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的狐妖》闻匪

3、三

　　泉玉和云歌不同，我若给他一份情，他绝不会忘。然而，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带着不纯的目的接近我。

　　是的，我早知如此。

　　尽管他们先给我下的套，但此局胜负未分。

　　我倒要看看，是我这命不久矣的小狐赢，还是他们那活了千百年的老狐赢。若是两代最出色的弟子都折在我手里，倒不知他们的脸色如何。

　　我和泉玉是七夕第二天的早上才回去的，穿着一身凌乱的衣服，还有眉宇间未散的情意。

　　我送他进了院子，看见卓云歌伏在正堂的桌子上打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而沈云锦倚在门旁的柱子上，抱着一把剑，看见我来，睁了眼。

　　我向他投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施施然的回去了。

　　我自是不知卓云歌看见泉玉颈侧吻痕时的伤心欲绝，也不知泉玉被他父亲卓云歌看破后的纠结复杂，这些与我无关。

　　七夕后，我迎来了一个友人。

　　那蛇名叫朝秦，一个黑黝黝的家伙。

　　是的，我的友人是条蛇妖，起了个和他一点都不符合的名字。每次看到他桃花眼乱飞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抚额的冲动。

　　当然他也不黑，黑的只是本体而已。谁曾想到一条黑漆漆的蛇化形后竟然是个小白脸，也不怪当年得知他原形时的目瞪口呆。

　　自从我和泉玉行了鱼水之欢，他就一直躲着我。不过他最终还是会来找我。

　　不论是为了他的目的，还是他爱我。

　　从他们主动踏进丘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赢。他们都被过去的感情影响，却不知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

　　二十年前我已经绝情绝爱，二十年后也是。

　　而且，朝秦来了。

　　我做的两把桃花伞已经完工，举步走在萧萧的雨中，别有一种浪漫。当然，陪着我的是朝秦，每年都来看望我的友人。

　　我们相携散步，执子铭棋，举樽共醉，交颈而眠。

　　山上桃花开的愈加的好了。

　　我并不是对着泉玉和云歌的痛楚视而不见，只是，相对于我曾经经受的，他们受到的还是太轻，值不得我放下一丝怨恨。

　　但我何必放下，且让我在这最后的岁月里肆意而为，真正的当一只自由洒脱的妖狐。

　　有朝秦懂我，足以。

　　我对他笑的平和而真挚，在他常住的竹林幽居里作画品诗，弹琴吹箫。朝秦的面容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忧伤，还有祝福。

　　是啊，他明白这是一次告别，就像他曾经对慕楚的告别，他的同胞弟弟因为爱上一位凡间书生而毁去了修炼之路，那时也是这样。

　　当然，这是他醉酒后说的。

　　卓云歌的脸色渐渐苍白的有些透明，身形薄弱的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他，嘴唇上时常残留一抹殷虹。

　　泉玉也越来越沉默，有时偶遇也只是投给我一个复杂的眼神，默默不语，越来越消瘦。不过，我也没有见他几次，多是他故意躲我罢了。

　　我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沈云锦，想来也是回到师门搬救兵去了。

　　自从我上次故意在他面前漏了破绽，他就经常下山，虽是以采买生活用品为名，但终究有没有向师门传信，我就不知道了。

　　现今，我也不过是扯着谎。

　　什么后手之类的，自从二十年前用了一次，那些先辈遗物至今也没的几件，也不能用来护身，如今也只剩这伤残之身。

　　我借着朝秦不断地刺激他们的情绪，激起对我的不舍以及看到我和朝秦日夜相处卿卿我我的嫉妒心。而在夜里我却偷偷的笑着，冷眼旁观他们坠入在这情爱的泥沼。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月。

　　那天，我亲自送朝秦下了山，临别之时再三嘱咐，要他莫要误了我的好事。

　　朝秦沉默了好一会，面带不忍地问了我一句：
　　“既已断情绝爱，又为何要救他？”

　　我对他笑的凉薄，抚了抚鬓角，看他担忧的目光最终还是回了一句：
　　“我不会亏待自己。”

　　只是眸子里有隐隐的灭不去的伤痛和幽茫。

　　第二天清晨，朝秦给我传来一只纸鹤，告诉我沈云锦领着几个老道已经住进了桃花镇，估计过不了就会上山。而那个当年打伤我的牛鼻子也在其中。

　　我暗暗地思量了下，凭着他们那副小心翼翼的心性想必不会在没有考察完丘山就攻上来。正好，我也可以趁着这几天，为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我摸出了当年破损掉的阵盘，尽管被我修复了一部分，却终究到不了当年的水准。不过当年的战场毕竟不是丘山，功能要大打折扣。

　　这次倒是可以借着丘山的地利，狠狠地坑上一把。我思量的阴险无比。

　　我自是干的热火朝天，每日到隔壁去秀脸蛋秀风姿的时候也带上了一些兴奋之色，连对着那对父子也没有多加折磨。

　　反正也要不了多久，也就十天半个月大家就能说拜拜了，心情自是一把爽！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我眼巴巴地盼望那几个老牛鼻子攻上山，乖乖踏进我的陷阱的时候，那些人却在山下哑火了。

