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尘笺》倪葭

5、第四章 落尘（一）

　　南海某日。
　　缕缕仙气动荡，翠竹恒生，密云深处只见一位菩萨端坐莲心之上，手执白莲，磕目冥想。两侧立着两位仙姿濯濯的侍童，其中一人手捧白玉净瓶。
　　风过衣未动，发未动，只是白莲心畔一瓣随风抖动，终究脱离花骨，跌下云层。翠竹林外被吹下的几片竹叶以极缓的走势飘落。
　　一旁偏小的侍童如感应般睁大双眼，望着打坐的菩萨欲言又止，几番踟蹰。哪料菩萨突然开口，声音空灵悠远，“心不动，则身定。”小侍童瞬间恍然，立即端正姿势垂首静修。
　　时间仿佛倒转，几片飘落的竹叶以落下的势头一点一点回转，由慢及快的倒回竹身，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只余了白莲茎上靠近莲心的一瓣空落。
　　不远处的竹林传来一阵沙响，不知是风动还是竹动。
　　第二日清晨，天刚放亮，薛府的小厮便在门外唤我吃早饭。我应了声，草草收拾，便下了楼。
　　正好瞧见师父正坐在楼下喝一碗清粥，我蹭过去，伸手抓起一个烧饼叼在嘴里。若在早常，师父定要说我没个吃像。只是今日，师父竟没瞧我。我讪讪的坐在一边吃我的早饭，只是动作收敛了不少。
　　临走时也不见美人老板娘。
　　舟车乏顿，我今时却显得格外精神。师父自早上便未理睬过我，这让我莫名心虚。强迫自己不往昨夜上扯，便咬着牙硬性总结：我的心虚的确是莫名。
　　然而......这一路上依旧不乏我的献媚讨好。
　　终于，到了临安。只是，临近午时。
　　期间，在南郊外，路过一处偏远荷塘，正值繁夏，叶无穷，花正浓。叫人瞧着欣喜。
　　待到薛府，薛老夫人已在大厅等候多时。见了师父，如见救星。紧忙叫下人领着去了住处。
　　要说这薛府也是大手笔，竟收拾出一座院子供我和师父住。晚饭后，老夫人留师父喝茶，师父也不推辞。薛老夫人明显是要说明些什么。
　　茶进半盏，老夫人才娓娓道来。
　　这世间难得福全，纵有了良田万顷珠玉珍馐，也不得家慈子孝，儿孙满堂。
　　薛家老爷去得早，子孙本就单薄，如今也不过剩下一个男丁，正是薛家大少爷，老夫人的孙子薛齐。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老夫人带了两个侍女去青山寺还愿，还未等回来就见自家小厮气喘吁吁赶来，道是少爷离家不知去向只留一封书信。毕恭毕敬的把信呈上，老夫人一看差点当场气昏过去。只见信上潦草四字：祖母勿念。
　　老太太声音戚戚，“转眼三年，音信全无。”
　　薛管家见老夫人面露凄色似不愿再说下去，看看老夫人神色便开口道：“我家少爷走后，府里一直相对不太平，却也未出过什么大事。直到半月前......”说到这，薛管家有些吞吐，偷偷看了眼薛老太，眉头皱着似酝酿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只听薛老太突兀开口道：“半月前，府里死了人。”声音带了些力度，把我一惊，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薛老太位于主位，满是皱纹的脸上透出一丝威严，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凄弱，能撑起这样一个家业的人果然是有些不凡的。
　　半月前薛齐的院落传出一声惨叫，几个家丁赶到时便见三五个巡夜的小厮死在薛齐院内，并且死相异常诡异，张着大嘴，眼珠眼看要突出眼眶，脸部肌肉狰狞不堪，并且浑身干瘪没有一丝水分。
　　胆子小的更是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的去禀知薛管家。待薛管家与老夫人余众赶到时便见这幅场景：几朵妖异的昙花开在尸体旁边，满院萦香，说不出的诡异。要知道那那昙花先前是不曾见到的。
　　薛家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并下令封了那院子。只是半月来那花开不曾败，弄得薛府上下人心惶惶。期间也秘密请过道人来做法，但未曾见效，那花依旧开的诡异。直到三日前有仙人于老夫人梦中指路，便寻到了我师父。
　　师父听罢便要求去看上一看，由薛管家带路到了那院子。便见院门口临时安插的木头门，门口被一块大石挡着，门上有锁，用一块明黄的纸包着隐约能看见朱砂的印子。这当是符纸了。我瞧着新鲜，还是从子成口中得知山下的道士都是用这种东西来修炼的。
　　在我神游的时候，薛管家已经命人挪去了门口的大石，正要叫人去开锁之际，只见我师父手一拂，那锁应声落地。待众人未来得及反应，已拂袖进去。迎面一股花草香，像在哪里闻过，却一时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