道母亲已经不在，又该如何去承受。
这时黎羽觉得心里的窒息又加重。她跟凌祈涵亲近，可他从未跟她说过自己的心里话，他遇到什么样苦恼的事，哪些人令他心里不适，他对谁是什么样的看法，他从未说过，除了最后争执时他一遍遍告诉她他对她的心不该被践踏。在她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毫无章法的肆意而为，她以为这就是了解，其实好像也是一无所知。在她眼里，他的任性妄为和怪异脾性就是他的所有，他的孤独无依与世界违背都是性格使然。
可在国外这几年，她冷静地想了很多才渐渐明白，是她一直不曾去了解他的内心，对他一直有着性格缺陷的偏见，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自认为很强大却又自卑的人，与她没什么差别。他依靠骄傲和背弃世界来挽回自己孤独的尊严，而她靠出卖自我来挽回孤独的可悲。明明是两个菜鸡，却要互啄，惹得周围人笑话。
越了解她对他所受到的每一道伤害都感同身受地心疼，一如最亲近人的去世。
尹秀皱眉摇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我们没有跟他说过，但这两年他也没有再提要见自己的母亲，想必是知道了。”
黎羽听着尹秀的话，忍不住揪住心口，视线糊了糊。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见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这时她已经开始动摇，其实没必要再了解更多，她和他都是孤独的人，就该互相依偎……
尹秀摇头，“不见最好，那个女人不值得。”
黎羽还想再问，尹秀已经摆手，对他们而言，萧涵这个人代表的是过去的伤痛，不想多提，“你如果还想知道更多，就去天杭镇看看吧，也许周围邻里都还在。”
黎羽这才踏上了天杭镇的路途。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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