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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栗川 ...


  •   太阳又向湛蓝的天空爬上了几寸,大约十点左右,「名家栗川」的造访如期而至。不比上次来参加母亲葬礼时那般兴师动众,这次的访客仅有一人,而且还是赤司征十郎的熟人。

      “征,好久不见。”洋洋洒洒的阳光下,站在门外的少女微笑着向赤司征十郎打起招呼,一身白色窄袖服以及绑着的暗红宽腰带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如水芙蓉般的优美气质。

      “好久不见。”

      赤司征十郎则站在门槛拓出的阴影里轻轻颔首,如是应答,“瑶。”

      栗川瑶端跪在拜叠上,用眼角的余光将所在的会客室环看了一遍,一切的布置与记忆中的景象几乎无差异地重叠在一起。比如摆放在角落木质高架上的花瓶仍插着两支素雅的东洋菊,比如墙壁上挂着那一幅法乔宗达的歌仙画,比如正坐在茶几对面的赤司征十郎。

      但让她感到亲近的所有事物到底还是存在着若有似无的疏离,究竟什么东西变了,那是单凭肉眼说不出来的。

      “说起来,已经将近一年不见了吧。”

      栗川瑶将双手叠交放在桌面上,袖口自然滑落露出了一截戴着红石榴珠链的纤细手腕。她酝酿了好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在蔓延房间里的沉默。

      “时间过得真快。”赤司征十郎的神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却跟往常有些差别。

      “才不是呢。”亚麻色的长发被高高盘起,看上去就像是精心梳理过一般,栗川瑶下意识地将几缕碎发撩到了耳际,然后摇摇头,轻声否认道,“在家闭关的时候,每一天我可是都在数日子呢。想着还要过多少天才能见到你……你们。”

      字里行间不经意地泄露出的字眼让她心脏一跳,于是颇为心虚地偷偷瞅了赤司征十郎一眼,还好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在庆幸之余又不免泛起小小的失落。为了驱散这个念头,栗川瑶又迅速往下说道,“三百天里,我被锁在法阵中忍受着解开封印的痛苦,还曾一度以为自己的皮肤被撕裂了呢。”

      话说到这里,她朝着赤司征十郎笑了笑试图让自己表现地轻松一些,但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眼底并无笑意。

      「名门栗川」,擅长治愈之术和咒术,是巫女世家。与常规不同,栗川家的女性地位要比男性高很多,并且每一代本家只会降生一名女婴,这也就是下一代的巫女。每当巫女降生时便会附带着异常强大的灵力,为了防止尚无法掌控的强大力量会伤及他人或者本人,往往由几位高级巫师在其出生时便将大部分的灵力进行「三阶封庸,等到十六年后方可解开第一阶封印。

      赤司征十郎曾听闻在巫女解开咒印的过程中,不仅无眠无休不能进食饮水,更要遭受长达三百日漫长且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折磨。但是传闻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当事人的切身体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过了那段时期神经渐渐变得麻木也就感受不到什么了,最后只是仅仅等待着反复的日夜交替。”

      这里历代巫女都要饱受的几近变态的折磨,但即便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常人往往或羡慕或嫉妒某些人生下来就似乎注定能得到鲜花与掌声,可是他们从未想过一个最为简单的道理。

      世上终究没有白吃的午餐,「代价」这一词由来已久。

      正说着,突然听到左侧的纸糊隔扇门一声响动。只见一个女仆装扮的人右手端着的托盘迈步进来。可以说是非常微妙的时机,栗川瑶低下头不再说话,而赤司征十郎则在某个时刻将目光落在来者身上。

      “打扰了。”绑着两股栗色麻花辫的女仆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说话的口吻不咸不淡。她始终都不曾看两人一眼,在举止从容地将茶点摆放到桌面上后,便抱着托盘退出了房间,随后再次关上拉门。

      一直到目送着女仆的彻底离去后,赤司征十郎才重新缓缓收回视线。

      “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次换成赤司征十郎率先开口。

      有什么打算?栗川瑶盯着面前冒着袅袅水汽的茶杯,对自己茫然发问。

      解开第一阶封印从某种层面上意味着自己要真正开始接过原本肩负在母亲身上的重担,成为新一代的巫女。可是意识还在本能地抗拒,那意味着必须抛开个人感情凡事以大局为重,意味着要由自己做每个攸关栗川家上下的决定,意味着今后要活在某个固定的格局内。很累很累的生活,所以至少趁着现在还有难得的空闲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吧?

      “我……我想学习将棋。”

      栗川瑶的双手覆在温热的杯壁上,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意外荒谬的回答。

      学习将棋,到底哪里来的闲情逸致?

      “好啊,我来教你。”少年接口的语气不急不缓,就像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唉?!”

      栗川瑶倏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正好撞上对方望过来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啊,不过她所认识的赤司征十郎也从未说过玩笑话。

      “怎么了。”赤司征十郎神色如常地望着她的眼睛。

      “不麻烦吗?”急急地追问着。

      夏日的光线透过日式木格子窗棂投射进来,被打散的光束在室内柔和地弥漫开来。

      “不必担心。”

      赤司征十郎温和地说着,轻轻的话语如同细小的尘埃落满整间屋子,却有种让人心安的作用。就好比愣是再慌乱动荡的世界也能因此安定下来。

      在那一瞬间栗川瑶的记忆一下子就流窜到很远的地方。只有五六岁的光景,赤发男孩在院子里伸手牵起因跌倒而低声哭泣的她。很好很好的感觉,好到甚至连先前积蓄起来的负面情绪也彻底释怀了。

      所以她笑了,扩散到眉梢眼角最后延续到心底。

      “那么请多指教,赤司老师。”

      —

      送走栗川瑶后赤司征十郎沿着屋子外侧的走廊朝着庭院走去,不过并不是因为有了想要漫步的兴致。几株亭亭种于庭院一角的山茶树如今已是枝叶繁茂,大概是许久无人修剪的缘故,嚣张的枝干竟向围墙外肆意延伸出去。

      赤司征十郎踩下用踏脚石铺成的小道,传入耳际的是用山石堆砌修建的池水发出的潺潺流水声,等到沿着小道走过水池所能听到的水声越来越远,而另外一种非同寻常的声音也同时悠悠传过来。是歌声,没有歌词仅仅有人单纯地哼着曲调,乍听上去像是遥远年代的古老歌谣。

      赤司征十郎在距离对方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哼歌那位的是早些时候为他端茶送水绑着两股麻花辫的女佣,此时她正无所顾忌地站在盛日强烈的光照之中,倾斜着手中的水壶,漂亮的水花从喷头洒在花丛中。

      “你在这里做什么。”

      赤司征十郎的音调不大刚刚好可以传达给对方,在确认周围确确实实只有他们两人后,他接着说道。

      “Lost。”

      被叫到名字的背影微微一滞,清悠婉转的歌声也随之一并停止了。然而她并没有闻言转身,经过短暂的空白停顿后又开始继续进行手中的动作,就恍若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只是这次先前的歌声不再响起。

      “看不出来吗,我在浇花啊,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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