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神明禁令 ...
-
等着五等神监在三十根金条上挨个印上自己牙印之后，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宏伟的城主宅邸前，艾尔圠曼正和肉嘟嘟的城主大人告别。
两个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尤其是神监，堪称热情似火，要不是城主托尼趁神监清嗓子的空档塞了个钱袋过去，这热情的告别说不定会持续到入夜。
“小少爷，时间不早了，上车吧。”
艾尔颠了颠钱袋，满意一笑，右手一挥，一辆板车凭空出现在恢弘大气的城主府前。
它是那么的破败寒酸：低矮的挡板，粗糙的木纹，以及缺了个豁口的轮子，这一切都和眼前高大辉煌的城主府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是，板车的前端并没有任何动物来提供动力源。取而代之的则是绘制的深色魔纹，一层套一层，不停地旋转，符号也刻画的密密麻麻，让人见了直犯恶心。
有人勉强去看，也不过辨认出了一个加速用的轻风法阵，一个防风沙的气盾。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了。这倒不怪人技术不到家，纯粹是因为看久了头太晕，想吐。
不过有了这些魔纹，这辆板车的速度是不用怀疑了。需要怀疑的，是它主人的意图。
它来自神监手上佩戴的空间戒指。自打后魔法时代结束之后，炼金术就开始蓬勃发展，所带来的好处之一就是空间物品的快速普及——只要花费一枚金币，你就能炼金术师的手上拿到一枚空间戒指。当然空间不会很大，只有两三平，但也足够实用。这样的价格，小有资产的人都可以买得起。
而炼金术飞速发展带来的另一个影响，就是绘制法阵的材料不断的降价。但再怎么便宜，绘制法阵的材料也要比买一个板车贵上许多。何况能把如此复杂的魔纹如此有序的安置在一个小小的板车上，绘制人的手艺想必也不便宜。
那么这个神监，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花费如此大的成本，来完善一个破旧寒酸的板车？
众人难以避免的猜测着，又难以避免的观察那辆板车。可人都要旋吐了，却依然没找到答案。最终只好归咎于神监大人的独特爱好上了。
就连城主托尼也不堪其扰，连忙让仆从把盛着金漆的大缸抬出来，好速度打发了这祸害走人。
似乎是听到了城主的心声，艾尔立马将大缸塞进空间戒指。等伊利丹磨磨蹭蹭的爬上去后，他也利落的跳上去，冲托尼呲牙一笑：
“托尼，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伸手一拍板车，上面的魔纹转的模糊成了一片。下一瞬间，它便载着两个人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徒留一道烟尘。
托尼希尔脸色一凛，立刻转身回了城主府，一路高喊他的管家：“他林！快把金库的锁换掉！要快！！！！”
与此同时，板车已经驶出了阿托拉，正狂奔在通往黑石镇的小路上。有防沙用的气盾在，俩人倒是不必担心会被阿托拉外的黄沙扑个满脸。只是因为太过安静，俩人之间的气氛稍显尴尬。
艾尔试图和伊利丹交流，伊利丹却总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最多也不过是点头或摇头。看上去态度冷漠的令人心寒。
反观另一方，艾尔似乎也不太在乎伊利丹的反应。他目视前方，一边控制板车的走向一边喋喋不休。若是光听不看，还以为他和伊利丹交流的多么顺利来着。
“伊利丹，最近几天你先负责神监社的卫生工作吧。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总部验验精神力，天赋好的话，你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神监，你父亲也就能放心了。”
伊利丹默不作声的点头。
艾尔头也不回，却好像看见一样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随即他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推到伊利丹身边：“这是神监手册。里面有神监的职责和等级分类，还有神明的相关介绍，没事多看看。”
“你以后就在神监社生活了，有些条例最好牢牢记住。不然出事了，我也保不住你。”
听见神监说得如此严重，伊利丹用余光瞄了眼手边儿的书册，探手把它拿了过来。翻开第一页，入目的便是【神明禁令】四个字。
其内容如下：
第一，禁止非神监社人员以任何方式接触来路不明的神明。如发现无主神明，请立刻和神监社联系。
第二，神监社内，禁止任何人以不指名的形式向神明祷告、许愿。
第三，未经神监社人员指导，禁止向多名神明祷告、许愿。
第四，未经神监允许，禁止触摸与神明有关的神像和圣物。
第五，未经神监社人员允许，禁止踏入神明出没地接触或捕捉神明。
而在《神明禁令》的下方，书面扉页右下角的一个颇不显眼的位置，有人用鲜红的笔墨写了一句话——
“神明即恶魔。不可信，该杀。”
鲜红的字词汇聚在一起，明明是干净的书面，却偏偏渗出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
伊利丹瞪着这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一时间连呼吸都静止了。他意识到这该是一句教训，来自百年前人类的尸骨堆叠血海连天。所以在看到它的时候，会不自觉感觉有鲜血渍湿了纸面。