　　每日吃着我最爱的菜肴，喝着我最爱的桃花酒，在山下逍遥自在。

　　每当从水镜中看到这些，我都气的牙痒痒，自然也就想上了去折磨隔壁那对父子。然而，奇怪的是，我又料错了。

　　原来，倒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吐血。

　　我自是看着卓云歌见我对泉玉亲近时呕血的样子，也见到了泉玉看到我表现对卓云歌念念不忘时的黯然神伤和纠结不舍。但在那几个道士到来的第二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竟然都在院子里等着我。

　　而且，惊诧的是，他们之间平和的气氛。

　　一连接着几天都是如此。无论我怎么在他们面前不动声色的挑拨都是如此，即使我当着卓云歌的面和泉玉亲密，他仍是一脸平静，泉玉也没有推拒。

　　我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决定到我的小窝里闭门好好思索，是不是，山下的牛鼻子又有了什么阴谋。

　　没想到由于第二天没有按时去隔壁，泉玉竟然自个儿送上门了。

　　自从上次在野外和他一度春宵，他就没有进我这竹楼。即使是刚开始看着他老爹愧疚不已而决心离开我，后来又偷偷摸摸地瞅着我，却也没有踏进竹楼一步。

　　送上门来的肉自没有不吃之理，于是我拉着泉玉共赴云雨，顺便探探他们的想法。

　　第二天，我满心兴奋地起了床，期待一切回到既定的轨道上，没想到一出门就见到卓云歌淡定地坐在院内的石凳上。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痛无比。面上却更加淡然，左手一转，进了书房。

　　我倒了杯白水抿了口，想想那两人还有山下的几个道士，凭生多了烦躁，索性慢吞吞地研起墨来。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打乱我的步骤。

　　既然已经制定了计划，就要坚定地执行下去，所谓的不舍和犹豫，只是灵魂上深层的欺骗罢了。愈想想以前的遭遇，就愈能狠下心来。

　　卓云歌，如果当初你不会那么自私地想要活下去，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哪怕仅是多一点点信任。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只要你一日是卓云歌，那你就一定会如此。

　　只有将我的影子狠狠地刻在你的心底，流出血来，每日每夜伤疤蔓延着抽抽的钝痛，然后远远的躲开，让你永远不能碰触的到，你才能想到珍惜，想去争取。

　　然而在我，我不会带任何一人下地狱，因为你们注定痛苦一生，永远忏悔。

　　经过昨晚的一通发泄，舒解了心中的不安和恐慌，我又恢复了平常飘然淡漠的模样。

　　纵使卓云歌和泉玉没有了矛盾如何，与我何干？我的初衷不会改变。做错了就要受罚，既然欠了我的，那就由我来执行好了。

　　我已决定要慷慨赴死。那就让我为你们献上最后的赠礼。

　　之后我每日笑得温和恬淡，恍若多年前初恋的那般，冰雪般的容颜也染上了柔情。我们相处和谐，似乎从没有过心结。

　　我在偶然的时候，也曾看见卓云歌和泉玉相约一处，他们有些争论，从只字片语中，我察觉到他们和山下那些道士存在矛盾，而且有关于我。

　　我们和平相处了十多天，后来一天早晨，沈云锦也上了山，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自此山上多了一种火药般的氛围，而且他们都避着我。

　　我知道有人要杀我。他们都想。

　　但他们却也想让我再活些日子，因为所谓的舍不得。但我已经快死了。我不介意坑坑他们。

　　天气越来越冷，我常常窝在竹楼里。因为桃夭已经离去，外面绚烂的桃花也只剩下褐色的枝。我每日披着狐裘出门，他们不敢拦我。想来也只是倚仗门派长辈，只当我是逃脱不了的困兽。但我既为你们下了坑，岂能不啃下了一块血肉。

　　我为了万无一失，又多耗了精血。本能再活上两个月，过了年关，现在在却只余十来天。

　　我的容颜愈盛，美得惊心动魄，高洁冰冷，淡漠清雅，似是天上而来的谪仙，风姿俊秀，极尽妍丽。

　　看着卓云歌和泉玉痴迷的神情，我突然心生一种解脱。

　　快了，快了，我心中笑的开心，面上却作冷然淡漠之色，只是眸子里碎星闪耀，快意弥漫。

　　果然不出所料，第五天，那几个老道就决定登山。

　　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道袍，白须髯髯，有的手持拂尘，有的手握长剑，因道法高深，迈步形如流水，潇洒自然，端是迷惑世人的得道高人。

　　我自是不会被他们迷惑，既知晓他们道貌岸然，岂敢不多加提防？

　　更何况，其中更有两位“老友”。

　　我笑的恨意横生，巴不得能上前戳上两剑以解心头之恨。

　　李明坤，谢明溪，真不愧是青云宗的。当年做下那等恶事，如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我真该让世人都知道汝等品性！

　　自沈云锦上山后，我就时时留意山下的动静，待他们光临寒舍也好略备“薄礼”招待一下“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