恍惚间，神监不着调的声音又传过来：“……什么胡说八道，我倒认为它才是精髓。一句话说透了你们神明的本质。”
伊利丹缓过神来，才注意到神监又在和无形的神明吵闹。
“别否认啊，”蓝袍神监竖起一根手指，拦住了不知道在哪里的神明，“你敢说你们神明不贪婪吗？”
“你敢说你们神明不自私吗？”
空气里一片沉默。嵌着法阵的破旧板车默不作声的转着轮爬着坡，小镇的一角在前方若隐若现。
“贪婪、狡诈、自私。你看，你们其实和恶魔没什么区别，连苛刻的等级制度都是一样的。”神监在那洋洋自得的罗列罪证，全然不顾身边儿的伊利丹满头大汗，脸色惨白。
“但是，”神明古井无波的和它的主人辩论，“你说的这三个特质，你们人类，也有。”
“这点我不否认，”艾尔十指交叉托住下巴，认真的和一无所有的空气辩论着，“但是，人类会相互扶持。你们神明不会。”
“恶魔，也不会。”
身为人类的一员，蓝袍男人大言不惭的谈论着全然不同的两个种族：“你们太骄傲，单打独斗是这么好玩的吗？所以一个灭族一个成了奴隶。不是我说，多少向龙族学学啊你们。”
“……龙族也消失了。”神明在半空中低语。
“起码是在你们被奴役之后。与其说它们是被人类灭绝的，倒不如说是被我们役使的你们消灭掉的。单是人类的话，想要灭掉龙族可是很不容易的。”艾尔毫不留情的点出这一点。
伊利丹呆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
虽说他曾从史书上看到过人类成为大陆霸主的历程，但此刻听着神监和神明的辩论，竟然还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说起来，人类能够占据整片大陆十分之七的面积，能除去神族外的几乎所有种族，神明功不可没。
然而据史书记载，两百年前神族的数量和种类都远远少于现在，其实力却高出现在的神明好几个等级。
那时候的神，和人类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即使人类拥有先进的魔法文明和威力可怖的炼金傀儡，也难以与之匹敌。
但是就在两百年前的第三次人神战争中，神的数量突然激增，除去高等神没什么变化外，其余神族的力量有了明显的削弱。
就在节节败退的人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原先各自为战甚至还偶尔合作的神族却突然相互厮杀，并且因此顾不及四处逃窜的大陆生灵。战乱的局面竟然暂时稳定下来。
而就在这期间，大量的新生神明源源不断的涌出。它们实力不如原始神族强悍，但胜在数量众多且难以灭亡。更奇怪的是，它们竟然还会帮助人类对付旧神明。
问其原因，才知道这些“神明”诞生于人类对神族的怨恨之中，其本质更接近于愿望妖精一类。它们没有神格，也难以存储力量。为了存活它们需要人的信仰，便听从了人的愿望与旧神对峙——这就是现在新生神明最常见的一类，【听愿神】的由来。
也就是通过这些新生神明，人们才知道神族自乱阵脚竟然是因为神族存在的根本——神格——消失了。
为什么消失的，怎么消失的，什么时候消失的，新生神全然不知。
自此之后，像是丢掉什么约束一样，种类庞杂的新生神变得越来越活跃。没有神格收纳信仰，神明的力量就像水桶里的死水一样，只出不入。迫不得已之下，越来越多的新生神采取了帮助人类以获取信仰的方式，甚至还有旧神明投入人类帐下，为的不过是能够继续活着。
此消彼长，与人类为敌的旧神明步步败退。
但见识到神明贪婪本质的人类却不敢像以前那样全身心的仰仗神。彼此商议之后，神明契约出现了。人与神之间可以签订契约，一旦签订，神明就必须帮助人类达成要求的内容，与之相对，人类要在任务期间成为这个神明的信徒，为它提供信仰——神监，便由此而来。
当神监的数目渐渐增多，神监社也就应运而生。因为神监的特殊性，神监社的权利和威望也变得越来越大，有段时间甚至到了目无法纪的地步。为此，联盟不得不成立了神监总部，一切与神监有关的事物统统交给总部处理。自此神监社从军队体系中彻底脱离。其理由，套用第三任联盟总长私下里的话来说，就是“和那群疯子每说一句话，都会觉得有把剑悬在你头顶上。”
在战乱时代，联盟的高官们对神监避之不及。直到现在，一些长和神监打交道的官员都会私下宣称自己“很可能活不到明年了”。神监的难以捉摸，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战争结束之后，旧神明被打败后关押起来后，人类又是怎么反手一刀把新生神从利益同盟变成奴隶的，伊利丹能找到的资料里都没具体的提及过。
资料上所记载的也不过是人类镇压神明时三个作用最大的职业：召唤术、炼金术以及魔法学中精神魔法这一分支。
利用控制魔兽的理论，召唤师们发明了类似的【神明锁】来控制神明，使它们听命与人类。
炼金术师结合了空间魔法的技巧，制作出了“储存”神明的物品。搞笑的是，为了便于区分，炼金术师们特意把它做成了与神明有关的物品，如神像或者经书之类。因此人们便颇具嘲讽意味的管这个叫做【神龛】——原先指供奉神像或神主的小阁子。
至于精神魔法，则是从根源上为人类控制神明提供了基础和方向。没有这一项，召唤师就算豁出命去研究，也摸不着【神明锁】的边。
一百五十年，神明一个打盹的瞬间，就从主人变成了奴隶。自此，黄金龙族也好，南方巨人也罢，再也没有一个种族能妨碍人族军队的前进。
现如今，被【神明锁】控制着的新神，其下场比起被关押的旧神来是更坏还是更好，其中滋味想必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咂摸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神明禁令
